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日暮时分,但却是盛夏时节。所以阴沉的天空下,飘起小雪,在是不合常理的事情。但是幻想开口说话:常理就是为了被打破存在的吧。
千川愣神盯着化身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渺境很少露面,不像潘多拉那样喜欢化身出来戏耍自己。但此刻此时,身影飘渺的渺境代表了幻想,代表了千川内心对幻想的憧憬。
幻想是不可思议的美丽,他曾这样相信。
“寒声敛,冷泉铸剑,织罗布棋窃天机。”
话声落,半空中的冰霜就纷纷凝出剔透的无柄冰剑,彼此间以奇妙的轨迹排列滑动。地上的巨兽仿佛也感受到了威胁,张开巨口喷出一口黑气裹了上来。
而这时候,双手结印,闭目念诵咒言的渺境也到了尾声。
“斩断吧!闭锁吧!陷于永结的冰封!”
少女眼开睁!双手打开上扬。冰剑应声而纷纷落下,刺穿关节,将巨兽的身体扎进地面。黑云在冰剑穿刺之下,就化作轻薄的雾气消匿无形,竟是片刻都不能阻挡。
“呜嗷!!”
身体无法行动的巨兽朝天怒吼,冰剑扎下来后就变成了冰棱锥,互相连在一起,在巨兽的全身外体表构成了一副妨碍巨兽行动的“冰铠甲”来。
它决计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挣脱的。
渺境头转向千川,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身形就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直至倏忽消失。千川没有太多迟疑,不能浪费渺境花了大力气为自己争取来的时间。
身后的翅膀提供的浮力在减少,千川叹口气,降落在地面,往离开森林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不能自己逃开,放心不下另外两个女人。可是解决不了那头巨兽,绝对是没办法带着另外两人安然离开这里的。
不管怎样,失去了打败巨兽信心的千川,在这次的战斗尾声,下了逃跑的决定。
所幸是,路痴的他居然难得好运,在他和巨兽战斗的地方发现了折返过来寻他的绫和三桑絮两人。不过不得不说,刚刚巨兽造成的环境破坏在那里清理出了老大一块空地,十分显眼,所以千川才能如此轻易地找回到这个地方。
“千川!!”
眼角噙着泪水的绫看到从森林另边出现的千川顿时高兴起来,夸张地张开双手摇摆起来,这让千川苦笑起来,绫也果然还是绫呐。
“副会长……副会长她到底怎么样了?她没有死对吧,千川,你告诉我啊?!”
但比起绫,三桑絮就激动多了,而且也直接的多,一把揪住了千川胸口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大声哭问道。
千川双手盖上了她的双手,平静地用眼睛和她对视。
“冷静一点。”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得有些过了的三桑絮慌忙放开了揪住衣领的手,拉远了距离,偏开了头,不再言语。
“一之濑她,似乎被吞进了那只怪物的身体里面。”
“!!!”
“安心,好像还在【消化】途中,暂时不会出事的。”
“那就打到那只怪物,把副会长给救出来啊,呜呜呜——”
她的话让千川哑口无言,确实应该这么做,尽力去救助被敌人俘虏的同伴,可是……
“啊……打倒吗?”
他喃喃自语,语气里露出自嘲的意味。
“我对那只怪兽没有办法……抱歉,我尽力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是的,尽力了,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做不到了?不,完全不行。千川握紧拳头,尽力了却仍然什么都做不到。
打不倒怪物,救不出一之濑,最后也只能凄惶如同丧家犬一样跑回这里来。
尽力了却什么都做不到,痛恨这样无力的自己。
“想想别的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告诉我那只怪物在哪里。”
三桑絮抖动身体,目色一冷。
“你……你一个人又打算去做些什么?不要白白送死。”
千川自然不依。
“那难道你就打算让我看着一之濑她一个人死吗?明明……明明知道她还没死却什么也不去做……那我还算什么朋友呐。
我知道副会长和你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让你们豁出性命去救的程度,但是告诉我吧……我必须要去,要不然就没有人了啊……拜托了!”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中带着哭腔。千川沉默,然后叹气,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一双灼灼的眼睛盯地千川有些心虚。
“喏……朝这个方向,直行半个钟就可以遇到那只怪物了,如果他没有走掉的话。还有,他是可以交流的,只是……唉,总之你试试有没有别的手段救出一之濑吧,武力是行不通的。”
“谢谢。”
她竟是真的没有丝毫迟疑,抬脚就往那边走去。让还想出言挽留的千川不禁一阵唏嘘,收住了话。
“我这么做好么……绫。”
此前绫一直注视着这里,但没有插话,也许她也知道三桑是劝阻不住的。现在三桑也走了,千川唯有问她,因为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对错了。
保全性命还是拯救同伴,不管选择了哪边,另一边都会成为自己的地狱,备受煎熬。
“没关系的哦,千川,你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
绫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自责,那是别人的选择。
“可是……要是我更加强大就好了……要是我,能够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就好了……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也许就能让她们得救。”
“你真的想要吗?”
忽然在昏暗的天际下吹来了一阵风,吹动绫的发丝,银白色的发线在风中飞舞。上面似乎还带着点点萤光,如同极上等的绸缎。
“什么?”
千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回过头来问。
他正预备带绫去找个地方躲好,防止被那怪物找到。
“改变一切的力量啊……”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不真,仿佛从梦里传出。她抬起小手,将发丝拢起于耳后,眼睛看向很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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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桑絮看到一路的痕迹就知道自己问那个男人路实在是有些多余,森林间有一条树木和草丛被撞到和践踏显出来的道路。
大概就是那头怪物走过后留下的吧。
三桑一边走着一边觉得有些心悸,只通过它造成的破坏就足见其可怕,那个男人能和它纠缠这么久,果然是很厉害吧。但还是解决不了那个怪物,救不回一之濑副会长。
那远不如他的自己去,恐怕也难有什么建树……可是,自己必须要去,不去不行。
克服传遍全身的恐惧和不安,她迈出脚步,一步步朝没有希望的未来走去。不多时,困于冰笼里的黑色巨兽就出现在了眼前,它并不安分,双臂都不住地在撞击寒气四溢的冰柱,还张开大口试图去咬断冰笼的面部部分。
但是,吵闹的挣扎声在三桑絮到达它面前时就停止了,它安静下来,一双冒着红光的大眼死死盯着她。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三桑絮有些发冷,但对一之濑的担心鼓舞了她,少女对巨兽大声说话。
“我可以帮你出来,也可以把自己献给你……我请求你,请把你刚刚【吞】下去的女孩放出来,我愿意以自己作交换。”
虽然那个男人说这个巨兽能够交流,但是一照面就袭击了副会长的表现,让三桑对此并无多少信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巨兽和少女大眼对小眼对视了一段时间,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她听见了让她意外无比的声音。
“呀……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书记嘛……我这种粗人,可要小心礼貌些了……”
这时巨兽才低下头,让三桑看见了极高处那**了上身的直树,顿时吓了一条,差点就要夺路而逃。
毕竟一半身体融在怪物里面,这种状况在平常人看来实在是有些骇人,更何况是胆子并不算太大的三桑絮同学。
“直树……你……居然是你……你难道是为了报复才袭击会长的吗?”
从巨兽对直树顺从的态度,三桑下意识认定他是有意的,后退几步,慌忙问道。
“哈……哈……哪有那种闲工夫……我被她们缠到不行……饿到不行……你们算个屁……”
直树的身体呈抽搐的状态,面色扭曲,断断续续把一句话说完。身体又是一折,脖子一歪,直树口角流下口水。
“你想救她……按你说的可不行哟……”
巨兽忽然又开始极力挣扎,头发疯地朝冰笼上撞,裂痕在冰笼上蔓延,最后遍及全体。达到某个临界点以后,冰笼再也经受不住巨兽的摧残,破碎开来,碎成一地冰渣。
巨兽从冰笼中跨出脚,嘶吼一声,天色阴沉愈发。
“现在,我自己出来了……而且你根本帮不了我,骗子。”
直树冷冷揭穿她的谎言。
“我现在给你唯一一个机会,自己走进来,我会优先消化你,你可以这样【保护】你的副会长,在一段短暂的时间里。”
巨兽的脚部裂开一个小型隧道,暴露出内里被黑泥侵蚀了一小半的一之濑苍,她闭眼,如同沉睡。
三桑她没有选择了,不是吗?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怀疑也没有办法拒绝。
“副会长……三桑……是不会丢下你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踏入巨兽的身体,揽过副会长的身体抱在怀里。周围的黑泥涌过来,将她和副会长包裹起来。
很黑,很冷,好害怕。可是没关系,因为抱在怀里的躯体,是如此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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