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已逝之人的礼物,最好的礼物。
(第三人称)
天气很好,云层浮动,时隐时现的阳光在照耀着肃穆的墓地,微风与飞鸟时不时在这停落,有些在墓碑前啄动,有些在墓碑上啼叫,灰色的墓碑整齐地排列在此,享受着阳光和微风,青草扬动,似乎曾经的骑士共坐于此,笑看林海浮云。
穿着银白色军装的男人快步走过阵列,最后停在一块墓碑之前,原本崭新的墓碑上已经积聚了一些尘土落叶,他脱下手套扫开,像是拍着友人的肩。
做圣剑的骑士福利没有太多,反倒是骑士逝世却会给你一块安静漂亮的好地方,至少不用像平民一样死都死不起。
“老狐狸,我来看你了。”白玉楼看着那个墓碑,上面连烬唯心的照片都没有,只有枯黄的鲜花还有一道简单的墓志铭。
“王在此安息。”
圣剑给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这位骑士给予了最高评价——骑士王,可那个人已经化为尘土。
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他的墓碑就在这,自己却还是有点难以相信那个骑士已经去世了。
“不过也好,在这也好,或许以后我也没有你这么高的待遇。”
白玉楼苍老的笑着,这一笑真的显得他颓废,声音落寞微风悄然拂动他的衣襟,脸上的皱纹如刀锋般削开风流尘埃,他伸手探后从后备箱取出一道剑柄,电流锁定,几道剑锋被牵引悬浮起来组合在上,巨大的剑迎风而立,犹如旗帜。
“这把剑整理遗物的时候被发现了,本来想一同放进你的棺材里面让它陪你走上最后一段路,但是太大了。”
白玉楼总长反手持刀刺入墓碑身旁,光芒从云层里探了出来,恰巧投射到了剑锋和墓碑上,树叶莎莎作响,这才是他真正的葬礼,不需要虚假的言语,不需要华丽的赞赏曾经的丰功伟绩,不需要悲切的音乐,也不需要什么华丽的剑放在他的胸前荣耀加身。
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就如他从无之中被制造出来,又随着虚无而去。
白玉楼看着那把剑,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十多年之后这把剑被各种藤曼鲜花缠绕被掩盖锋芒的情景,或许会有一两只蝴蝶停在上面,也会有一个温和沉重的骑士靠在剑上熟睡。
“你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从某处走了出来说道,他孤身一人,手中还捧着花,像是来参加葬礼。
“嗯。”白玉楼回应一声之后转过身去,给他们父子俩留下空间,烬长空默默地在墓碑上放下鲜花,与白玉楼不同,他已经接受了墓地里的那个男人的离去,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悲伤,或许吧,至少这里除了白玉楼没有活人看得见他无言的悲切。
“好好休息。”烬长空终于说出了那天在教堂撒花的时候没有说出的话,那一天他就这么看着那个躺在棺材里的男人,面色沉重地在穹顶之撒下白花,让他走得好看一些。
烬唯心见证了铁幕的死亡,而烬长空也见证了老骑士的死亡,死得鲜血淋漓,干净利落,连战亡都犹如王座崩塌,强撑着一口气单膝跪在血池之上等待天使到来。
“说说吧,你当初在教堂突然出现给我这个十字架是什么意思。”白玉楼看着烬长空,那个男人就这么站在墓碑阵列之前,时光回溯,像极了当初那个炮灰第一次参加圣剑的官方联谊聚会的样子,西装革履温和庄重,仿佛自带温暖的光辉模糊着笑容,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炮灰。
当初那个灰烬骑士一见到自己也不行礼,然而自己以白银骑士的身份故意提醒他:“一个士兵应该懂如何向自己的长官洗礼。”
结果那一天晚上,他就展现了自己在战斗之中觉醒的诀刃,那是第一例灰烬骑士自行觉醒诀刃的案例,他夺走了在场全部人的风头,赞许声和掌声响彻穹顶,而他微微躬身行礼下台,在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还说了一句“长官。”
手里酒杯“咔啦”一声发出的开裂声被掌声和喝彩盖了过去。
“白叔?”烬长空试探地问道,把白玉楼从遥远地记忆带了回来,沧桑的骑士眼神闪烁,心中的寒霜无意间泄露而出“抱歉,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他给我女儿留下了一个储存投影盘,我看过一遍之后,觉得有必要给你看看。”烬长空看了看白玉楼手中的十字架:“其实你知道这个十字架应该给谁吧。”
风无声地吹过,白玉楼像是被震住了,整个人都凝滞了,手中的十字架似乎刺入了自己手骨之中刺痛着自己。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他不配。”白玉楼一字一顿地从嘴里面挤出来这句话,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一个灰烬骑士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很多年之后,又有一个这么像他的灰烬骑士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依旧是那么地让人厌恶,讨厌。
白玉楼老了,别人可以理解他这种是老人的偏执,也可以理解为不想再有人走上烬唯心那条痛苦的路,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有第二个烬唯心出现,甚至是超越烬唯心的人出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人比他强,那就是很多年前的那个讨人厌的灰烬骑士。
“我本能地讨厌他。”白玉楼侧眼看着脚边的草,觉得脚下就是那些所谓的灰烬骑士,渺小无比,自己只承认比自己强的人,烬唯心算一个,所以之后的灰烬骑士他都不承认,弱小就是罪,只能在战场拖累其他人。
“他当初也是本能地讨厌你。”烬长空笑着说道,拍了拍身旁烬唯心的墓碑“我建议你还是看看他的遗言,听听他的话,再做决定?”
“死了还这么多事情。”
烬长空无奈地听着老骑士的抱怨,默默地放上了一个储存投影盘,蓝色的光投影出一个穿着挺胸收腹的老男人,他的眼睛上还带着贵气而老土的单眼镜片,胸前塞着手巾,袖口衣襟整整齐齐,甚至还臭美地转过身看了看自己定制军装的特意剪裁的腰线,最后摸了摸自己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甚至还敏锐地发现了掉在自己眼角的眼睫毛,轻轻地挑开,像个十九世纪的贵族男爵。
“咳咳。”
他挺了挺胸,清了清嗓,做足了所有准备。
烬长空眼角发现了身旁的白玉楼骑士眼角闪着泪光和笑意,的确,如他设想那般,那个男人还没有离去。
“各位,今天是我又一个生日,如你们所见,依旧孤身一人,很好,连儿子结婚了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烬唯心愤愤地扬起嘴角,耸了耸肩,站在墓碑前的烬长空嘴角也笑了出来,当初自己顾着自己和静开心,在塞班岛某个教堂里面举办了加上神父只有三个人的婚礼,沉浸在幸福一星期之后才通过特殊方式告诉了烬唯心自己已经结婚的消息。
这是那时候的他所录下的影像,他放在储存盘里面一直珍藏着。
“咳咳,各位来宾,我是新郎的父亲,在这里我十分高兴……不行不行,划掉划掉。”烬唯心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像是个美声音乐家一样想要极尽自己能力把台词说好一点,但是各种别扭。
他想象自己处在婚礼的殿堂,宣告自己的儿子今天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是自己却像个小孩,即使身边没有教堂,没有花,没有来宾,甚至连儿子都没有依旧玩得很开心。
“我亲爱的儿子,养育你那么多年,我很高兴我终于这么荣幸地站在你的婚礼殿堂下为你宣读祝福,我此时此刻地高兴是难以言喻的,无与伦比的,就像是……”烬唯心看着手上的纸读出修辞华丽的词藻,简直天花乱坠。
“——不得不说,从你出生那一刻,从看着你从屁大点,欸额,划掉划掉,嗯啊,从只有那么点大慢慢成长到第一次我叫你拿杯水给我你叛逆地拒绝那一刻,我全部都记在脑海里面,全都历历在目……额额,多余了……我知道,当时的你肯定会更加叛逆,你开始偏离我给你设下的平凡的路线,觉醒了诀刃,进入了圣剑……于是我们终究是无法逆转地走上了战斗的路——”
烬长空看着那个语气越来越低沉的老人,心中也有些酸涩。
“虽然你后来又狠狠地打了我一次脸,脱离了这条圣战的路,抛弃了你的职责,渴求所谓的什么‘有人问我粥可温,有人与我共黄昏’的生活,虽然我愤怒,但是却不得再一次纵容你,你成功地又回到了我曾经希望你走的道路,很好。我很赞赏,赞赏得想要一巴掌打死你。”
老骑士说到这里情绪激动,纸张颤动,两人差点以为有个老人会从坟头蹦出来。
“但是看到你那么痛苦,我又心软了,或许是我太自私,或许是我不合格,不过也就如此了,我在这里,在这个我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祝福远方的你,祝福你的新婚妻子,祝福你的家庭,祝福你的一切——”
纸张翻动,老骑士长鲸吸水般吸气,闪烁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
“我曾经最希望就是能看到你的结婚,现在我虽然没看到,但是我依旧很高兴,我很高兴你拱了别人家的白菜,让我这个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灰烬骑士有下血脉的传承,我的一生鲜血无数,我不希望我的后代也是如此;你必须要记住这一点,你是一个男人,职责所在你必须去保护你的家人,就算这个世界不怎么美好,你也要用你的臂膀撑起一个美好的世界给他们,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嘶呼。”
强烈的吸气克制的声音,从烬唯心白玉楼以及烬长空三人身体里面发出,我们都懂,我们都明白。紧接着,烬长空又笑了出来,三个人的泪水都在同一刹流了下来。
他抛弃了所有骑士的礼节,抛弃了之前那些华丽的词藻,也抛弃了看起来有高尚且优雅的礼节,就像是举着酒杯和你在家里喝酒一样,说话带点粗俗,什么白菜,什么猪的,要多胡来就多胡来。
“虽然我做不到,但是我不介意你做一个比我优秀的父亲和丈夫,所以你还是有机会超越我的,做到这一点你就会比我优秀那么一丁点,也就那么一丁点。”
泪水打湿了那张信纸,可某个老男人依旧在擦拭着眼泪让自己笑着读下去。
“我明白,你不想听我太多废话,我其实只是想说,如果你一当初就选择平凡,我会怎样?或许也会如现在这样高兴你拱了别人白菜,甚至还会高兴你用正当的方式,别人也愿意的方式,搞大了别人家女孩的肚子,然后你灰溜溜地回来和我说,我高兴地说:‘ok!娶她!老子给你腾房!’哈哈哈!”
他夸张地大笑着,笑声一层高过一层,像是真的开心,全世界的空气都在为他震动高兴,全身肌肉都在发起高音,他笑着擦掉眼泪,紧接着画面闪烁,一个更加沧桑沉稳的骑士站了出来。
那是烬长空结婚五年后的他,几个月之前还活着的烬唯心,相同的装束,相同的表情,只是梳得整齐的头发里面,满头银发即使在黑暗之中也闪着微光。
他或许也察觉到自己老了,但依旧把腰板挺得笔直。
“各位,又见面了,这一次是认真的,如果我不幸死亡,那就当我这些是我所剩不多的遗言交代吧,我已经感觉到了,圣剑再一次不平安了,为了以后的避免死之前孤身一人,所以留下这些。”
“烬长空,铁幕,我的儿子,我希望我如果哪天我真的死去,我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的葬礼之上,不要出现在我的墓碑之前,这样会暴露你们,我不想再把你拉进来,就这么一直待在我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面,好好的活下去,让世间的所有争端都无法波及你们,建立你们自己的伊甸园,流血的事情——交给我们。”
苍老的骑士淡淡地说着,但是却又剑风席卷而出,这个男人到底在想着什么?即使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却也时时刻刻地想着别人。
“好吧,该对你这儿子说的话也说够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请把我的十字架交给白玉楼总长。”
银色的十字架在他手上坠在半空,微光闪烁,翠蓝色的细小圣纹在黑暗之中显现出来!
“没错,老白你没有看错,这其实是我的诀刃的备份,我借着大小姐的力量把我体内的血液抽了出来,取出了自己诀刃的‘种子’,我想请你转交给十七,让他在逆境之中拥有可以为止一拼的力量。”
老骑士双眸凝视着前方,白玉楼有种自己内心被穿刺的感觉。
“我知道你不喜欢十七,但是不得不说,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骑士,我知道这句话你已经听我说过无数遍,但是我请求你,为了曾经的我!为了曾经那个曾经陷入绝境,但是却无能为力的我!献上一份可以让他抓住保护一些东西的力量!我请求你,帮帮我!”
“他是个真正的骑士,他有自己坚定地不能再坚定的道!我希望你能够推他一把,无论是他燃烧殆尽,还是浴火重生,我希望他不会像我当初那样无力,他为了某些东西,甚至可以燃烧自己的道。在我看来他甚至可以引领所有骑士前进!他有视死如归的决绝,他有逆流而战的勇气,他有不可动摇的精神,他有宁死不屈的坚韧,他有一切,却只是少了一把插在石头上的长剑等待他**!”
“他是——骑士王啊!站在灰烬之上的骑士王啊!能引领一切的英雄骑士王啊——!”
吼声震动着整个墓地,周边的飞鸟受到惊吓波澜起伏一般飞散开来,随后画面消散,那个激动,那个悲伤,那个沧桑,甚至是那个骑士都消失了,只剩下微风与树木和安静的墓碑,刚刚的爆裂,刚刚的真情流露,全部都消失了。
咔啦。
白玉楼默默地拔出了插在墓地的长剑,轻轻拂开泥土,宽阔的剑背倒映着白玉楼的脸:“那我就用老狐狸你这一把剑,亲手打败你这个所谓的‘骑士王’的炮灰!”
长剑拂开,巨大的剑锋和骑士转身离开,空气微微震荡,不知是害怕那个持剑的男人,还是剑里面的灵魂。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再见。”
烬长空摸了摸墓碑,轻轻一笑,也转身离开,锋利简洁的衣摆拂开尘埃阳光,一切真正的归于平静。
某天某日,圣剑总部。
“不要拦着我——!”翠蓝色的火焰席卷了一切,白玉楼左手一剑扫开,但就在剑锋劈开火海那一刻,一道狂流瞬间冲到了自己毫无防备的右侧!他的右拳缓缓地收回,世间的空气都在他收拳那一刻被他牵动聚集!
“糟了!”白玉楼猛地想要转换姿态,但是自己手中的剑毕竟不是自己的,用起来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顺手!他的眼角看着那个骑士蓄力的姿态,那么不可阻挡,似乎一切都要屈服于他这一拳下!
“喝啊——!”拳风袭来!如此暴烈,但是却又瞬间平息下来。
白玉楼看着那个悬停在自己身侧的拳头“为什么不打下来?”
“没必要。”灰烬骑士收回拳头“身为骑士,我明白感恩,刚刚大小姐帮了我,我自然下不去手。”
“呵,可笑。”白玉楼摇了摇头,灰白的发丝凌乱地掉落。
老狐狸你说了他那么多优点,却唯独没有说他感恩这一点,你也算是看漏了。
“接着!”白玉楼丢出手中的大剑和十字架,灰烬骑士疑惑地接过。
“这是什么?”
“会让你死的底牌。”白玉楼转身说道,苍白的发丝随风飘动:“希望你不要信老狐狸的鬼话,到地狱里和他相见,他这个人贼得很!”
“谢谢!”灰烬骑士横臂捶心,声音之大,宛若雷音。
“滚!”白玉楼毫不领情“别让我看到你,别在训练场之外的其他接触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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