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跟往常一样在流离街喝咖啡。
但跟以往不同,我现在的身份,是雪纶家族的大小姐。
一次完美的刺杀,充分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稍稍露出马脚,就有可能导致失败。况且对方是伊格尼斯家族的公子,就更加不能大意。
虽然我坐在这安然无恙,但是身边可能就有十几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将白瓷杯放回托盘,提上皮包走出餐厅。
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什么异样,然后登上了早已在门口等待的马车,动作轻得仿佛蜻蜓点水。
“去哪?小姐。”白发斑斑的车夫问道。
“回公寓。”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车夫挥动缰绳,马匹嘶鸣一声,接着带动马车向前驶去。
待车速稳定过后,我从皮包中取出一面圆镜和口红。旁人眼里看起来是在化妆,实则是透过镜子的倒映,稍稍观察身后的状况。行刺多年,这已经成了确认有无跟踪的习惯了。
从餐厅出来到现在,马车转过一条又一条街,身后有一辆车一直跟着,上面坐的想必就是伊格尼斯派来查探我底细的眼线了。
“哼哼。”我勾起嘴角,暗地里笑跟踪的这人并不老练。“把车转进巷子。”
“是,小姐。”
马车低头答应,随后驱动马车驶进了一旁的巷子。
对方可能是认为我的行踪可疑,所以立马追了上来。
“小姐,前面是死路了。”
巷子到底,面前只有一堵厚实的砖墙。意料之中,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调头。”我命令道。
“是。”
对于我刁钻的命令,车夫没有多问,只是遵从着将马车调头,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行到巷子中间时,那辆跟踪的马车与我们擦肩而过。
出了巷子,回到街上,一路畅通无阻,跟我想的一样,对方也没有再跟来。这也是拜托跟踪的老套路,转进死路再出来,若是跟踪者还追着,毫无疑问对方已经发现了。
所以我这番举动,其实是在暗示他已经被我发现了。我大概能想像到那家伙停在死胡同里,不知所措的神情了。
之后也如我所料:附近再也没有出现眼线,一路上如平时畅通无阻。
只不过离到家还有一段距离,我放心地闭上眼睛,开始小睡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身体一阵震动,我重新睁开眼睛。
“到了,小姐。”
这里是流离街西街的一处居民区,也是我住宅的所在地。
其间的一所以白色为主基调的公寓,便是我家。
在车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我走下马车。
“明天出门,明早七点之前在这候着,记住了。”
“是,小姐。”
我从包里取出几枚银币,交给他。车夫低着头双手接过,随后摘下头上的毡帽连连鞠了几个躬,这才离开。
我一边翻出钥匙,一边朝公寓前庭的大门走去。
铁质的雕花栏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公寓毫无遮拦地出现在眼前:门后连接着一条青石板路,两侧是没有其它植物的一大片绿茵。
公寓入口是敦实的两扇深色橡木大门,原木釉漆的窗户点缀着白色的墙壁,拱形的屋顶,左边有连接着壁炉的烟囱。
走到门前,正找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没关,只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我从来都有随手关门的习惯,家里也没有雇过佣人,所以钥匙只有我手里的一把。
有人擅自闯进了我的住所,开了里门,却没开庭院大门,说明不是家里进贼,就是有人打算在我回来的时候设伏
——身为刺客的我,对这种事了如指掌。
我把钥匙放回包里,取而代之的将短锥紧握在手心。
正门自然不能走了,我绕到房子另一端,撬开窗户,翻身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没发出一点声响。
环视周围,无论是客厅和厨房都没有人在的迹象。
“在二楼么。”我望着楼梯上浅浅的脚印嘀咕着。“哼哼,想和本小姐玩玩猫捉老鼠吧,不过很遗憾,你才是那只老鼠。”
双脚一踮,我跳到了楼梯的栏杆上,高跟鞋立在狭窄的平面上没有一丝偏差,身体平衡得如履平地。
三步并做两步,我翻身从栏杆上直接掠过拐角,又是一次跳跃,落地时脚尖接连点地,如同高处下落的猫一般安静优雅地,便抵达了二楼。
卧室的门虚掩着,大概料定我会第一时间回去这里,我贴着墙慢慢靠近。
门内还没听见过任何动静,看来对方还没发现。
我取出方才使用过的圆镜,利用镜子的反射向内窥视了一番,除了被门挡住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影。
“看来是躲在门后了。”
我拔出短锥,同时迈步冲进门内,直奔门后而去。
只见一个身影背对着我,我立定抬手,短锥直指他后脑勺的致命部位。
房门能够遮挡的范围不大,动手之前我很容易就能预测出对方的站位,所以要想第一时间制服他也很容易。
“别动!”
在他试图转头的一霎那,我用椎尖抵住他的颈部。
那人举起双手以示投降,其中一只正拿着我的一本书,可以看出刚才正在翻看。
“翊小姐,我……。”
话音未落,我放下短锥,抢回他手里的书,还朝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这人我不仅认识,而且还挺熟。
“蜂眼?怎么是你!”
我从厨房端着茶壶出来时,“蜂眼”那小子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客厅的陈设。
其实也没放了多少东西,因为一个人住的缘故,我只购置了基本的家具,整片墙上甚至连一幅壁画都没有。
“翼小姐,你家挺……干净的。”
“谢谢。”我把杯子哐当一下放到他面前。
其实我觉得他对此不做评价会更好。
茶壶侧倾,冒着热气的咖啡涓涓细流一般流入杯中。
他倒也没客气,直接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
——脸上浮现出一系列微妙的表情之后,他放下杯子,再也没拿起来过。
“翼小姐,我记得您挺喜欢喝咖啡的呀,怎么你泡的这壶,那么的……难以言喻。”
我心里打着哈哈:谁说喜欢咖啡就一定会泡咖啡,我要不是知道自己泡的咖啡难喝,还会每天起早跑去流离街去买么?
“爱喝不喝,本小姐还不伺候呢。”我在他对面拉了张凳子坐下。“能喝到序列十一亲自给你泡的咖啡,知足吧你。”
“是是……”
“咖啡也喝了,该讲讲正事儿了吧。说!为什么跑进我家?还做出擅自翻我卧室的东西这种变态的事!”
“咳咳……翼小姐,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今天不给我个解释,你休想离开!”
小手一抖,黑色短锥直直地插在了桌子上,可以看到“蜂眼”被兜帽挡住的脸上面露难色。
“翼小姐,我有事儿来找您,但是您不在,我琢磨着您这个点可能会回来,所以就先进来等你……”
“那也犯不着进女孩子的卧室呀!你你你,你该不会对女生的东西有什么恶心的癖好吧。”我装模作样地捂住口鼻,身体往后退了退。“哎呀想想都恶心,不行,这事我得亲自上报给月山,还是让上头给我另外派个蜂眼……”
“对不起我错了翼小姐,请您放我一马。”
“蜂眼”嗖地一声站起来,真诚地鞠了一躬。
“这还差不多。”
我有些得意忘形地笑了,自然而然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吹了吹,正要下口,又立马放下。
“妈的,差点忘了,还好反应得及时。”
“话说回来,翼小姐,我这次来,是真的有正事。”
“说。”
“翼小姐,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当然——”
“哦?”
“——不知道啦!除了发赏金的日子,其他的本小姐一概没关心过,还有,你能不能到月山那说说,什么时候让我涨点工资啊。”
“翼小姐,你还真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天可是您的生日啊!”
他这么一说我才记起,今天已经是六月六日了。
身为次子团的刺客,必须抛弃曾经的一切,名字都是如此,更别提生日了。他口中的“生日”,其实就是我加入次子团记录在档案里的那一天。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
第一年的生日……是一个人在流离街跟流浪狗们一起过的。
第二年的生日,嗯……也是跟狗狗们一起过的。
想想看,从我成为刺客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了,环顾空无一人的房间,有时还真是觉得寂寞啊。
“翼小姐,我跟了您三年了,虽然彼此之间不算太熟,但也算是认识。”他伸手朝怀里摸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所以我想着,给您带点东西。”
“我可不可以申请用钱代替礼物啊~”
“翼小姐你可真是——没救了。”
嘴上这么说着,“蜂眼”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饰品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精致的水晶项链,吊坠的部分好像是用钻石雕刻而成的破碎的心形。
“这是?”我小心的拿起那条项链。“好像有些眼熟。”
“翼小姐,这本来是你的东西。”
“我的?什么意思?”
“在进入次子团之前,刺客的所有私人物品都会被没收,这东西放在资料库里,管理员说用不着,我就带来了,觉着至少能让你开心一下吧。”
“我……我不记得了。”
“嗯?”
“我不记得有过这条项链。”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好像感觉“蜂眼”脸上闪过了一丝失落的神色,不过因为兜帽挡着的缘故,我太没敢确定。
“是么?不记得啊……”
“但还是谢谢你了,我受下了。”
“不用,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让你道谢的事。”
他站起身,好像是要走了。
“不多坐会?”我问道。
“不了,翼小姐,我还得去写送给月山的报告书呢。”
“那不送了。”
“是。”
他轻轻打开客厅大门,毫无痕迹地溜身出去了,就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房间里又变得空无一人。
“真冷清啊。”
我不禁想到刚刚离开的“蜂眼”,他此时应该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吧,看他也从来没跟谁一起过。他是次子团的一员,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过着一个人的生活,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人会关心,也没有人会问候。
在他过生日的时候,会有人像他自己一样,留心地给他准备一个礼物吗?
我举起手里项链,吊坠从手中垂落下来,在面前晃动。
从闪耀着光泽的宝石上,我看到的,只有反射在各个切面上的我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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