澪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脑袋有些昏沉,大脑虽然并不乐意,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迫使他睁开酸痛的双眼,扶着脑袋撑着床,缓缓坐了起来。
先是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然后才晃了晃头,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杯冰水,将其一饮而尽,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待昏沉感退去,澪才正式打量着房间的配置,房间的墙是用棕色木板铺成的,与柔色黄光结合,颇有一种身居木屋的感觉,令人感到温暖安心。
其余的则跟一般女子的闺房无差,唯一的多余,或许是扔在墙角的一块千疮百孔的挂式标靶以及一台放在梳妆台上的用于打磨刀具的小型机器。
一张折叠式圆桌放到房间中央的地毯上,桌上摆着三盆仅萌发出嫩芽的植物,从左到右依次是橄榄花、茶花和紫罗兰。至于为什么能认出它们的名字,因为都写在花盆上了啊。
房间没有窗户,却也不会沉闷,大概是因为那个壁炉模样的东西的缘故。壁炉上挂着一把老式双管膛线猎枪,也许是主人有保养的缘故,枪身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磨损。
澪将握在手中的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时,才注意到一张因原本垫在杯子下而有些湿迹的纸条,以及一小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燃尽的灰。
在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澪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伴随着逐渐腾起的虽不可视,却能切身体会的令人战栗的杀意,他迅速翻身下床,冲出了房间。
酒吧内静悄悄的,无论是奥卡斯、少女或者是客人,一个都不在。唯有一部不知道从哪来的观光电梯停在楼梯下。
澪毫不犹豫地进入电梯并摁下了关门键,电梯开始运作,渐渐没入隐藏在地板下方的空间内。裂开的地板也在电梯完全没入后,开始闭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被丢在房间内的纸条上仅有寥寥几个字,和一张勉强能认出画的是路径的地图。
【璃依有麻烦了——伊琳娜】
一个小时前
酒吧内
伊琳娜将醉成死猪的澪丢在床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盯着澪。
看着这张许久不见的脸,一些尘封的记忆逐渐涌现,有令人难忘的,也有不愿回忆的。
伊琳娜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房间,因为回忆压得她有些窒息,不仅是澪的,还有关于他的。
楼下,奥卡斯正在清洗残留着蛋糕的盘子,这时,他听见了楼梯上传来的踏踏声。
于是,奥卡斯迅速丢下盘子,拧上水龙头,脱下围裙,赶在伊琳娜下楼之前走到楼梯旁,右手负于背后,弯腰低头伸手,摆出一个示意为请的动作。
伊琳娜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对奥卡斯的殷勤做出表示,而是直接坐到了吧台前的旋转木椅上。奥卡斯会意地拿出了罐装红茶,以及伊琳娜专用的鎏金镶边陶瓷杯。将茶叶经过烫洗过滤后,才正式为伊琳娜冲上一杯茶香四溢的红茶。
伊琳娜端起茶送到嘴边,轻轻吹气散去热量,抿了一口后,缓缓说道:“奥卡斯,你在我这待了有多久了。”
奥卡斯几乎是在伊琳娜刚说完就接了上去,“已经过去一年零三个月了。”
伊琳娜放下茶杯,望着天花板上的散发着柔光的吊灯,不由得感慨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还记得当初你我之间的协议吗。”
“嗯,我会服侍您,直到您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刻。”奥卡斯从吧台后走出,手中端了一块草莓味的粉色布丁,他将布丁和汤匙轻放在伊琳娜面前,如此回答道。
“陪我做最后几件事吧,然后你就自由了。”
奥卡斯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显得惊愕,反而是很平静,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目光中饱含着温柔,似乎他早已知道结局如此一样。
“是,要去那里吗?”
“嗯,准备一下吧。”
奥卡斯回到柜台,翻出两个早已准备好,被白色的布盖着的野餐盒。又在厨房忙碌了一阵后,才将野餐盒放在伊琳娜的面前。
“您看看是否有遗漏的东西。”
“不必了,我相信你。”
奥卡斯一愣,低头微微一笑,“感谢您的信任。”当他再抬起头时,却看不见伊琳娜的身影。于是他连忙提起盒子推门而出,小跑追上了已经离开的伊琳娜。
两人离开酒吧后,在贫民区中如同迷宫一样的建筑群中穿梭,周围的建筑愈发密集矮小,甚至已经出现非木质而是仅用几块铁皮搭成的仅能够遮风挡雨的,甚至不能称为是屋子的居所。
从篮子内飘出的食物香气勾引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几乎是皮包骨头瘦如柴干的‘骷髅’。
奥卡斯掀开白布和餐盒盖,里面是满满一整盒的大袋装花生味压缩饼干。奥卡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围的骷髅们,他们并不值得可怜,至少奥卡斯此时对他们的想法仅有鄙夷和厌恶而已。
但他还是一边走一边将压缩饼干抛向饥饿的人群,为了他们不会妨碍到接下来伊琳娜要做的事。
骷髅们扑向免费的午饭,尽管现在已经临近夜晚。他们如贪婪的丧尸将得手的猎物开膛破肚一样,扯开压缩饼干的包装,用比狼吞虎咽更甚的吃法,将压缩饼干塞入嘴中。
奥卡斯每次抛的不多,却正好与抢食的人数吻合,虽然这样,却也免不了争抢。最终,盒子内的饼干已经抛尽,而他们也来到一片焦黑的区域。
这里是小镇的最深处,但这里却宛如一片巨大的坟墓。无论是树木、泥土甚至是房屋,都以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焦黑的外形呈现在两人面前。
这里不会有人居住,所以这里连乞丐都不愿意来。因为没有人走动,余灰反而变成杂草的养料,在这片坟墓上疯长。也没人处理这些问题,因为政府根本不想处理这里,或者换种说法,是政府故意的放纵。
伊琳娜并没有就此止步,迈入如烂泥般的灰堆,却不为所动,奥卡斯也跟着伊琳娜前进,直到他们停在一栋倒塌的黑炭废墟前。
伊琳娜静静地面朝废墟而站,尽管奥卡斯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在发抖。
奥卡斯将剩下的那个午餐盒轻放在伊琳娜面前的地上,然后静静地退到一旁,注视着她。
伊琳娜掀开了白布,轻推开餐盒的盖子,数块蛋糕和各样的小吃正是一路上香气弥漫的原因。伊琳娜将白布摊开,铺在地面上,而她则跪在餐布上,看着面前废墟的目光却是愧疚的模样。
伊琳娜一边将食物小心翼翼地端出,语气温柔地说道:“又来打扰你们了……不过,这可能也是最够一次了吧……你们在那边过的还好吗,没有战争的世界一定能比这里快乐吧。”
伊琳娜笑着,但奥卡斯看在眼里的,只有苦涩。
“放开肚皮吃吧,三个小馋鬼……今天姐姐请客,作为每个星期都来打扰你们的补偿……”
“……放心好了,不是去做坏事的,嗯,是去实现姐姐欠你们的承诺的。”
“到时候请让我们就像那时约定好的那样。”
——“一起,欣赏这个世界美丽的那一面吧。”
——“就算……”
——“拼上我的所有。”
奥卡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伊琳娜,闭上眼长呼出一口气,继续保持沉默。
几分钟后,伊琳娜站起,长时间的跪姿导致伊琳娜脚部神经受到压迫,也就是俗称的脚麻,所以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倒去。
奥卡斯眼疾手快地将伊琳娜扶住,“您没事吧。”
“走吧,该回去了。”伊琳娜推开奥卡斯,扭了几下脚踝,勉强一瘸一拐地原路返回。
“是。”
当伊琳娜和奥卡斯离开后,这片土地又再次回归宁静。死之地,满是死一般的安静,唯有风吹过废墟时,发出哀嚎一样的呼声,就像是这片大地上的亡灵,在倾诉自己的痛苦。
餐布上,散发着香气的食物,也渐渐在这风中被焦土吞没,迷失于这片浩大的死之终末……
旅馆内
璃依正坐在一个被她拉到阳台上的金属旅行箱上,晚风拂过她依旧有些红晕的脸颊,吹起她的栗色短发,两只小脚一前一后地撞着金属箱,颇有一种活泼的感觉。
望着落山的夕阳,被余晖沾染的天空,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她也渐渐露出了笑容。尽管她已经这样子坐了一个小时,但却似乎依旧对这一成不变的风景充满兴趣。
突然,她身体向右一歪,一道银光刺入她身后的墙壁,几根栗色的发丝在空中缓缓飘落。
璃依左右手迅速抹过腰间,双手向上一扬,空气中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然后再无动静。
璃依收起夹在指间的金属刃,随手将身后的东西拔了下来。
那是一把无柄之匕,与璃依刻有花纹的金属刃不同,这把匕首笔直锋利,除尾端特意打造的约有大拇指长的握把,与普通匕首无二。
“哼,老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样。”璃依扯下被匕首刺穿的字条,先抖了抖,确定没有药粉一类的东西后,才摊开阅读。
【你家澪喝高了,离开我这的时候,刚好上门踢馆的仇人,然后就被请去喝茶了。对方要求不使用EA,独自一人到贫民区赎人。钱我会让奥卡斯带给你,祝你好运~
落款人:伊琳娜】
在文字下还有一块勉强能认得出是地图的图案。
“那个混蛋女人!”璃依将字条揉成团,随手一丢,返回房间从女仆那里要了一套出门的衣服后,急冲冲地离开了旅馆。
不远处的三层楼楼顶,伊琳娜拿着望远镜,看着璃依前往贫民区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饵已经撒下,你会用什么方式来咬钩呢,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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