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步枪和它的瞄准镜被擦洗干净放进了红绒布底的玻璃展柜。博物馆工作人员从一摞拍摄水平堪忧的照片被挑出几张还能看的,封进透明的塑料薄片,像商场里的大型装饰品一样悬挂在半空。我的战利品只剩下一本日记、一个布满刮痕的通讯器和没被挂起来的照片。我抱着纸箱,看着这些不久前还蒙着尘、要被同学当成废品处理掉的东西变成庄严的纪念品。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在我们之间横亘,仿佛它们是直接通过时空隧道掉进来的,并没有在某个老兵的柜子里消耗了近一个世纪。在巴洛克式交错纵横的复杂拱顶下,它们显得意气风发。剩下和我怀里旧纸箱一样没能被选中成为历史的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被我事后放进自己的书架了。虽然比漂亮的博物馆寒酸了不少,总归好过废品收纳箱。
我找了个光线柔和的角落清点剩下的老照片,一张,两张,三张,手指上跟着沾上干燥的灰。它们保存得尚好,可是显然已经很久没被人握在手里反复摩挲过了。拍摄时间大都是三战最后的几年,照片上还有不少黑色和棕色的被硝烟和火焰熏过的伤痕,以至于我一开始甚至怀疑表面年轻的尘埃是战场留下的标志。
这会我翻到一张合照,来博物馆之前同学跟我讲过,那是他曾祖父参战前期所在的特战队分队合影。左边第二个脱了外套的是他的曾祖父,我的战利品的原主人,剩余的人除了一个蓝眼睛上尉外全都被火烤得糊成马赛克。这个人运气真好,我想,当别人的脸和肩章都在同一张合影里融化成一团的时候,一个百年后的姑娘还能从中看出他容貌出色并且是个军官。
三战展馆原来是整个博物馆里上世纪某个国家的主题展馆,罗联成立以后重建成了三战展馆,外面相连的展馆展览一些盔甲类的古代军备,中间摆了一个从我的大学学校毕业的学生制作的艺术品,一个用视频播放器堆砌的抽象雕塑,最上面的放映当下的新闻,其它循环播放不同时期的战况新闻。我离开的时候顶上的播放器正在播放昨晚的新闻:“格林威治时间七月二十五号凌晨两点零一分,我方驻扎G21片区的巡逻人员在东南方向捕捉到了异常电波,初步分析显示其与南极联邦军事情报管理总局曾使用过的联络信号高度相似……”我正想凑近听,旁边另一个播放器里传出陡然放大的音量,那是个情绪激动的播音员,他的语气一下钩住了我烦躁的源头,我加快脚步从博物馆走出来,才觉得送了一口气。
下午我去了雷马克大街上新开的甜品店,它在地铁里广告画报上的草莓挞看上去精致诱人。我鬼使神差地带上了早上被博物馆挑剩的日记本,一边用勺子挖盛有草莓的饼底,一边翻开第一页:
9.17 星期日
天气很差,乌云非常厚,气压一直很低但却迟迟没有降雨。这很奇怪。我们乘坐的运输机受到电波干扰,没能提前探测到敌方的高射炮台,以至于运输机被击中坠机。没记错的话队里只有三个人成功跳伞,当然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暗了,总之我没看到有第四个降落伞,也没看清另外两个人是谁,原上帝与他们同在。
我现在位于敌占区向南20公里处,谢天谢地,在电子地图失效的十来个小时里我没有像个傻子一样闯进敌占区。
已经是深夜了,我只有一个人,另外两个跳伞成功队友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方的情报有误,敌人远比我们预想的要有备而来。听说往南一百多公里有盟军的驻扎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我只能先朝那边走走看了。
饼底的味道很好,草莓也很新鲜,可是两者间抹了一种甜到奇异的果酱,即使我自认为是一个甜食爱好者,它也吃起来发腻。我打赌厨师的祖辈一定是欧美人。
……
是82空降师!感谢上帝!
喜悦之情扑面而来,可惜我的味觉已经要瘫痪了。
不知道那位老兵另外两个跳伞成功的队友怎么样了。这是我从甜品店逃出来时脑袋里的唯一想法。雷马克大街临海而建,中间夹着入海的河道,夏日湿咸的空气此刻闻起来十分美妙。我看见对面有一个装横以暗色为主的店面,于是小步跑去,在伸出的伞棚下非常夸张得朝四周巡视了一圈,然后从包里拿出日记继续阅读,假装自己正在阅读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9.25 星期一
我们和被困在包围圈里打守城战的英国人会和了,对方死伤惨重,但总归是有少数人活着出来了。
我在他们之间见到了***,他穿越封锁线进到敌占区里竟然没被打死,也许是敌军觉得对于一个军官来说太不像样子了……但对此我没有感谢上帝以外的话想说。
皆大欢喜的结局。虽然有什么东西糊掉了那位不像样子的队友的名字。
突然有一双棕色的女士靴子停在眼前,我做贼心虚地抬起头,李·恩菲尔德小姐身着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她没有笑,但眼睛里的神情温和友善。
“啊……你好,李·恩菲尔德小姐。您也来这里逛吗?”
我们简短地寒暄,我告诉她自己的毕业论文得分不错,再次向她道谢,并跟她聊起了自己从同学手上拯救文物的故事。
她提了自己对于一些东西的疑惑后便沉默不语,神情也染上了一点肉眼可见的落寞。她最初是三战末尾由16 Lab研发出的战术人形实验品之一,帕斯卡莉亚博士在她身上应该耗费了极大心思,以至于她以优异的作战表现和智力摆脱了被拆解的命运,经过一些列改造后又和二代战术人形一起进入了私人军事安全承包商“格里芬和克鲁格”。人形具有基础的情感模块,能产生一些直白的感情,不过李·恩菲尔德小姐脸上的落寞隐晦又细腻,就算是当下最先进的情感模块可能也制造不出这样自然的表达。
学人工智能的同学还说过二代战术人形安装了很好的学习技能模块——理论上只要有上级人类的命令和诱导,是可以把一些抽象复杂的东西当成基础知识一样学会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假设能不能成真,以及情感表达算不算那些“抽象复杂”的东西。
面前人形少女的表情让我赞叹起帕斯卡莉亚博士的研究成果。
“我剩下的照片里面有一张几乎被烤化的合照,”我把话题转移回自己的战利品,“照的是照片原主以前服役的特战队成员,大多数人的脸都看不清了,除了一个上尉。”
“上尉?”
“是的,他的肩章刚好能看清。说实话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军官,但是看上去很年轻。他的眼睛颜色也特别好看,就是那种带点薄荷绿的蓝色……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高温下变色了。”
“嗯。”李·恩菲尔德只是安静地答应了一声,我猜她可能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赶紧说,“有机会的话给您看一眼吧,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的。”
“好。”她说,停顿了一下,突然换上了一种更加正经的语气:“以后叫我李就可以了。还有,不需要用尊称的。”
“喔……好的,李。”
我们顺着河道往海边走,旁边一个复古风格的餐厅墙上挂满了三战前各国的国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旧的罗联并不倡导这种风格,但南极战争后的新罗联倒是毫不在乎。于是看似销声匿迹的国家主意又开始生根发芽。“中国,俄罗斯,英国……”我从最好认的开始,“瑞典,挪威,丹麦,巴西,葡萄牙……那是什么,斯洛文尼亚?”
李合上眼睛,又睁开,给了我一个肯定:“是斯洛文尼亚。”
“对了!”我说。我们在餐厅门口逗留了一小会,直到认完墙上的200面国旗,到了后面完全依靠李一个一个的查。
墙上的电视画面闪过一群人身着某种民族服装的游行,我正想凑近一点看清服装的细节,李替我解答说,“是G17分区的俄罗斯住民在游行倡导重建一个自己曾经的国家政府。”
“又是G区。”我想起了早上在博物馆看到的新闻,“今天早上还报道说G21片区截到了南极的通讯信号。看到这种东西才会觉得当下其实挺不稳定的……连着两个这么敏感的新闻,是在邀请群众猜测下一次南极战争先爆发,还是罗联再次瓦解?”
尽管略有不安,我这么说的时候并未抱有非常严肃的态度。
李却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她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因为很多事情总是意料之外的。”
半空中有鸽子拍动羽翼,扑棱着撕破街上人来人往的平淡嘈杂。
借用了岳母私设,所以背景有点混乱。写完才发现弄错了官方设定里的一个时间先后顺序qwq 16 Lab成立在三战结束好几年后了(捂脸)争取在后面圆回来~
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斗破同人系列之百合也能后宫》、《综漫之万人迷》、《来到斗罗的我竟成了银龙王的女儿》、《海贼世界里我吃了崩坏果实》、《斗罗大陆之麒麟》、《漫威同人之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