令人无法释然的声音……
自己睡了多久了？
火车通过铁轨连接处的震荡声传入耳中，让来自异乡的青年人睁开了眼睛。
向周围确认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己还在火车上，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
周礼不想继续睡下去了，虽然自己只是试图逃避晕车这个缺点，但要是睡到目的地，头脑势必没办法快速从睡梦中恢复到清醒状态，那就太失礼了。
自己初来乍到，不能第一次见面就给当地‘圣堂’不好的印象。
周礼起身沿着车厢走了一遍，乘客人数和自己刚上车的时候差不多，看来和自己的目的地是在一条路线上，甚至比自己要去的地方还要远。
走的路上有些人注意到了周礼，他们向周礼微笑致意，而周礼则是点头回应。
因为自己是‘II级从士’的原因，所以才会向自己微笑吗？
周礼记得自己还是‘卫士’的时候，‘I级从士’见到自己可是很少露出微笑的。
这也难怪，毕竟自己属于那种不爱笑的人，总让别人觉得不太愿意靠近，自然也不愿意对自己露出微笑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看着窗外飞快消失的农田，周礼总觉得这些景象似乎在别的地方也见过，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自己第几次调离原本职务了？第四次？还是第五次？
每一次离开自己任职的‘圣堂支部’，心中都会有些惆怅，就好像失去了什么。
尽管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失去，自己离开的并不是故乡之类的地方，只是自己任职的地方，自己从任职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会有调走的一天，但那种惆怅感却总是在短时间内难以忘却，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你好！II级从士，我能坐在这里吗？”
女性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周礼将目光移回车内，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她穿着格子裙与带领结的衬衫，偏栗色的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无论是酷似外国人的五官还是充满了异国风格的衣服，周礼都无法将她和世代生活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人联系起来。
不管怎么看，两个人之间都充满了距离感，属于完全不应该有关联的两个群体。
但关联还是存在的，不然怎么会产生交集？
那是女孩的徽章，上面有着一柄竖立的断剑，象征着她‘I级卫士’的‘圣堂等级’
她已经有了想要坐下的动作，但言语中却还是进行了询问。
“随意，那里并没有乘客。”
周礼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平淡，毫无热情与温和可言，就像一个木讷的机器人。
“话说II级从士，你要去哪里啊！”
女孩一面咬着棒棒糖，玩着手中的平板电脑，灵动的大眼睛打量着周礼。
这个女孩太活泼了，是自己不擅长交流的类型，应该避免和她产生更多的交集。
但周礼清楚自己的调职并非机密，是属于可以对‘其他圣堂成员’言明的内容，他同样不擅长拒绝别人提出的那些‘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千华。”
“哎？千华市？我也要去那里啊！我们刚好顺路诶！”
更多的交集产生了……应该一开始就不回答她的。
周礼心中虽然这么想，却也感到自离开‘横江支部’后心中一直难以释然的惆怅感缓解了一些。
自己惆怅的原因是孤独吗？
只有自己一人调职，只有自己一人踏上前往异地的道路，只有自己一人前行吗？
不然一个同路的陌生人怎么会令自己的惆怅感缓解？
如果是这样，今后再调职的时候或许可以当做一个缓解惆怅感的办法。
“II级从士！II级从士！你为什么要去千华啊？女朋友在那里？那里是你的家乡吗？是去执行任务吗？”
她真的很烦……打扰了自己一路上寻求的安静……
而且她也没有说对，自己没有女朋友，故乡不在千华，要是真的去执行任务也不会告诉她自己的目的地。
不过，自己想这些是多余的。
结合之前两次的教训，自己这一次沉默不答好了。
看到周礼沉默不语的表情，女孩突然一拍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升迁调职吧！”
居然猜对了？只是胡乱猜测正好猜中了正确答案。
不过，她问自己‘为什么要去千华？’
周礼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去千华，他心中并没有一定要去千华的个人动机，之所以前往千华仅仅是‘服从上级的调令’，如果论及个人的动机，那是不存在的。
“那II级从士，你结婚了吗？”
“你有孩子了吗？”
“你在圣堂多少年了啊！”
“你家乡在哪里啊？”
“你知道千华有什么名胜古迹吗？”
“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一直不说话？”
“……”
周礼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和这个女孩说话的。
既然错误已经犯下，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了。
“请问这位I级卫士，你的姓名？”
看到周礼突然一本正经的讲话了，女孩急忙把刚拿出来的面包片塞进嘴里，然后从靠近膝盖的蕾丝布料上取下手机，快速点了几下，将手机屏幕出示给周礼。
那是……腿环？周礼只在一些图片上见过这种东西，是Cosplay经常会用到的道具，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在现实中穿戴的人。
女孩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她的‘圣堂证件’，包括基本个人信息以及圣堂职务等。
在过去，这些都记录在圣堂成员随身携带的证件上，因为科技的进步，手机的普及率越来越高，如今已经不需要携带这些证件，所有内容都记录在圣堂配发的手机上。
“I级卫士黄金瞳，能否请你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保持安静。”
周礼很不愿意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就如同以权压人一样，让自己浑身上下都感到无所适从。
但他此刻又不得不使用这种语气，他真的很想安静一会儿。
“不能。”
沟通失败……意料之外的事情……
周礼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阻止女孩说话，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得到‘不能’这个答案。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话表现出厌烦，不想再听的时候，正常情况下，对方都不会继续说下去。
但这个女孩很明显是特例，不属于正常情况的特例。
“II级从士，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很无聊啊！”
“是的。”
“那我讲故事给你听啊！”
“……”
周礼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他完全丧失了对策。
他不可能起身将女孩训骂一通，那不符合圣堂的制度。
他也不可能把女孩的嘴堵上，那也不符合圣堂的制度。
要不要劝她到远离自己的座位呢？
如果被拒绝，不是又陷入了束手无策的情况了吗？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一直不回答，所以她的好奇心才越来越浓厚，进而提出的问话也越来越多。
如果回答她的问话，她的好奇心会不会降低？
不能做这种假设，如果她的好奇心随着自己的回答越来越高，那就适得其反了。
反客为主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用讲故事了，我并不处于听故事的年纪。”
女孩一听这话立刻将平板电脑上的小说关闭了，不然的话她还真打算念给周礼听。
“I级卫士黄金瞳，你是新入职的圣堂成员吗？”
“是的！我是8年前加入圣堂训练机构的，1个月前刚完成考核。”
8年前……那时候应该还是个孩子，虽说现在依旧是孩子，但按照这个年龄算的话，她应该在圣堂所属的教育机构接受了很长时间的教育。
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小10岁的孩子……
想到这里，周礼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反客为主，对方只是一个孩子，自己不能要求一个孩子做事必须符合自己的标准。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孩子的好奇心格外浓厚也是寻常事，泰然处之即可，不必过于针对。
不过，她为什么要加入圣堂？
在她还不懂事的年龄，以一个孩子的身份进入圣堂，哪怕只是进入圣堂所属的教育机构，也不是一般父母能作出的选择。
“你为什么会加入圣堂？”
“因为没有地方去啊！”黄金瞳眨眼笑笑，活泼而又顽皮的表情让周礼不由得将她和那些因贪玩而迷路的孩子联想到一起。
“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
“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并不是。”
“那……”
“我没有家，家里人都死光了。”
黄金瞳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虽然脸上的笑容大半都已经收敛，但嘴角这一丝笑容仍然让周礼感到心中发寒。
我没有家，家里人都死光了。
这句话如同雷电划过黑夜，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为什么？”
周礼心中也在询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孩子会从小家破人亡？她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苦难？
他看着黄金瞳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这件事背后的答案。
但他得到的回答非常简单，一个他早就应该想到却下意识回避的答案。
“因为‘异术’。”
——我的心里究竟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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