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一个月的记忆。
这么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这么说吧，无论是莉莉娜的记忆，或是我自己的记忆，我统统都有。
无论是玩命地处理文件，用尽身心地“做自己”，亦或者在郝仁与莉莉家中度过的一天一天——没水的日子，没买菜结果没饭吃的日子，第二天才发现随身空间里的大量肉干的日子，吃着喝着玩着的日子……
真是奇怪，明明并不是我在玩乐，却会感到开心。
明明我的灵魂……不，别的什么东西吧，作为亡者的我并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明明，我一直在这具身体当中的。
但我的感动大概不是假的。
就像是看着并非以自己为主角的虚拟小说，依旧会为书中的人物而感动一般。
更不要说这种比梦小说还更加耻力放出的完全第一人称记忆了。
我曾看到过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日出与日落时分的阳光有着微妙的诧异，或明亮或晦暗，映着影子和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落叶。
路过与驻足的行人带着不同的故事，有的恍若奇迹有的水到渠成，描绘着一座英雄之城所应当拥有的居民。
街头巷尾的怪谈，爱或者恨的传说，幸福与奋斗……这城市遍地都是。
有的是拯救种族的英雄，曾经置身于无数战场之上。
有的是巧手匠心的大师，雕刻出无言却瑰丽的艺术。
但我记得最深的，在大约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女吧。
那个人，与我有着相同的味道……仅仅只是一瞥，我就能在无穷无尽的人潮中找到她。
压根不在乎规则，压根不在乎自我，只要为了某个更大的目标就什么都敢于去做……
敢于背叛，敢于疯癫，敢于不被人理解。
她一定就是这样的人。
我像是发了疯一般寻找着，寻找着对方之所以在这个地方的原因，寻找着对方能够被这座仿佛完美的城市所容纳的原因。
翻阅卷宗，寻找记录，反复在人格模仿即将破碎的边缘试探着找寻真相。
直到我发现一些让我啼笑皆非的事实。
【啊，这个国家还是毁掉好了。】
——真奇怪，居然会得出这种结论呢。
…………………………
“怎么了？停下来了？”
陈俊像是在催促我一样，抱着手臂看着已经眼前发晕的我。
周围漂浮着大量的，各种克苏鲁生物的尸体。
神力，已经没有了。
像是被水泵抽干了一样。
周围的虚空已经将我的身体侵蚀大半——我现在的感受就像是没开无敌和减伤的全输出adc站在泉水里一样。
尽管我已经习惯了疼痛和虚弱，但此时的我随时昏死过去都不奇怪。
而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
“耍无赖什么的已经够了。”
陈俊深深地，真的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跟我回去吧——我会教导你到底如何成为一个神明。”
他谆谆教诲着。
“你的力量不是那些所谓的深渊生命一般的，无序的力量，而是可以被你自己控制的。”
“你选择了破坏，它就会破坏，你选择了保护，它就会去保护……”
“你放屁！！！！！”
“……”
“咳咳咳……咳咳咳……”
大口地吐出某些肚子里的东西。
我的神格膨胀到了我未曾想象过的地步——这意味着我已经离死不远了。
真奇怪……我明明是一个能被欧尔麦特拖到死的家伙，本不应该这么顽强才是。
这具身体就连能动都很奇怪了。
但我还是要说——即使口中已经从干裂变得湿润，又吐出了某些固态的东西。
我忍不住了：
“如果力量能够被用来保护，那为什么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存在不幸！？”
“如果力量的含义就仅仅只是为了让身边的人幸福，你就会满不在乎地剥夺陌生人的幸福！”
“而在神明的眼中，陌生人跟亲人本就不该有所差别！”
正论——我所拥有的一切。
我已经抛弃了过去，抛弃了自我，就连神力也点滴不剩。
但是……我还有“我”，作为我自己的一切可以赌上！
“所以你就杀吗！所以这就是你将眼中的一切毁掉，将幸福的家庭，将美满的人生摧毁，再将整个世界都毁于一旦吗？！”
“那不然我应该怎么办？！”
“为什么你不试图去反抗深渊？为什么作为一个曾经的人类，你要毁掉那么多与你曾经一样的普通人？！简直不可理喻！”
“……对呀。”
“？！”
——对呀，我想起来了。
——为什么我不去对抗深渊，而是选择了毁灭世界？
为什么我不去对抗我本就应该对抗的东西，而是与之狼狈为……
“不对！”
——因为，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得出这个答案。
“我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哦，而是在尝试过后才做出了这个选择。”
不过么，她倒是提醒了我，我还有这么一手。
——真的，差点我都忘了。
“我本已经忘记了它的……但你又让我想起来了。”
我伸出手，向着无尽的虚空。
“来吧，来吧……我的朋友，我的老友……我最痛恨的东西啊。”
那扭曲，却又不同于克苏鲁神系的现象发生了。
陈俊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却最终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我的表演。
正如虚空是虚空生物的摇篮，邪神自然也有摇篮。
【深渊】——被如此称呼的东西，从虚无而出，蔓延，爬行，吞噬，将我整个包裹。
邪神本不是与深渊有所相接的东西。
但……却可以相接。
一定是某些东西共通了吧。
“撒，开始第二回合吧。”
我第一次感到这么舒适——明明内心是抗拒的。
我应该有什么理由，让在数万年的生涯中，一次都没有使用过深渊。
但此时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的心底，意外的平静呢，说不定我一直渴望着这样做也说不定。
“抱歉打扰你的雅兴了——你已经突破了我的底线。”
终于，看完我变身的整个过程的陈俊，第一次作出了出手的姿势。
“所以，我才讨厌熊孩子……”
他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结束吧……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正常的三观，正常的生活——我相信你也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不是么？”
“我承认我很想现在就把你打成虚空尘埃，但是你丫太能苟了……下面这一招叫做【源意志宣言】——因为其并不是什么攻击性的东西，只是个强行达到愿望的小玩意儿罢了。”
——或许，他只是希望先将对方控制起来吧。
或许，当无数年后陈俊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会后悔吧。
明明是理智所作出的选择，为什么……最终却会是悲剧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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