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打算就地停泊在附近岛屿,但是一想到如今窘迫的态势,加上伙计提供的船上还有足够的罐头,我打算直接前往奥柏伦岛。
奥柏伦岛处于英吉尼的东北部,从那再往东十几海里就是法赛特本土,过去曾是群岛中最重要的贸易中心,现在嘛……据我了解,虽然不及首府,也是北方地区最大的贸易中心,略逊色于玛斯特岛。
接着我在海上航行了三十天,这一个月,除了遇见附近的做贸易的商船以外,没有其他异常情况,为了避嫌,我也没有去询问对我的通缉令。
不过那些家伙还真都是奸商,自十年前法赛特人用那种恶劣的手段控制了这片海域,物价就翻了一番,那些蓝发人给出水果的价格是岸上的整整五倍。好在我船上已经备了些,而且一个月还不至于得坏血病。不过最气人的是连英吉尼商人也提供一样的价格,本国人最坑本国人!
船上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也就因为没起子只能炸罐头和着碎玻璃啃牛肉,还有在饼干里一堆蛆虫最后还是闭眼吃了之类可怜的遭遇。
然后我的船就这样靠岸了,根据航海图,我得船着陆在一座叫窦狗镇的临海城镇。
要找出真凶,还是要先从动机上下手,如果是无差别杀人,那我也回天乏术。现有的线索想必小白脸都已经搜寻过了,但是他拥有工厂这件事却不在此列,根据我的推测,伯马的事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知情人肯定回避那件事了,所以其中一定有鬼。
先了解这座岛的生存结构,在看到我的船搁浅后,我立即发现那诡异的气氛,相比玛斯特岛,奥柏伦岛上的水手并没有殷勤地向我打招呼,而是冷漠地站在港口上。
“喂,你们在干什么,我已经上岸了!”他们是聋瞎吗?为什么无动于衷。
“泊船费用,十五素火。”穿着黑色紧身裤的男子终于有所反映。
“好的。”我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钱袋。
“等等,二十素火!”男子突然打断我的动作。
“啥!你刚刚不是说十五吗?”
“就在刚才涨价了。”男子嚣张地笑笑,而旁边的人也都无动于衷。
“不对啊,为啥啊?”我有点失措,这座岛比我想的复杂。
“我就是规矩,哪有为什么?”他冷笑一声,向我走近。
“那……我上别处找地方停船。”我往后一退。
“可是我们的人已经帮你停好了呀。”男子故作委屈的说道。
什么!原来趁我不注意,他旁边一个上身**的混混已经乘机把船系在桩上。
“这是抢劫啊,我要回去!”我忙跑回船边,想乘机溜走。
“小心我弄死你啊!”男子突然发怒,把推搡我到一边,差点把我推下海。
“疼疼疼……”我的头硬生生被撞到箱子的角上,终于清醒过来。
“我知道了,二十我会付的。”
“三十!”岛上的人都恶心地笑着。
“……给,但能让我整理一下船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吗?”我故意把纸币折得皱巴巴的,甩到他脸上。
“随便你。”他的神色又恢复到之前的冷漠,望着远处的海面,无动于衷着。
待到我把船上的货物都卸下来,也想通了,满脸的憎意也渐渐消退,转念一想,我才花了十个素火就看清了奥柏伦岛的真面目,也不能说是不值吧。
贵重物品最好藏起来,至少也要随身携带,寄存之类的想都不要想。
对伯马先生的工厂必须进行更深的调查,这些运货工就不要指望了,还是在镇里打听情况更好一点,我一边对四周的环境进行观察,一边熟悉镇上的建筑。
说实话,我是很失望了,刚来的时候已经知道比玛斯特岛要差,但没想到差这么多,一条道路上的地砖都被撬走了,裸露出黑色的土地,看起来是像要修缮水管,可附近根本没有任何工人在施工,从管道上蜘蛛网的痕迹猜测这样的工程已经继续一年多了。而四周的人也都对此熟视无睹,默默地从临时木板上走过。
相比玛斯特繁荣的闹市,这里只有枯枝点缀的阴冷空旷的街道。地上能零星看到呕吐物,少有的行人都捂着大衣,目不斜视地匆匆而过。完全想象不出过去是最繁荣的商业中心。
现在最好要找到这件事的知情人,不过想必他们也一定缄口不言。至少要找到原址吧。
那首先就要向这里镇民套话……
嗯,我宁愿把这个岛都转遍,也不会找人去套话。
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生存下来都很困难吧。
我只是不善言辞、除了炼金术都不会的废柴,如果能像小白脸那样就好了。
但现在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我跟着人群流荡到一条看起来行人较多的街道,街里头有一家倒闭的服装店在清仓大甩卖,所以三十几个三旬妇女正涌在那里,拼命地往里挤,门被推烂似的。
这时候问路就很不看气氛了,我在外面等了会,逮住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满脸横肉少点的妇女。
“那个,请问……”
她完全没有停下自己脚步,或许是稍微停了一下,但我没注意到。
是我声音太小了吗?
我试着小跑到她正前方,用稍大点的声音正对着她,
还勉强挤出微笑的那种。
“能告诉往工厂的……”
妇女目不斜视地快步绕开我,
中途还隐约听到了句脏话。
……好尴尬。
再问一个吧,那个看着挺有修养的遛狗贵妇说不定可以。
“那个,请问……”我伸出手。
“不知道。”急匆匆地遛着狗走开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没想到会如此不留情面。
这些行人不能指望了。
现在最好找到一家旅店或者别的固定场所,至少不能直接无视我的那种地方。
在这座镇上没有地图也能猜个大概位置,只要顺着零星的行人就能慢慢来到人口聚集处,那种地方被恐吓的概率较小,但相反的,被偷的概率会大幅提高,所以我把贵重物品都尽可能地放在挎肩包,然后背到胸口,这样应该不会被明抢吧,口袋里我还放了把匕首,以防不测。而衣物这类没什么用的,脏的那部分在船上,应该不会被那些税收偷吧。青青又不在,没有人体洗衣机洗起来也很费事,只能放那里,干净的部分则放在后面的麻袋里。
故意把自己弄得邋遢一点也是必要的,虽然我已经很脏了。
不指望今天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目前光解决食物问题就很不错的。
然而最基本的需求也得不到满足,很多看起来是闹市的地方,烂布条下面空空如也,只有两三个看上去像流氓的商贩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我一靠近过去后,就会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是在说“你不买就别看”那种厌恶的表情。
压根就没有买的欲望,比起来,连被玛斯特岛的商人宰我都能认了,但这种我买东西还被嫌弃的感受实在受不了。
不行,本来想去找一个面包店买点干货什么的,可根本就没有类似的食品店啊,中途倒是看到一家,但是已经长长的队列,而且中途不断有通过“人情”插队的人,也不能指望。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不来找我,那我现在还在睡懒觉啊,在睡懒觉啊!
决定了,去自首吧,反正小白脸也找不到证据。
不过袭击巡捕的话貌似要判三年吧,潜逃还要加倍……
我说是小白脸自己干的,有人信吗?
想必是没有的,哪怕小白脸不进行暗箱操作……
……
先去哪里买点水吧,在沿途上我发现酒吧酒铺极多,估计路上这么多呕吐物都是酗酒者的杰作,不过我去酒吧要白水喝会被打吧。
不知道,先去再说。
看上去豪华的,钱要花在刀刃上,否决;店牌很丑的,估计有酒后乱性的抠脚大汉,否决;听店名很炫酷的,不干正经事,否决……
最后挑选下来,只有这一家了。拜托了,这是我认为最不会坑外岛人的酒吧。
打开店门,意外的冷清,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被宰的感觉。
酒保是个很凶狠的中年人,怎么形容呢,感觉就是坐过牢的那种。
“请进。”
这时他看到我,“礼貌”地伸出手打个招呼。
那宽敞的巨手……我觉得他一个巴掌可以废掉我一排牙。
店挺小的,只有五个座位,诶,有一个客人。
稍微放心了,两个人的话,对方不会出大动静,就算出事,也是两个一起倒霉,好歹有个慰藉。
“我要一杯杜松子酒!”我迈步坐在客人旁边,“……还要淡水。”
酒保一声不吭,也没有发出“好嘞”之类的应和,以很快的速度送上来,然后用手指了指价格牌。
还好,没被坑!我心领神会地把钱包……钱包,上面为什么会有个大口子?
基本什么情况连傻子都猜到了,酒保一下子露出很压抑的神色,感觉巨掌已经拍下来了,脸上已经火辣辣的了。
这个时候必须保持镇定,我故意咳了一声,然后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另一个备用钱包,还好我提前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
还好两个钱包没有同时被偷,酒保拿到钱后就一声不吭地坐下。
“呵呵,真丢脸。”我旁边发出一阵嘲讽。
还是被发现了吗?真糟糕,酒保估计也看出来了,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怜惜,就好像是,被偷东西是习以为常的事。
已经是生活的一环了吗?
从上岸到现在,可以知道,伯马隐瞒工厂的事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这片土地就是孕育犯罪的沃土。另外三个人,虽然没有证实,也或多或少和这座岛有所关联。
“喂,听我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吗?你这样被杀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嗯!这是!我循着声音,看过去。
竟然是她!
“那个,可能,你认错人了。”
“是吗?”
“或许是和我相似的人。”
“哦?”
话音刚落,她就把剑抽出来了。
“对不起!啊,刚刚没认出来,现在认出来了!”
“……你谁啊?”她撇过脸,冷漠地说。
我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你是来追我的?”
“好恶心,你竟然对刚认识的淑女说这样的话!渣男!”
“说正事吧。”我握着掌靠着椅背。
她脱下尖帽,露出红褐色的长发,侧着瞥着我,就是始终不正对着看我。
“真恶心,能不能不要用“追”字,换成‘追捕’或者‘追杀’吧,我想吐。”她嫌弃地离我保持一段距离。
“嗯,所以说,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近来找你麻烦的人好像很多,我就不找了,不过,我还是问……”
“不是。”
“那么……”
“老规矩,一人一个问题。”我懒散地打断她,“那个不作数,请问吧。”
“如果那天,假如,只是‘假如’,假如那天杀掉……假如……那天的纵火犯……是你,不,假如说那天你失忆了,现在记起来了,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那么现在你杀掉我,我会毫无怨言,也不做抵抗。”
这不是稍稍考虑后的答案,是深思熟虑了三年后的答案。
但是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满意。
“哦,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没什么,我问完了。”她缓缓把剑收起来。
“轮到我的问题,我被小白……被主席坑了,现在正被通缉……”我瞄了眼酒保,酒保没有任何反应,“我要搜查某人在这里的活动,和命案有关,你在这里要做什么?”
“被雇佣的状态。”现在还是老样子吗?
“再详细一点。”
“也是搜查,但是不是命案,是钱。”
“钱吗?”我沉思了会。
“好了,我也问完了。”
“那就结束。”
“可以。”
“……”
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说,默默地敲起了桌上的装饰。
“我快是剑圣了。”她起先说话。
“恭喜。”
我的眼光还是独到的,如果我当时不阻止的话,估计现在她还是默默无闻的魔法师。
“如果你被抓起来,我能保你。”她继续说着,“但还要看觊兰的意思了。”
“不要,不要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已经……”
“我救你,和你没关系。”
“……”
“你又头痛了吗?”
“还好。”
“希望你不是装失忆的。”
“最好是装的。”
“……”
“你住哪?”
“一个很好的地方。”
还没想过露宿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更偏向能住在一个无人的废墟。
她吐了口气,用“没救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默默站起来。
“等等!”我一口气把松子酒全部喝完,迅速站起来。
“怎么了?”她没有回头。
“能不能带上我。”
“哈,为什么?”
“镇上的事,你也知道。”
她头也不回地继续离开。
“我会付钱的!”
“啪!”凛苒拿剑柄戳我胸口,我差点把酒给吐出来。
“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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