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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禅

(五)禅

不知不觉,晚饭时间到了。

听常慧师傅说,有好些寺庙,晚上都是不吃饭的。因为有一种戒,称之为“过午不食”,好在林荫寺并不强制僧人们受这个戒。但寺里也不把晚饭称为晚斋,而是叫做“药石”,听上去真是古怪。

“药?人家又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小梅这没经过大脑的话虽然直白了点,但也正好点出了大家的疑惑。

“哈哈哈,此药非彼药。在咱们看来,饥饿,也是一种病。晚上的斋饭,就是用来治这病的药了。”

“原来如此!人家倒是挺中意这种药的,得多吃些才是!”

饥饿不是你的病,馋才是。你少吃些,别浪费师傅们的药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能多吃些寺里的斋菜,对身体自然是极好的。”

常慧师傅被小梅给逗乐了,脸上的肉堆了起来,双眼都被挤成了一条缝。

“各位施主要是没吃饱的话,可以把空碗放在桌边。分饭的师傅看见了,知道你们不够吃,自然会过来。要加多少,就用筷子在碗里划多少,但还请有些节制,晚上吃太饱的话,可就有违药石的意义了。”

大家都饶有趣味地听着,一改佛学课上的瞌睡状态。想不到寺里吃饭还有这么多讲究,这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到了斋堂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新掌握的吃饭…不对,吃药技巧。今天一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的,我可是一点儿都不饿,分饭菜的师傅过来了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地在碗里浅浅地划了一下。师傅果然只盛了很少的量给我,这下就不用担心会剩饭了。

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菜,我同时也注意到大家也都在找机会试用新学的技巧。据我观察,男生差不多都添了饭,女生大多数则是添了一些菜,在一开始就用出技巧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小梅了,不过她是示意师傅多给一些。晚上的菜色还不如中午,只有炒青菜和炸老豆腐,所以大家吃得也都算不上多。

饭后的休息时间,我本打算回宿舍安静地呆着,但小梅却无论如何也不放我回去,硬是拉着我说是想参观一下寺庙。即便我的态度非常强硬,但当她死皮赖脸地挽着我的手蹭来蹭去的时候,竖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我只好扁着嘴点了头。

“哇,小嫹,这尊菩萨像好可怕哦!”

小梅一点都不顾及周围的师傅们,大声发表着她的看法。

“小心遭报应。”

“菩萨才不会那么小气呢~人家不怕~”

菩萨或许确实如此,但这凶神恶煞的家伙应该是叫做罗汉什么的吧?说不定他就像长的那样小心眼呢?总之,趁天罚还没降下,我偷偷地与小梅拉开了几步距离。

“梅铃,不能大声喧哗。”

“啊,人家忘了,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班长也一路跟着我们一起参观。

“班长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吗?”

“嗯,你不觉得宗教文化的产物,比如说这尊罗汉像很吸引人吗?”

会被这么凶巴巴的像吸引,班长,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对与宗教相关的书更感兴趣些。

“人家倒是觉得挺有趣的!以前看到的铜像,都没什么表情的~哇!快看!那边那尊的眼睛瞪得好大哦~噗哈哈~”

总之,先把小梅带离这里吧,要不然师傅们可要拿木鱼来敲我们了。

我拽着小梅的衣角,把她拖出了摆有罗汉像的殿堂,班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了上来。找了几个不会让小梅有太多感慨的地方逛了下后,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我们三人一同向着寺庙的正殿走去,准备迎接下一个修行——禅修。

大概寺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吧?同时见到那么多和尚,还真是壮观。大殿里明明只是点了几根蜡烛,但却亮得不像话,是因为反光物过多的缘故吗?

大殿中央的佛陀像下,几位看上去地位很高的僧人就地而坐,在他们的阵阵梵唱声中,佛陀像前的师傅们也都盘腿坐了下去。我们被安排坐在了大殿的两边,与师傅们一同修行。

“什么嘛,原来所谓的禅修,就是坐着打瞌睡呀~”

不愧是小梅,一针见血。由于没来得及分配座位,所以小梅终于在干正事儿的时间段里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你可别睡着了,看见后面那个拿着竹条的师傅了吗?小心他……”

啪!

“呜!”

肩上被竹条拍了一下,虽然并不怎么疼,但却足够把我给吓出声了。

看来禅修已经正式开始。呆呆地坐着,睁着眼嘛,也没什么好看的;闭上眼嘛,就容易犯困。所以聪明人现在就应该不停地转动眼珠,将精神保持在最高状态……

啪!

“……!”

又被竹条拍了,为什么?!

“眼睛别乱动。”

竹条师傅一脸严肃,轻声地告诫着我。怎么这样?我不过是动了动眼珠而已,为什么不去拍边上那个明显是睡着了的笨蛋?

小梅静静地、稳稳地坐着——舒展的眉头、优雅的鼻息、自若的神情,凡是和小梅有过接触的人都应该清楚,她要不是睡着了,怎么可能会摆出这副样子?可竹条师傅看了一眼小梅后,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喂!笨和尚!她这可不是修行的成果呀!

真是的,不管了,那我也睡好了。我模仿起了小梅的样子,把眼给闭了起来。香炉中飘出来的气味,使我的内心越来越平静,身体也越来越放松,渐渐地……渐渐地……

啪!

“呜哇!”

吓死人了!虽然叫声还算不上很大,但在这安静的殿堂里,却已经是足以产生回音的程度了。

“嘘!不要睡觉!”

又是你?你怎么老是盯着我拍!为什么别人能睡我却不能睡?

等竹条师傅走开后,我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心情郁闷得很。

“戴嫹……”

这时候班长非常轻声地说话了,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她动一下嘴唇。

“你刚才,就像是小鸡啄米……”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竹条师傅识破的吗?一想到自己的丑态,我感到耳朵微微发烫。

“哎……”

想不到自己对寺庙的适应性,居然连小梅都比不上。我把目光转向小梅,发现她已经醒了,是被我刚才的叫声吵醒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她脸色有些难看。

小梅一改之前的高僧架势,身子扭扭捏捏地动着,完全是一副坐不住了的样子。

啪!啪!啪!

四周不断传来竹条的拍击声,大家都开始坐不住了。想不到盘着腿的坐姿,时间一长,竟比想象中难受多了,真佩服能面不改色地坐上几个小时的师傅们,他们的骨骼构造实在是让我好奇。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点时间里,小梅一会儿偷偷地抬一下右脚,一会儿把身子向前倾上一倾,看得我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舒展一下筋骨了。

啪!

“腿别动!”

“是、是!”

“别出声!”

终于挨了一下!我心里偷偷地笑着,感觉真是比站起来走了两步还要舒坦。

还没等竹条师傅走远,小梅就又扭了起来。

啪!

“腰别扭!”

竹条师傅眼睛真尖,下手也毫不留情,居然特地走回来给了小梅一下。多亏了小梅,我们这片的人一动都不敢动,可以想象,我们身后的家伙们,此刻一定是在趁机伸懒腰了吧?

啪!

“呜!”

“屁……别动!”

看来师傅他平常打和尚打惯了,想也没想就对着小梅的屁股打了下去,打完才发现不妥。您面前的好歹也是位女施主呀,清规呢,清规?

竹条师傅有些尴尬地走开了,我赶紧抓住机会小幅度地动了动手脚,身边的班长也偷偷地舒展着自己,唯独小梅像是被打怕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笨蛋,走远了啦。”

我轻声地提醒着小梅,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张像是喝了醋的脸了。小梅听罢,就像灌了口蜜糖一般,美滋滋地抬起了头。

咯!

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从小梅的脖子里迸发了出来。

这个笨蛋……

脚步声渐渐接近,竹条师傅走了回来,叹了口气,轻轻地给看上去非常享受的小梅的脑袋瓜上来了一下。

啪。

之后,竹条师傅就一直在小梅身后徘徊,听着啪啪声不断从她身上发出来,我觉得自己想错了,小梅对寺庙的适应性果然是负的。

咣——咣——咣——

钟声响起,高僧们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紧接着是师傅们,禅修到此为止。可以动个痛快了!我赶紧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血液涌进小腿的**,让我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呜~~”

真是太舒服了~

我猫着嘴,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小、小嫹……”

谁唤我~?

“拉、拉人家一下……”

声音如此虚弱,你真的是在修行吗?不是被大师傅们给超渡了吗?

“慢慢来,小心些啦。”

我搀起小梅的手,费力地把她给拉了起来。谁知道这家伙居然得寸进尺,整个人都扑在了我身上。

“你?!喂!”

“不、不是啦……脚、脚!”

脚什么脚?要我赏你一脚吗?

“脚麻掉了啦……”

看着双脚软趴趴的小梅,我也只好强忍着不快让她占一会儿便宜了。

“脚好了就赶紧闪开,听到没?”

“呜,那、那不好也罢……”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宝?我轻轻地踢了一下小梅的脚。

“咿呀!”

小梅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看来不是装的。

“大家请随小僧过来,路上切莫交谈。”

下一轮修行接着开始了,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行禅来着。常慧师傅双手合掌,嘴里念念有词地走出了殿堂,大家也跟着有模学样地走了出去,除了我,以及趴在我身上的笨蛋。

“你好了没?我没办法走路了耶!”

“呜…还、还差一点……”

“快点,大家都已经走了啦!”

“人、人家在努力了嘛……”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只觉得你趴得很享受。

“戴嫹,我们一起扶着梅铃走走看吧。”

原来班长还没走,这下可帮了大忙了。在我和班长的搀扶下,小梅勉强能像一个残疾人那样走几步了,等她的双脚恢复以后,大家早已走出了殿外。

“快点快点!”

“等、等等嘛,人家刚痊愈耶!”

“梅铃,快。”

好不容易追上了大家,我们三人赶紧学着样,在队伍的末尾,双手合掌,口中咿咿呀呀地念了起来。

就到目前为止的感受来说,行禅应该算是最惬意的了吧。漫步在通向后山的小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真的在脑子里诵经修行?反正我就只是对夜晚的山色充满了兴趣。

但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都还没逛完整个后山,行禅就结束了。第一天的修行到此圆满结束,下面终于是我盼望已久的清洁时间了。

洗澡~洗澡~

因为给女生使用的浴室并不大,所以洗澡要分成两组,每组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宿舍后,我哼着小曲儿,从背包里拿出了换洗的内衣,边上的小梅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不见人影。真是的,脚一好就闲不住。

洗澡……小梅……

小梅……洗澡……

!!!

我意识到了一个性命攸关的严重问题。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班、班长!”

我大声叫着,也不管手里还抓着一条内裤,狂奔到了班长面前。

班长撇了一眼我手里的东西,有些发愣。

“怎么了?”

“就是……那个……洗、洗澡的分组……”

“分组有什么问题吗?”

“名、名单,你有、有吗?”

班长点了点头,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张纸递给我。我在内心诚挚地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后,才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

完了。

为什么吃饭和上课都没被分在一起,洗澡的时候却在一起了?!这怎么想都有问题吧!牧涧漠,我和你没完!

“怎么了?我分的组有什么问题吗?”

抱歉,错怪牧老师您了。

“…………班长,你要害我嫁不出去了……”

“是吗?那正好在这里出家怎么样?”

“…………”

怎么办?要不,不去洗澡算了?这种事我做得到吗?四个晚上都不洗澡?话说,班长这算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呜呜……胃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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