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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血吻曲娘喉

第五回:血吻曲娘喉

戏曲之中文靠唱功武靠乐,说的便是这文戏靠角色的唱词,而这武戏呢,则是更多的靠配乐来带动观众的情感。

而这曲儿娘百里催驰,“受阻军帐外”(戏目)却意外的是一场属于女旦的武戏。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牵马系树头,飞步剑指喉。

几个连贯的动作下来,女旦一入场,开口一词未唱,那种女中英杰的形象便于舞台之中瑟瑟饱满起来。

士兵飞剑直指曲儿娘碗口儿细白嫩颈,银光光直透仿佛血紧咽喉,看的是观众目不转睛,好生担心。“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飞翎营”。

戏本里的文字自然繁复得多,可是这一演起来,时光倒是蹭蹭的飞逝,仿佛几个眨眼,一目也就过去了。

场下捧戏的,在这时连忙放了几只蝴蝶,这寻常蝴蝶飞舞配合气氛也是在理,可是遇上了师傅这里,反而接二连三的绕着这削葱的玉指飞了起来。

“蝶萱曲儿娘!!”这眼神凛然,竟然将这对面演士兵的戏子活生生拉进了角色,被吓得手抖,退了几分,逼真的很。几分恍惚,随着时间这才反应过来,忙记起词:“快,快叫将军来。”

“乓!!”说书人手活惊拍!“话说,这蝶萱也不知是赶了多少天的路,却也是快马临战赴崇阳,这红街亭烟火稀稀,可怜了女儿家就这残月住巾帐。”

月色冥冥,未有街亭篝火凉。

蝶萱手柄这微暖的油灯,看向那英姿挺硕的李谒,不禁叹息。一颦一蹙,尽是那般的夺人泪落,场外的箬竹看着这台上的“蝶萱”,竟忽然有了几分的感同身受。相爱之人将走,原是随缘而去难再见,作为曲儿娘,本应忘断情缘各东西,可是这蝶萱不,飞马驱驰,主动去追逐那一份姻缘。这份果敢也是为何后世的曲儿娘都敬佩蝶萱的缘故。

可是此刻相见,却是马上又要相别,李将军这赴死的念头在这知音蝶萱的眼前,早已是十分的清楚。相遇相知相别,却道是缘尽于此,心有不甘,颦蹙落眉。箬竹自己又何不是同这蝶萱相似。

“君郎儿,风过烛焰催人紧,冷也是叫我难敌心中愿。我虽是贱草浅水莲花命,可也有一份赤字报国忠心胆。你又何须与我苦想瞒。就是月光酿就的愁,却又是烧不尽的烈酒故国忧。一番掏心肺腑言,我愿与你同血洒这赤水战火喧。”曲儿娘蝶萱,手中那飞蝶随酒落,双双齐飞伴月踌。

捧戏的接过这飞月盘,天窗里银月随水流。

抽四线(乐器)的忙拉那苦愁调,幽怨间飞曲,不禁让观众想:这般的女子,世间何去求。

“我……”李谒这是三寸的苦短咽心头,也绝不能随酒乱说出口。“军命如山,若是我可以担百姓忧,我愿把这性命丢。可是你临江曲儿奉,本可……(做扼腕调)别我,性命留”沈家的这演李谒的戏角儿,仿佛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李谒内心纠葛一般,举着酒杯,支吾间只好恶语说出口。

“也罢~我与你有缘临江见,却无缘相厮环相守,空唱着《碧溪飞燕歌》,你一人听,也算是我此生见你最后的心愿头,且算是祝你壮志筹”。曲儿娘蝶萱歌落喉,鸢鸟也不禁为之动容,禁了口。

“我……”沈家戏子已是知道这蝶萱必是会自刎红街亭,血洒白沙稠的,可是自己作为“李谒”是不知道的,本不应那么不舍,只有几分的哀愁,可此刻竟然就是那般的不舍,反倒将这还不知道未来走向的“李谒”念白,说的焦急起来。

不过,在场的观众又何不是那般的焦急,反倒没怎么去关注着沈家戏子唱词间那小小的纰漏来。

念白平述,情系万分,李谒说道:“愿以耳闻,但愿我拙劣的萧技,做小蝶你《碧溪飞燕歌》的伴奏”。

一萧风声起,随性而动,配曲而生。历史中李谒与曲娘儿蝶萱便是在互不相知曲调的情况下,知音而奏,互鸣互歌,在《碧溪飞燕歌》的基础上,创作出了新曲《鸢月》,意境空明,如月舞鸢。

箬竹,细细得听着台上熟悉的箫声,仿佛喉间便要飞出那《鸢月》的曲儿,毕竟对于任何一个曲娘儿来说,这歌已是那般的熟稔了。但是,这要替女旦唱《鸢月》的却不是她,而是箬竹追至此处所为之人,梁国“淼娘”——墨若。为了一出《碧刎红街亭》,这戏子的唱曲倒也配得上墨若献喉了。也不知道这戏子名号是甚。

箫声勾勒起了空泉,润了那月光下微闪的沙。一声声仿佛绿洲细水般滋润一个人干涸的心。沈家戏子在其侧萧手的配合下,空奏着手中的萧。曲中仿佛渴望着什么一般,静静得呼咛着小曲的清唱。

箫声停止,也是这墨若该亮腔的时候了,可是这墨若在哪儿?箬竹不禁好奇道。若是寻常,这代歌的曲儿娘是要于这话台的一角掩帘而歌的。

喉间微动,没有人敢相信,这一个女旦(男子)竟然开了唱腔,这这这,这可是《鸢月》啊!就连旁边事先告知的沈家戏子也不禁吃惊了一下。

“苦留月色独守,飞鸟又何愁?琼色岂非瑶女贪吃酒,夜墨空撒了一地流。木落风吹的叶一片片儿数,可有那星海碎光愁。”问这常世间最寻常之事,却因为一时间难以收回的愁绪漫天怨地得做腔愁。

这前两句倒是疏松平常,可是这第三句因为蝶萱难以抑制内心的愁绪,将调转声,那种幽怨自然而然得融入唱词中绝非易事。也是从这一句之后,蝶萱即兴改曲,和着李谒这一心仪之人的箫声创作出了《鸢月》。当年箬竹为练习此曲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终于在溪头听浣纱女丧父时幽丽的歌声,才顿悟了当中那随风而变的愁绪是这般的合乎自然。

不是没有女旦尝试过去唱,但是戏腔难改,唱词中往往失去了小曲的婉丽而遭人诟病。

而如今,这位“蝶萱”大约真的是当年那位蝶萱吧~一腔幽怨,淡淡却饱含了对命运断缘的不满,心中恨恨的不甘。

*********************第五回~结束*********************

第五回后谈:

这一目算是唱完了,戏本却还没有结束,《鸢月》清唱完,曲儿娘蝶萱,英烈决绝志,刎喉别谒郎。

“你道是赤血献,我却是难心安,你换了个忠君报国名,我可是苦泪空流寂寞干”

“不,不是这般”李谒欲语。

“也罢,月晚晚,却也是夜光将醒,明日初升。狼烟渺渺,我也道耽搁了你决策的时辰。”

明知道李谒是绝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儿女情放弃家国,蝶萱也想激一激这谒郎。

相争,却也是无言……

“既已是心志宣,又何必苦相言,你与我本缘尽,又何须续前缘,但我是心难治,肝胆断,总日夜思念。你本是飞将在,却……也是肉躯环。可怜这女儿身,难与你共征战。”

“蝶萱……”

蝶萱拔剑看谒郎,碧剑空鸣铁铮铮。

“碧剑空鸣,你赴战场带上这剑,就当带上我,此剑便是我未了的心愿。”

李谒看着蝶萱递来的剑。

“何须忧患,何须宛然,这战场上拼杀,谁没个输赢和血寒。”

剑仍未出手。

“蝶萱……”

“我以我血祝君胜,还谅来生续前缘”。突然蝶萱未有征兆一般得自刎红街亭。惊得看官们都要起身。如此突兀,如此得不合情理,如此这般霹雳,叫人怀疑这是个什么鬼的剧情,可是这也是大多数后世评书的对于凉白悲剧最为赞赏的一段剧情。

“蝶萱!”李谒也是一样的茫然,却转瞬间懂得了蝶萱的心愿。“呵呵~哪有这般得不讲道理。”

世人对此情此景,各持看法,可谁能真正体会蝶萱这女子那刻的决然。

死后魂现,于景欲语。

这《红街亭》最后一目便是“蝶萱娘显志报君郎,李谒司精兵战沙场”

蝶萱娘的亡魂在台上唱词幽丽。

“赤滚滚热血撒白练,是决绝了谒郎那赴死报国心志宣,虽然日后难厮守,但我愿提前为郎性命丢,愿黄泉里可相见,愿来生互厮守。这血洒碧剑干,愿谒郎此剑杀敌寇,也当是我和这谒郎战场上相厮相守。难求同日死,也求这共血流,沙场我不再,此剑共葬留。”

看到这一目,悬在看客们心中的石头才落了下来,不禁嗟叹,蝶萱娘,蝶萱娘,这等女子世间何去求。

死去的蝶萱与这将死的李谒共享着这最后的月色,北风吹,沙场寂。淡然间,面朝着初日方升,霞光晚晚,唱出了那句著名的唱词。

“时余风霞了,乱世佳人一个,君可知啊”,恨恨之意顿生,何等得讽刺,却也是百般无奈。

“黄昏红街亭,佳人碧剑刎”是黄昏还是这月晚晚,“祝君胜”还是这“乱世佳人”,演罢,留给人们的只有叹息和疑问。

后世写《红街亭》续传的倒是不少,出名的就有《碧剑刎》还有《桃花艳》这两部。可是后续再怎么把“续前缘”写得欢快大团圆也罢,也怎么都洗不掉凉白悲剧的那种梗喉咽泪之感。

于最悲惋戛然而止,让人无一丝期待,徒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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