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妃子
莎尔忽然看向远方，眸中闪烁着不安的色彩。
就在这时车顿了一下，言氏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子歪到了莎尔旁边，差点撞到正在看着远处的莎尔。
“不好意思……”他有些尴尬地说。
“没事。”莎尔没有在意地回答他，她在意的是那一瞬间的不安感。
“言先生，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言氏终于找到一个能说话缓解尴尬的人，赶忙答应：“好的好的。”与此同时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他言氏什么时候和女孩子在一起这么尴尬过。
率先下车的言氏站在地上，牵着莎尔的手，扶她下了车。莎尔感觉很多余，但这是礼仪，没有办法，只能把手交给他。
脚踩到地面上之后，莎尔低头，看到路中央的地砖，有一部分泛着琉璃七色的光，拼凑成生着白翼的天使。莎尔没有怎么在意，头一次注意到那图案的言氏却眼神一滞——这是什么人设计的？这人居然将地面上的装饰设计成天使形状，让人类将其踩在脚下？这人该多么狂妄？
莎尔抬起头，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很大的商店前，商店的门是旋转式，大概有三米高四米宽的样子，透明的柜橱里是几个漂亮的模特人偶，脚边还摆放着几只精致的毛绒玩偶，当然它们只是人偶，和莎尔不同。
莎尔看着明亮如白昼的店内，感觉自己身上有些脏兮兮的男装和这个地方相当不般配。只好问言氏：“要在这里买？”
“嗯，”言氏回过神来点点头，说，“快进去，有人在等我们。”
“等我们？是谁……”又是突然的牵手，但这次言氏没有奔跑起来，莎尔的脑海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很好的女孩子。”言氏回过头来笑笑，也不知道是在说莎尔还是那三个正在等待他们的女孩。
“言，好慢。”进去后先遇到的是弥修，她啃着手里的面包片说，莎尔发现她和言氏一样是东方人的面孔，但也和言氏有些不同，那副面孔里似乎还掺杂了西方的血统。弥修看着莎尔，没有很意外，也没有很在意。
是个混血儿……啊。莎尔想想就明白了。
“找到新女友就忘了老女人，真是无情的男孩啊。”高挑的女人穿着黑色短裙，露出修长的美腿。此时的她一双玉手捂住嘴巴，眼角含泪，虽然大家都能看出那是装的罢了。虽然她长着一张西方美人的脸，却硬是给了莎尔一种她在面对女性言氏的感觉。
“……”名叫岚菲默默站在衣服下面的阴影里，来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这个东方女孩投来好奇的目光。
“抱歉啊弥修，已经尽快了。你这个女人别跟我演戏，很无聊的！岚菲给我走出来，衣服吊起来是为了让顾客看得更清楚，不是让你躲在下面的！”
他含着歉意的眼睛看向莎尔：“是些很奇怪的人吧，别在意那高个女人的话。”
莎尔点点头。
“嘁，”女人暗自咬咬食指。
岚菲好像直到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一件蠢事一样，双颊顿时变得粉红，低着头走了过来。
“这是莎尔，是我邀请到舞会的，”言氏顿了一下，看着三女的表情说，“女孩。”
弥修和岚菲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量这个金发人偶，只有女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哦。”
言氏掏出怀表，对她们三个说：“舞会还有两个小时开始，你们帮她在两个小时内成为上流社会的女孩。千金小姐还是小娇妻什么的，随意，反正你们三个都不愿意跟我去舞会，这就当你们帮我个忙了。”
“好~”女人微笑着答应说，弥修悄悄白了他一眼，岚菲没有信心地点了点头。
“做完一切后你上马车就好，车夫会带你去舞会。”言氏对莎尔吩咐说。
莎尔张开嘴，喉咙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还是没有声音。
“那你呢？”弥修歪着头问。
“我现在就要去舞会了，有很多地方需要我啊。”言氏笑笑，伸手抖抖身上的风衣，又对旁边的年轻侍应生说了什么，随后便走了出去。
莎尔看着言氏离开，忽然感受到一阵不安，身躯略微僵硬地转了过来。
“那么……”三个女孩迎着莎尔的目光，不约而同微笑着说，“开始吧？”
————
莱茵先生很头疼。
因为最近东方使者和仑亥圣女要来到塞万的缘故，他要做的事比平常多了不少。
皇室那边也催促他必须对【剜心人】做出判决了，这个游荡在下城区的幽魂一直是每个塞万人心中的梦魇，因为不知道哪天，这个东西也许就会走出自己划分的领域，在阳光下踏进中城区甚至上城区进行屠杀。
莱茵翻看着工作台上的一堆资料，最后又在周围人无奈的眼神中把资料甩开，转而看向另一堆白纸——这些都是委托书。
“什么？这人想知道瑞森家那个新继承人的信息？愿意花大价钱就卖。”他在这张白纸上盖下红印，甩给周围一个人，那人连忙拿着白纸跑出了房间。
“这又是什么，想知道【底狱】最薄弱的防御点在哪里？向他要一大笔钱，然后告诉他底狱的防御分布是我见过最均匀的。”接过白纸的人眼角抽了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想知道那位仑亥圣女的身世情报以及能力的相关资料……”莱茵大人摩挲着下巴短碎的胡茬说，“出天价，让他买不起，反正咱们也不知道，就这样吓走他。”
“这是……”
忽然，一个男人跑进来，对莱茵大人说：“大人，分部长让我把这委托书交给您，他说这位委托人有点特殊，无法决断。”
“也就是说重要的不是委托内容，而是委托人对吧？”莱茵大人打了个哈欠。
“不……其实委托内容也……”那人却这么回答。
“让我看看。”莱茵大人接过白纸，微微一扫，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像是猎食的野狼遇见了鬣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完了白纸上的内容。
一阵死寂的沉默。
“有趣，”莱茵大人忽然笑出声来，“有趣啊，一个东方人特意来到塞万，寻找在漆泽人人得而诛之的那个人，有趣！”这么嘶吼着的他，眼中却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泪芒。
“那……”男人见状，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不要给他情报？”
莱茵大人看向他，似乎因为他的愚蠢而感到不耐烦了：“对他说，”莱茵大人一字一顿，“查，无，此，人。
“这将是六年来，【莱茵河】第一次交易失败。”
————
“果然还是白裙更配美人呢。”女人笑笑，拿起一条白色的晚礼裙，胸口扎着一朵金色的花，让莎尔想起之前在城堡里女仆给自己换上的那件。
大概……是同款吧。
“这个。”另一边，弥修平淡的语气里却隐藏着无限的恶意，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她选了一条紫色的紧身长裙，后背除了系在脖颈后的一条丝带几乎**，裙子的材质中似乎还掺杂了魔法材料，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离的色彩。
“……”剩下的岚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怀抱着一条粉色的裙子，那是一条公主裙，自腰以下的部分全是大片的褶皱。『女人』似是不经意间看了岚菲一眼，悄悄拍了拍口袋，心想自己的钱应该够买下那件公主裙吧。
莎尔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摆出一副军人的站姿，任凭三女在自己身上比划。
“呐，莎尔小姐感觉哪个比较好？”『选择了白色晚礼裙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冰凉的手划过莎尔的脸，问。
莎尔不为所动，她没有怎么思考就下意识地说：“我觉得都可以。”
『女人』拿着晚礼裙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感觉对方这股糊弄的语气和某个男孩真是相似……
弥修盯着莎尔，有些生气地怀疑言氏心里怎么想的，居然会和这人偶扯上关系。岚菲好奇地看了看莎尔，又看了看弥修，自小被作为影卫培养的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弥修所散发出的一股敌意。
以四人为范围，这一片区域微微泛冷，客人们都不自觉地远离了她们，似乎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莎尔微微抬眼，与弥修对视，其眼中也隐隐约约泛出腥红的光，死亡的气息从其中溢出。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几名年轻女子，突然从店内深处走出，径直走到了四女的面前，打破了局面。
“你们好，”她笑着说，“这位应该就是言先生所说的莎尔吧。”
莎尔收起血腥气，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啊，言先生之前预约并吩咐我，要我帮莎尔小姐挑选合适的衣服，所以……”中年女人不失优雅地说，“这三位的任务完成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弥修的目光变得疑惑起来，因为她知道言氏从不会骗她，岚菲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女人』的眼神则阴沉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在拜托了我们的同时，还雇了你们？”
中年女人还是那副笑脸：“是的。”
“那他可真是大胆啊……”『女人』沉声说，表情阴晴不定，右手抓着衣角的力度悄然增大，看起来随时都会爆发一样。
“不过，言先生还吩咐了我们一件事，”女人又补充说道，“那就是，三位亲自挑选好的衣服，他都要买下来，当作送给三位的礼物。”
『女人』的脸忽然红了，她用手捂住双颊，语气里带着听得出的羞涩：“呀，原来还有这一手啊……”
几位年轻的侍应生走过来，接过三女手里的衣物，细细包装起来。
女人接过装着白色晚礼裙的袋子，像个怀春少女遇见情人一样兴奋。
弥修则冷漠地看着被包装完递到自己手里的这件紫色紧身长裙，感觉言氏终究还是玩了自己一次。
岚菲的眼里装满了简直快要溢出的欢喜，她趴在侍应生旁边，非要亲眼看着服务生给她包装那件粉色长裙。
看着三女的反应，中年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那个言氏果然有些想法，只不过……她装作不经意地打量那个叫弥修的女孩——为什么这女孩长着一张混血儿的脸？白皙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和黑色的眼珠，混血儿这种令人厌恶的存在怎么会和言氏那种人在一起？想到这里她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外人罢了，于是赶忙拍拍手，说：“其实言先生给我们的要求不仅仅是搭配衣服而已，他的具体要求是一句话——”
莎尔将目光从三女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女人，她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那句话，就像之前猜到言氏会来一样。
“要让莎尔小姐，像个女孩。”
莎尔闭上眼睛，心想果然。
“所以我们邀请莎尔小姐跟我们到【斯卡尔】的内部，我们将为您沐浴扮妆。”女人细细地端详这个名叫莎尔的女孩，感叹于她朴素的美丽，心想这女孩经过一番包装后一定会变得相当耀眼。
莎尔点点头，虽然人偶不需要洗澡，而且也没什么机会洗澡，但事实上最近的一次沐浴就是在几天前，因为要见皇帝，不洗澡是不行的，所以莎尔被几个侍女服侍着洗净了三年在战场上与血海里所积累的污秽腥红。她在那时闭上眼，回想起三年间的许多事情，甚至在天花板上迷迷糊糊地看到一扇大门，仔细看时却又找不见。
当她在那再度睁开眼时，希莱恩便来了。
“我们会给您找到最适合您的妆容，漂亮得让您足以成为皇帝的【妃子】。”中年女人拉起她的手，二人在周围侍女的陪同下，迈入了店里的深处。
————
“我们回去吧，”『开心的女人』说，意外的礼物总是能让人开心，但她偏偏又不像是那种会因为一件这样的白裙就会开心的女人，“反正留在这里也只能看着人家一点点比我们变得更好看嘛。”
弥修心怀无奈，却又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点头：“要吃饭。”
岚菲用两只手抱着包装袋，开心地附和着说：“嗯嗯，要吃很多！”
“好！今天言氏不在，那么我们就去那里蹭饭吧！”
三女走出店门，招来一辆马车，对车夫说了目的地，车夫的表情先是有些古怪，但随后便转化为敬畏，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就驾着马车，朝着皇室城堡的方向去了。
————
“您是不是有什么疑问呢？”中年女人看着背向自己的莎尔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问。
莎尔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她回过头，看着女人，双手停在褪下上身衣物的一瞬，她问：“言氏他……是什么人？”
中年女人的脸上始终是那副化不开的微笑，似乎是在预言什么：“这个您马上就会知道。”她看着莎尔上衣胸前的两个凸起，似乎发现了某件事。
莎尔没有再说什么，双手又动了起来，完全脱下上衣，露出柔软白皙的**，紧接着褪下内裤，女人看着她愣了愣：“您不穿内衣的吗？”
莎尔想了想，说：“穿过，很浪费时间。”战场上战机万变，哪能把时间浪费在穿那种无用的衣物上面。
女人无语，但看着她的这副身体，又不得不感叹说：“真是几乎完美的一具身体，皮肤也光洁柔滑如同新生的婴儿，也许你真的能成为【妃子】。”
“【妃子】？”莎尔问。
“皇帝啊，至今都没有娶妻呢，这场舞会有人传出消息，说是皇帝终于要招揽【妃子】了，”女人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很多家族都派出了自己最可爱漂亮的女孩呢。你虽然不差，但你们最大的差距就是这个，”她指着自己的右臂。
莎尔点头，示意明白，但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不是……”
“还好现在的机械拼接技术相当发达了，你的这根手臂应该是几年前接上的吧，还没有皮肤模拟技术的那个时期，”女人走过来，摸了摸莎尔机械的右臂，打断了莎尔的话，“现在的话，换掉它再装上一件和真人无异的机械手臂，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多只是五百金币的价钱罢了。”
听到这个价钱莎尔又愣了愣：“五万杯柠檬水？”
女人被她的话噎住，顿觉无话可说，只好拉着她，几个侍女跟在二人身后，一起走进了浴室。
云雾缭绕间，莎尔的脑海里再次隐约传来玻璃碎开的声音，这次很轻微，也没有引起什么身体异常，莎尔便没有在意。
等等，莎尔想起来一件事——自己来舞会，从来都不是为了当什么【妃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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