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恶梦。
我梦见了熊熊燃烧的寒枪城。血门被攻破,黑压压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从山下涌来。他们冲进城堡,手持沾满鲜血的长剑,开始了一场好像永无止境的屠杀。
我梦见残破凋零的花园。大火漫向了它的枝条,无辜的鲜花一朵一朵被火焰吞噬,发出了无奈的悲叹。剑光一闪,鲜血溅到枝头的一朵白玫瑰上。
我看见了米卡•伊格尼斯。他跪在地上,他在哭,哭得那么悲伤,怀里抱着一位死去的金发少女,她穿着纯白的长裙,表情很安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鲜血染红了她纯白的衣衫,一朵绯红的血花在她胸前绽开。
我还看见了自己。
——是躺在米卡怀里,那名死去的少女。
“翼小姐……翼小姐?”一个中性的声音不断的呼喊着,把我从恶梦中唤了回来。
我再睁开眼时,是在医院的病房。
“太好了翼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是“蜂眼”那个欠打的家伙。
“我还在想,如果你死了,我这个月的赏金会不会扣掉呢。”
明明是在室内,可他还是戴着灰色的兜帽,刻意把自己的容貌隐匿在阴影中,只有不断说着风凉话的嘴露了出来。
我撇了眼床头柜上的果篮和两束鲜花,疑惑地问道:“你送的?”
他耸了耸肩。
“想也不是。”我看了看四周。“伊格尼斯送的吧,他人呢?”
“昨天把你安置好后就离开了。”他走到床边,抽出桌下的椅子坐了下来。“伊格尼斯家族的人向来做事谨慎,他们不会希望家主的长子第二次遭到暗杀的。他走后,再也没人来过你的病房,除了我。”
伊格尼斯家族的雨霁城距离流离街所在的暴风城有千里之遥,纵然伊格尼斯身处风境,用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暗杀他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况且我现在负伤,刺杀更是难上加难。
“你打算怎么跟“老家伙”们交差?”他问道。“蜂眼”从衣服里取出笔纸,开始“沙沙”地写起东西来。我猜,那应该是提交给月山的报告书。
“不是还有时间嘛,区区一次失手不代表可我失败了。”
“失手?”
他似乎有些生气,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兜帽的阴影下投来冰冷的目光。
“翼小姐,我可不傻。从你进入次子团到现在整整三年,我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失手’两字,你认为足以打发我和月山的“老家伙”吗?”
我沉默了。
他也没再说话,整个病房安静得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为什么救米卡•伊格尼斯?”僵持了一会之后,他问道。
“三年前,寒枪城陷落,你知道吧。”
“继续……”
“米卡•伊格尼斯说那事儿别有原因。”我吞了口唾沫。“我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翼小姐,还记得出任务的那天傍晚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闭上双眼,脑海里回忆起了接到任务的那天,夕阳下“蜂眼”被拉得长长的背影,耳边又响起他叮嘱我的话:
“翼小姐。有些事,不是我们应该介入的,就像蜉蝣不会撼动大树。你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以后还能像这样过的逍遥自在……”
当时我没在意,这话现在听起来别有深意。
“好奇害死猫。翼小姐,身为次子团的刺客,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才是你的本分。况且……”他顿了顿。“就算三年前的事另有真相,与你何干,你只是一名刺客,能够改变什么?”
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白色的窗帘随风扬起。
“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翼小姐,在真正庞大的势力面前,我们其实都不过是猛兽爪下,苟且偷生的蝇虫罢了。”
他停了笔,将报告书折好,放进了信封里。他站起身来,好像要离开了。
“月山那边我会如实禀报,希望你早日康复,尽快完成这次任务。不然,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
我突然想到一些东西,便叫住了他。
“嗯?”
“我布置的那只弩箭,如果命中伊格尼斯,就应该贯穿他的胸口!”
“我知道。然而你把他推开了,自己却落得这副下场。”
“嗨呀不是!我的意思是:箭矢射中我过后没有穿透!说明弓弩的力道不够,有人对我的机关动了手脚,这样的力道就算射中米卡•伊格尼斯,也不会致死!”
“你是想说,任务被泄露了?”他的语气很惊恐。“为什么不早说,这次的任务是绝对机密,除了内部人员没人知道,如果有人清楚你设置机关的位置,那也就是说——次子团的情报网可能出了内鬼。”
“……”
“不行,我得赶快去月山一趟。”
他急匆匆离开了。
弩箭是当天临时安放的,能够找到它的时间很短,况且这种牵动月山的大事,保密程度几乎是次子团最高。我不禁思考,那个改动我机关的人,到底是谁?
苦思无果。
我随意从果篮里拿了个鲜红的苹果啃了起来,酸甜的滋味沁入嘴舌。
这时我不禁皱了皱眉头:米卡临走前出于关照和礼貌留下了一篮水果和一束花。
那么另外一束花是谁送的呢?
八
“翼!”
米卡突然打开房门的同时叫道,手里拿着一张信纸。
“听说你病情加重我就急忙赶过来了,怎么样?你?”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他应该是跑上楼来的。
我此时穿着宽大的白色病号服,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手里是刚削到一半的苹果。
“你没事?”看到我安然无恙的样子,又看了看手里我给他写的信,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相思成疾,算病么?”
“翼小姐。”他长长叹了口气,看出了我是在开玩笑,好像悬着的心这时候才沉了下来。“老实说,是不是在医院住太久,觉得闷了?”
我在苹果上画了个三角,切下来喂进自己嘴里,接着莞尔一笑:“知我者,莫过于米卡•伊格尼斯。”
自从上次的事过去已经大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专心养病,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可能是因为体质较好的原因,现在伤口几乎早已愈合,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下床走走,洗漱散步这类小事做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所以我立马给米卡•伊格尼斯写了封信。其实米卡回去过后,就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见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更不用说要这家伙的命了。
这时我想:米卡能把我认成夏尔•奥黛丽,就说明他对夏尔还心存依念。既然如此,我就索性赌一把,假装病重,送信给他,我跟夏尔这么像,若是他真的忘不掉夏尔,那么应该不会弃我于不顾吧。
只是我真没想到,信件刚刚送出去一天,米卡就连夜从雨霁城赶到了我的病房。尽管利用别人的感情并不是本小姐的做事风格,但看着一月的期限渐渐逼近,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米卡倒是大方,不仅没有对我假装称病感到生气,为了帮我解闷,当天就带我去了东街的酒吧喝酒。
“真是没想到,伊格尼斯家族的大公子,也爱出入这种风月场所。”
我端着一杯蓝色的玛格丽特,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刘海斜梳在一侧微微遮住右眼。
白色的病号服换成了蓝色的修身短裙,引以为傲的窈窕身材一览无余。。我能感受到整个夜店的焦点,和男人们热烈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
“我也没想到翼小姐能够这么爽快的答应。”他接过酒保递来的一杯白兰地。“翼小姐是大家闺秀,想必平时都是看书解闷吧?”
“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米卡公子。以我这种性格,光是家父让我老实待在家里都已经受不了了。不然我怎么会独自一人住到流离街来。”
“翼小姐,你太外向了。作为女子应该淑女一些,不然是不会有男孩子喜欢的。”
“是~吗?”我拖长了语气。“那么米卡公子,难道你喜欢的,也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女人么?不对吧,我记得你口中的夏尔小姐,可比我调皮多了。”
“翼小姐,我知错,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就别老开我玩笑了。”米卡苦笑道。
一段时间过去,米卡的脸变得通红,看来是醉了,我也有些微醺。
“米卡。”我突然叫他一下。
“嗯?”
“你觉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翼小姐,你在米卡眼里,是一位美丽,知性,充满魅力的女性。”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咂了咂嘴。“收起你在官场上那一套吧,阿谀奉承什么的对我可是不管用。”
“翼小姐,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我笑了笑。
“翼小姐,虽然刚认识不久,但我米卡看人从来不会看错。”
“继续。”
“翼小姐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与众不同。”他轻佻的态度变得严肃了一些,看来是对这件事重视起来了。“你的性格十分吸引人,你虽然是富家千金,但你比我见过的所有贵族小姐都更独立。你从不依赖家人,独自一人住在流离街,每天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做着我从来没做过的事,在纷扰的世界能够活出自己的样子。”
他举起酒杯,橙黄色的白兰地一口气灌进了咽喉。
“翼小姐,我很羡慕你。你能无忧无虑的活着,而我不同,我是伊格尼斯家的长子,从小便被要求要肩负起领导家族的重担。”他长叹一口气。“翼小姐,我是囚笼中的孤鸿,而你,是值得我仰望的自由的黄灵鸟。”
听完这番话,我放下了酒杯。一手环抱住伊格尼斯的脖颈,另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嘴唇贴近耳边,轻轻吐着热气。
“谢谢你米卡,听到这些话我很愉快,你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轻轻对他说道,在旁人看来,我俩就像窃窃私语的恋人。
“可是啊,米卡。”我话锋微微一转。“我总觉得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
搭在肩头的手腕轻轻转动,一只通体漆黑,闪着寒光的短钢锥在手臂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得抵在了米卡•伊格尼斯的脖子上。一直精美的杀器,锥柄上端是一朵钢铁雕琢的,娇艳欲滴的黑色玫瑰,细长的锥身从花心刺出,似乎刻意隐喻了玫瑰带刺的道理。我稍稍用力,椎尖便微微嵌进了皮肉里,这大概是会令人窒息的景象了。
“——是夏尔•奥黛丽吧?”我接着说道,语气已经变得如同海石般冰凉。
米卡一动不动,并非因为他镇定自若,而是他知道,只要稍微挪动一步,黑色短锥便会刺穿动脉,五步之内,他就会流血而死。
“翼小姐,你?”
我轻“嘘”一声,竖着的食指按住米卡的嘴唇示意他不要讲话。我转过头,看向舞池对面坐着的两名便衣男子,他们是伊格尼斯家族派遣的两名护卫。他们此时还在四处张望,看来并没有发现这一端发生的异样。
“先让他们出去吧,接下来是我们的二人世界。”我向米卡提出条件,同时短锥扼得更紧了。
米卡扬扬手,示意他们出去。
两名便衣护卫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就马上出去了,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
“看来我的演技不错呢,他们大概以为,将来不久,我会是伊格尼斯家的少夫人。”微微笑着我拿开伊格尼斯脖子上的短锥,收回袖子之下,挪动抵住伊格尼斯嘴唇的那只手指,使他得以讲话。“那么,在死之前,还有什么遗言么,米卡•伊格尼斯?”
“翼小姐。”他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那发弩箭,原来是你……”
“哦?看来你早就已经猜到了嘛。”我悠闲的玩着桌上的酒杯。“那么你走后就不该回来,我可没想到区区一封信,就能钓你上钩。要我说的话,米卡,你的行为真是太愚蠢了。”
“你是次子团的人吧。既然如此,那天晚上又何必救我?”
“哼。救你?”我冷哼一声。“真是抱歉啊,伊格尼斯公子,我只是对你还稍微有些兴趣罢了,要知道,每次年轻的猎豹抓住新的猎物,总会忍不住先玩弄一番,我大概也有这样的心态吧。”
阴冷的眼神看向伊格尼斯,豆大的汗滴从他的额头上滑了下来。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的声音异常沉稳,仿佛冷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虚张声势。
“问得正好。”我抓住他的领带,像是在逼供。“你说过寒枪城的陷落另有隐情,我要你告诉我它的来龙去脉。”
“这听起来并不张一场交易。”
“你以为我们是在做买卖么?米卡•伊格尼斯,猎物在我面前可没有主动权。”
“好像我别无选择了。”
“知道就好。”我伸手,又向前台要了一杯玛格丽特。“那么,就请你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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