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上去这么旧啊...
张振名轻轻翻动着日历,他的手指已经沾上了些许灰尘。面对着日历上5月27号的页面,他没由来的感到一丝沮丧——又到了交租的日子。
这日历已经用了三年了,他一直舍不得换掉它。轻轻捻着泛黄发旧的页面,拂去上面沉淀的灰尘,手指拨动着那本日历,一页一页翻着,好似想逃开月底交租的日子。
其实这本日历曾经是他的珍藏。
三年前他曾怀抱着崭新的它路过时水塘时不小心摔进水里,他慌张的跳进水里抱起它将它放在阳光下仔细晒干,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轻轻翻开直到风干。 他干的极为认真,惹了好些路过的姑娘发笑。
她们并不懂他。对于张振名来说,这本日历今后将会是记叙他时光的伙伴。他曾经是那么珍惜这本日历。
可是,现在他突然间发现,这本日历其实是在记载着他某天或许将要死去的事实而已。
泛黄发旧的页面掉色,没有了初来时的白皙,干枯又脆弱,只能小心翼翼捻着它,活像一具干尸嘲讽着张振名本人也如它一般行尸走肉的生活着。比起桌前勃勃生机犹有墨香的A4纸,显得那样丑陋。 但是它满是字体的页面比起空白一片的A4纸又显得格外精美——不管怎么样,这些字体确确实实记载着他三年来的所有风风雨雨。
“不管怎么样。为伟大的罗克萨特主义致敬。”嗤笑着,愤愤的将笔投掷出。笔支无力的瘫在地上,笔水缓缓流出,黝黑的笔水流出来淌在地面上径向床脚。张振名死死盯着那杆被他抛出去的笔,双眼通红。他仅剩的意识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四周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道水迹是唯一还在移动的存在,它就像一条蛇缓缓蜕皮似得,一点一点从笔杆处抽出自己的身体。而被水迹径过的床脚正一点一点被淹没着,一些如朝露般晶莹脆弱的感受侵占了张振名仅剩的一点意识——这里面有最初的美好与最初的伤痛——但这都不重要了,现在也只剩下伤痛了。
“我做了什么!”张振名痛苦的揪着头发,一拳用力的锤响桌子。沉闷的“咚”声回荡在这间不大不小的书房也摇曳着张振名苦恼的内心——他失业了,他的编辑给他“放假”了。
正沉闷着,手腕上的电子表传来一个消息。
「今晚八点有场聚会,你和我搭伙吧。」
消息很简短,一如发这条消息的主人。
「随便,正好出门换下心情。」
轻声说完这番话,看着液晶屏显示发送成功的字样。张振名起身来捡起那支不能用的笔,将它丢进垃圾桶里,就准备出门。
那是一个绝顶的好天气。在打开房门之前张振名是这么想的,他原本想象着自己在门外晴明的阳光灼的逐渐膨胀,汗水直流,就像一团棉被。可是外面却仍然是风沙蔽天,不见任何阳光,乌云像是被胶水固定住似得没有被挪动半份,只是单单站着张振名的脸就已经被呼啸不止的风中夹带的沙粒磨得生疼。
“见鬼。”他又关上屋门,风沙撞击着房屋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这让他心情更加不悦起来。挥一挥手,抖抖身子,从衣物里甩出许多的沙粒摔向地板四处散开,张振名仰起头疲惫的望着发着弱光的电子灯发呆——这种高科技玩意能自动感应人的目光视线自行调整亮度,使人不必担心亮度过高刺激双眼。洁白的天花板上,只有灯罩的影子相互交错着和房屋内部空气更替时不安地躁动的存在,恰似他的心绪。这片空白最后真的能填上吗?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自己缺少的这部分时间到底该如何装填?
5月的天临近初夏,天气已经足够炎热,即便外面风沙滔天蔽日,屋内的空调在进行空气净化,也驱不走张振名内心的暑意。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带不来什么激情和**。日子单调,乏味,干巴巴得能让人感到真空。他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上的花纹发着愣,然后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怎么着,就慢慢睡着了。
等到他醒的时候,外边已经停下了沙尘暴,夏日白昼长,天色微暗说明已经过了七点。他是被人叫醒的,他的朋友正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手里掐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味令他反感。
“你醒啦?”他好笑的指指玄关的方向,“门都没锁就去睡觉,浅川富区虽然治安好,可架不住穷区的刁民入室盗窃。”
他又看向四周,玩味的摸摸鼻子:“不过看你这也没什么东西可偷。”
张振名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看向手腕上的电子表确认了下时间。19点27分。
“走吧。”他说,“要去哪里?”
“不远。”男人不紧不慢将烟吸完丢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他注意到里面正静静躺着一支笔,再抬头看向那沓空白的A4纸,沉默了一会。接着摇了摇头,在张振名奇怪的注视下带头出门。
已成年人的目光来看,现在还未到深夜的标准,但此时的浅川已经萧条的极为可怜。此前肆虐的风沙余威犹在,浑浊的空气令人难以呼吸,几乎只要张嘴就能咽一口尘埃入肺。自从北兰岛事件爆发后,全世界的环境都恶化的极为严重,更不要提那些E.L.I.D感染者的疯狂袭击,而作为事件爆发中心的江淮地区更是凄惨。浅川的夜晚并不属于浅川的居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如此,只有彻夜不眠、灯火通明的富人区可以例外。
真安静啊。
跟在男人身后的张振名这样想到。路灯感应到有人靠近了它自动亮起,吸引了几支追逐光源的蛾子围绕在它身边。这些蛾子的体型非常大,几乎有人类小拇指盖那样大小,这是它们为了适应环境做出的选择,可这样也让它们本来不多的寿命更是短暂。它们小小的身影像似一粒粒黑点似得映在路灯上,相互追逐,互相伴舞,疯狂的向对方索爱,只为了完成种族延续的使命,然后坠落,失去生命,等待着尘埃落定的结局去轮回下一次在光亮中与对方的共舞。
“阳明,你怎么看这些一生只为了一次和异性共舞一场的可悲蛾子呢。”
张振名停下脚步,捡起那只命不久矣的蛾子。它还活着,翅膀仍在无力的抖动着,腿脚不时抽搐两下,双眼仍倔强看着光亮处还在飞舞的同伴,似乎它还想再次加入进去。
“有什么可惜的吗?”阳明回过头来,他嘴角不知何时又点着一支烟。烟草燃烧着发出红色的火光,张振名手中的蛾子似乎有了反应,它努力的扇动翅膀飞向那团发出温暖气息的火光,“哧”的一声,它燃烧起来坠向地面一点一点消散成灰。“晦气!”阳明给吓了一跳,愤愤的将还在燃烧的烟蒂按在蛾子的尸体上。刹那间,火光黯淡,张振名眼中的世界似乎死了。
阳明抬起头,又抽出烟盒,看着里面仅剩的四支香烟又收了回去。“有什么可惜的吗?至少它到死为止还和它心目中爱慕的女子打了一炮。”
“是啊。它至少满足了。”张振名收起心中那股莫名的悲戚,语气平淡。“但是,你明白吗?即便是路上随处可见的小石子,它也是由无数原子分子组成的。换句话说,你杀死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飞蛾。”
“它马上就要死了,我的朋友。”阳明奇怪的看了张振名一眼,“飞蛾扑火,是它们的天性使然。”
沉默。张振名沉默着。仍由他的双腿驱使着他跟随阳明的步伐。
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人交错着前行,很快张振名就遇上了其他同去参加聚会的人,恰好他还认识。只不过是他认识他们而他们不认识他,张振名只记得他们是一对年轻的日本情侣,在浅川开着一家日式饭馆。
“他是谁?”日本男人问道。
“我的朋友,”阳明说,用手在空中划了几笔,“一个年轻有为的作家喔,偶尔还翻译国外最新的理念技术文献。”
接着这个男人神秘兮兮的靠近这对日本情侣,小声的说:“罗克萨特主义知道吗?就是我朋友翻译的。”
罗克萨特主义啊。真是让人肃然起敬的存在主义。它的前身乃是二战时的萨特主义,当年沙俄帝国膨胀的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后,它的基本矛盾就更加尖锐了。沙俄资产阶级在国内外的艰难处境不能不使他们产生忧虑烦恼悲观失望等阴暗情绪,而如何对抗贵族阶级更是令他们头疼。海德格尔和雅斯贝尔斯提出的存在主义哲学首先是垄断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而萨特的主要哲学活动主要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这段时期进行的。沙俄贵族势力以及当时愈演愈烈的阶级矛盾的经济危机给欧陆人民带来了悲观颓废的情绪和极端的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世界观。而由萨特所代表的以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为主要群众的存在主义运动与无产阶级的解放运动,都要求消除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异化现象,摆脱帝国主义的种种罪恶。萨特认为他的存在主义就是一种人道主义,是“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思想传统在十九世纪最有创造性的一个继承者”。其结果就是最终导致沙俄被推翻重组成苏联,但最后是由萨特主义中脱胎而出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取代了前者并影响了整个西方世界。
萨特主义的失败要得之于当时资本家与劳动人民的矛盾争斗,萨特所畅想的自动化社会生产虽然得到所有资本家的拥护但却得罪了所有的劳动阶级,而社会资源平均又得罪了当时的官僚,以至于萨特晚年穷困潦倒最后郁郁而终也承受着所有人的恶意辱骂。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几十年后以一位叫梅德·罗克萨特的人从中整理并创新的新型政治理论体系深刻发扬他的前辈萨特当年所阐述的扁平式社会资源分配、狭义阶级管理、自动化机械生产的理论。在整个世界一片狼藉,所有国家人心惶惶的时候才有人真正明白19世纪时萨特的天才想法!
“久仰大名。您就是那位‘渠梁’先生啊!”
“嗯。”张振名既不谦虚也不含蓄,伸出手和对方握住了。“我名字叫张振名,‘渠梁’只是我的笔名。”
“呵呵。张先生您知不知道您翻译的《罗克萨特主义》在浅川爆发了怎样的思想潮流!”日本女人惊叹道,“亚太地区活的真是越来越回去了,我们大家都认为我们亚太联盟应该加接受罗克萨特主义,并入世界政府!中国有句古话叫‘不学习就要落后,落后就要挨打’不是吗!”
“是啊。”日本男人也赞同道,“可是现在浅川那个迂腐无用的首长在严打罗克萨特主义的讨论,我们已经不想在支持他了。”
张振名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但很快就压抑下来:“莫非这次聚会就是为了谈论这事?”
“当然,如果大家知道翻译者也在场一定会更加活跃吧。”
张振名连忙摆摆手,“拜托,别泄露我。”
谈话很快就结束,四人很快就到了一家豪宅。张振名只觉得非常的脏乱差,但另外三人显然早就见多不怪了。大厅里全是清一色的高级电脑设备,有的甚至还搁置在地板上,电线和网线纠缠在一起,几个打印机和服务器架在一块,一个硕大的液晶屏幕占据了一块墙壁随意立着以一种非常不协调的姿势摆着,似乎是主人刻意为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场严肃的讨论议会(当然对张振名来说,他只是过来蹭饭的),张振名估计会以为这是一场网咖聚会。
电脑设备因为占据了桌面,聚会者只能选择站起身来随意谈论。他们大多数衣冠楚楚,显得极为斯文,但也有少数几人神情疲惫麻木,衣服皱巴巴,领带都歪了也不知道,和其他社会名流自发的分开距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还有一个外国人在场,不是因为他是外国人,而是因为这个外国人得到这两派人的尊敬,而且从他们的谈话中张振名得知了他的身份——一个华约和北约都有职务的联络员。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张振名读出了一种情况:浅川要变天了。
在他还没惊叹完,这些电脑设备自动亮起屏幕开始一一展露动物的内部结构,其中不乏很多早已灭绝的动物。
外国人说话了,他的中文非常好。张振名这才知道他想错了,这个外国人不单单只是因为身份的特殊才得到这些社会名流的尊敬,更多是因为他是这场聚会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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