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万年，数万年，数十万年，数百万年的孤独中，独自寻找真实。】
【然而我发现，这没有用……】
【我即是真理——当我脱口而出的话语变为真实，我才能感受到虚妄的魅力。】
【喂，醒醒，我知道一切都迟了，但是我还是要说……】
【好久不见。】
繁星都被遮蔽的无光夜晚，十岁小女孩的窗口出现了一个温和地笑着的青年。
那是她七年以来的梦魇。
无助的小女孩眼看着他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将她的脑袋割下再缝上，父母除了露出惊恐的表情外无一作为。
“救救我！”——呼喊的声音无人听见。
“谁都好，来把他赶走！”——人们只以为是稀有的疾病，无数次在公共场合和私人场合不断地受伤和愈合的她，被关入了精神病院。
原本，少女理应憎恨这个青年的——为着恨意，为着迁怒都无所谓，只是若连恨意都没有宣泄之处的话就太可悲了。
可是，青年每次都会把她从精神病院里拖出来。
每当夜深人静，青年从黑影中走出，熟练地解开那对重病人专用的拘束衣，将少女带到街上逛两圈，是少女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但同时，在玩乐之后，每天被不同的方式杀掉，却又是最痛苦的时刻。
——无法理解行动原理的青年，简直像是最慈和的父亲和最恶毒的魔鬼的结合。
原本应当正常的少女，被扭曲了成长的路线。
缝合，缝合，缝合……很快的，少女身上没有几处没有伤痕了，就连眼睛也被削成灿烂反光的模样。
少女几次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但是没有。
每次人们发现她时，除了所在地无数的破坏痕迹和奄奄一息的少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几乎没有人看得到青年，更甚者甚至看不到青年留下来的痕迹——尽管后者会在几分钟内被认为是错觉，也足以让人产生惊悚感。
精神病院里的少女几乎成为了都市传说，被无数人恐惧厌恶。
后来，少女找到了机会，在父母来探望的时候跟她们描述了青年的事情。
他们感到惊讶，感到不解……随后，再也没有来看过少女。
父母的背叛让少女感到绝望。
“怎么？你想杀了他们吗？”
青年开口了。
常年的精神病院生涯一定让少女已经坏掉了吧——一定是青年那行事视人命如草芥的生活方式影响了她吧。
少女作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的。”
青年打了一个响指。
“那我就不复活他们了——他们就在几天前因为背上了各种债务而选择了自杀。”
“……你在骗我。”
女孩愣住了。
“没有，我从来没有必要骗你。”
少女哭了一天，但随即，没有了力气的身体也不再存在悲伤这种情感。
像是坏掉了一样，像是被撕开的布娃娃，将里面的棉絮撕扯出来，再将半生不熟的鱼子酱塞入其中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
终于开始拒绝所认知的现实，开始追求真实的少女，对青年如此开口。
“你的守护者……之类的东西？但又并不是你的守护者——因为尽管有些人拼上性命，最终也只能获得一个谁都不期待的结果而已，所以在结果而言我并不能自称守护者。”
——少女几乎没有听懂过他的话，他的精神似乎总是处在崩坏的边缘，与人迥异。
比方说，当被问到他为什么要不停地杀死她，然后用看拙劣的缝纫将伤口缝合——要知道，实际上消毒和愈合靠的都不是缝纫针而是青年的权能。
【啊，这个啊，没事，不要在意，不过就是……】
青年踌躇了一下，将街边顺来半生不熟的烤串放下，拍拍黑色风衣和白色道袍的下摆站起身来。
【我在想，如果你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的话，会不会比没有伤口的时候要好一点呢？】
【毕竟，你看，要是有人不会受伤的话一定很奇怪吧？那现在，遍体鳞伤的你现在，肯定比怪物更像人类吧？】
他用对待易碎物品一般的动作抚摸着她的软软的头发，轻悄悄的声音在风中飘远。
【抱歉……你大概不能理解吧。】
【我的善意已经在无数年的孤独里磨损成了现在破破烂烂的样子了，已经跟原来的东西并非完全相同了。】
但他随即垂下头——这是少女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迷茫软弱的样子。
他好像随时就会如同他人眼中的他一般消失在空气里，也消失在记忆的角落。
她忍不住，真的就只是反射性地用刀子划开了他的嘴角——这也是第一次，少女的偷袭命中了祂。
【不错的偷袭。】
令人惊讶的是，流出的血居然是红色的，这个发现让少女露出讶异。
“我还以为会喷出绿色的血呢。”
【嘛……我可不是人类之外的东西哦，虽然也不是人类就是了。】
青年尴尬地将腹部的伤口轻轻地划上，那血液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回到了身体之内。
“你到底……是什么？”
——不知为何，少女总觉得对方有点熟悉，从星光透过帘的夜到无光漆黑的精神病房，每一步都好像走过无数次一样理所当然。
【是“真理”哦。】
青年板着脸，向后退了两步，用仿佛拥抱星光般的动作仰望天空。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除此之外也什么都不能是。】
【曾经有人拜托我成为仁慈之士，曾经有人拜托我成为善意之人，曾经有人拜托我走上一条不归路，在丑恶的泥潭里摸爬滚打。】
【而我的重点——在那些将死前愿望托付给我的人的祈愿之下，很讽刺的却和所有人的终点一致了。】
【我为此感到奇妙，所以，即使烧尽理智，即使穷尽仇恨，即使直到孤独的尽头，我想要再次见到某副光景——这与所有人的冀望居然不谋而合。】
【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并且希望将纠结的因果再一次平铺，一如往常一般成为悖逆所有的象征——只是如此而已。】
“……果然还是听不懂。”
少女放弃了思考，挠着杂乱的头发。
【那就对了。】
青年露出了微笑——在月夜下显得恍惚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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