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胜利之约
当那顶王冠轻轻落在西泽头发上面的时候,西泽感受到了什么。
那是极其沉重的一声雷鸣,携着难以言喻的风潮,他侧耳,似乎其中还有小声的啜泣。
骤然,魔法如马群在其血管内奔腾流转,像是淹没天际的洪海被灌注进他遗自黑暗时代的血脉中,身体上的痛苦与刚刚苏醒带来的昏沉被冰霜横扫一空,骇人的冰川能量自身体深处迸发出来,随着血流传导,逐渐遍布了全身。
他睁开眼睛。
世界开始变化。
明明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明明塞万还是那个塞万。
只是他灰色的眸中倒映的满是细微的魔力洪流。
他终于能看到魔力的存在,也终于能看到魔力拼凑组成的虚无。
那是风中,那是水里,那是天上,那是冰渊,那是烈火,那是血肉。
这就是无处不在的魔力。
这一瞬间似乎无数寒霜在西泽的体内冻结,又被温热的血流冲解融化,他仰起头,看到并不存在的云端满是无尽的霜花。
就在这一瞬间,黑月装甲表面幽蓝的火舌开始如篝火般喷吐!
西泽感觉到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和肿胀感。
他依稀还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虚影。
他依稀还能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男人说:“我的孩子,感受到了吗?这就是迈尔斯家……遗传自远古的血脉天赋!”
无数月丝癫狂地在虚空中弥散又消失,那是月丝又主动回到了他的体内,化为一股巨大的魔力之流,在他的身体里来回激荡,像是演奏音乐一般轻柔而精准地拂过他的每一寸骨骼。
全身都在发出破碎一般的声响。
可那不是死亡的寂灭,那是光芒的重生。
灰色的眸子缓缓亮起青蓝的光芒,宛若魔力坟茔上静静燃起的幽火。
他从长久的梦中苏醒,第一次触碰到了世界的真实。
于是二十年从未触摸到过的魔法门槛在他走入门槛的这一瞬间被他完全踏碎!
无上的血脉威能与装甲内的战斗记忆相互呼应着,最终化为人类某种极致的本能。
这种意志仿佛外来,却又如此真实地藏匿于他的体内。
仿佛觉醒。
如此融洽,如此契合,如此……自然。
他看到一扇金色的门,伸手,推开,走进。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地说:“谢谢。”
于是在这瞬间,所有他曾钻研过无数个日夜的魔法,全然化为真实的记忆。
所以他看着漫天席卷的风潮,本能地用出了【气无】。
风潮都被挡在了无形的墙外。
“这就是皇帝的力量……”他感受着体内流转的魔力,他不知道当全部魔力一齐涌入他的身躯时,他就已经是和莱维德同等级的存在。
以大魔法师为顶的凡人之上,万能的神明之下。
他就是贤者。
于是厄洛丝如此癫疯地嚎叫:“凭什么是你享受这一切!”
西泽以魔法抵御着利维坦的攻击,感受着体内元素的汇聚,还有月丝的异变。
月丝如今就像是不可被剥夺的权杖,在他的体内汇聚着。
他只得抬起头,看着那巨大的鱼形,叹气:“你为什么要和漆泽作对呢?”
他还是不懂自己姐姐到底是如何才会和这条巨大的怪物相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这条深海巨妖交流,在那深远的传说中利维坦甚至是雌性,这条巨大的鱼形到底是如何才会和自己的姐姐相识相知相爱?
他不知道这一切。
但他会杀掉她们。
“白爵怎么样了?”他忽然问道。
厄洛丝愣了一下,而后放肆地大笑起来:“你是说那个愚昧的凡人?”
愚昧吗?西泽想了想,只能肯定了厄洛丝的说法——白爵确实很愚昧啊……以一己之力,去拦住了那最初,也是最为宏大的海潮。
也许他救了很多北海附近的人,也许他为那些人争取了逃生的时间。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结局,他甚至还对着冰原之上的厄洛丝举起了剑。
他从漆泽极东部的雪川域赶来,花了整整一夜时间,没有吃早饭,没有喝一口水就踏上了石台,之后也为了向伊珊洛娜解释而没来得及休息。
他像极了那天伦瑟说的话。
——————
“你这个人以后一定会死得很惨,”在那个小院里,伦瑟摆弄着自己的椅子,美滋滋地打量了几眼以后对木匠冷不丁地说,“这可不是诅咒。”
木匠不解地挠挠头,白色的长发垂到肩上,白皙的脸上满是迷茫:“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体有问题,有病症,而且满是窟窿,完全填不满,还走了别路,最大的问题是……你不会害怕,”伦瑟晃了晃手里的白渊,叹气道,“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学魔法就好了,偏偏要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你这样怎么对得住你的妻子,你还怎么去找她。”
“妻子啊……”那木匠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直到一片雪花掉在他的鼻尖融化,细微的凉意让他清醒过来。
于是他有些难过地说:“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我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走出塞万以外啊。”
“记得是不可能啦,你就跟着我鬼混吧,直到你死的那天,”伦瑟拍拍胸脯,“毕竟你是我弟弟。”
那木匠终于露出了和白爵一样的笑容。
他点点头:“好,哥哥。”
伦瑟和白爵长得很像,他们都很白,他们的头发都很白。
但他们最像的是一点。
最不为人知的一点。
他们都是怪物。
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
白爵一直在忙碌。
不管是在雪川域还是在塞万。
他是西泽的叔叔,也是厄洛丝的叔叔。
虽然年龄差距很奇怪,但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秘密,也许正和他们所说的病症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白爵为什么最终还是离开了塞万,但西泽还是很伤心。
所以他从虚空中捻起雨丝。
从虚无中借来冰霜,他将雨丝与冰霜扔向嘶吼的利维坦。
一瞬间,巨大的冰霜荆棘自地表疯狂地蔓延生长!
厄洛丝看着这巨大的荆棘,脸色一变,冰蓝之火自她指间奔涌,她挥手,万千如箭矢般的幽火涌动着冲向四周的荆棘。
西泽感觉装甲的腿部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于是弯下身,随着一阵剧烈的震荡,全部的马力迸发出来!
他就这样冲向了利维坦!
激荡的流云自空中绽放出妖艳的白花,厄洛丝大吼:“吃掉他!”
于是那喷吐着烈火的巨口猛地张开,西泽已然能看到其中密密麻麻的利齿。
荆棘破碎。
他闭上眼睛,像是在自寻死路。
厄洛丝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她以为自己的弟弟选择和那所谓的白爵一起陪葬。
“真是愚蠢啊,果然人以群分吗?”她这样嘲弄着西泽,却又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为了掩饰这种不安,她只能更加疯狂地嘲讽西泽,同时无比警惕地看着四周。
“你以为你能做什么!”她大声地说。
“你自诩为新王,可当我把那把刀捅进伦瑟身体里的时候,你还差几十年都没出生啊!”她说,“要不是我,哪里还会有你!”
要不是我捅了伦瑟,要不是我吞噬了他的生命,你又怎么会被选择出生,你又怎么会有今天?!
她的眼神愈发血腥,她几乎就要化身为野兽。
“所以你快给我去死啊!!”
她看着西泽携着幽蓝的光坠到了利维坦的嘴前。
“姐姐,”他的声音含着魔力,所以隔着很远传到了厄洛丝的耳边,她听到他说——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那些久远的记忆含在魔力的洪流里灌入他的脑海。
伦瑟的死亡,圣战的伊始,大不列颠的陨灭……
伦瑟是因圣战中受到的伤而死,厄洛丝原本只是他在圣战前被家族政治诈婚而得来的女儿,连伦瑟的血脉都没有得到……所以她没有灰瞳,她不会变身成为血鬼。
她只是个粗糙的赝品,小丑,欺骗着自己,欺骗着观众,最终在舞台上大声地自言自语。
她是伦瑟的女儿没错,但她所得到的迈尔斯家的血,太少了。
事实如此。
所以西泽会赢。
为了伦瑟,为了圣战的伊始,为了塞万,为了塞万那些死去的人们,为了……早点见到安娜。
所以他的周身忽然绽出幽蓝的芒来。
缭乱。
利维坦咆哮着掀起一阵地裂,北海回应着,狂风骤起,如天际一般高大的北海潮涌自远方席卷!
“这就是全部了吗,”西泽轻声地呢喃,而后由本能引领着身体,他的双手猛然提起,做出虚握的动作。
冰霜荆棘破碎。
那一瞬间天与地连成一片。
白色凝结到了画面的剑尖。
那时旭日从东方悄然露出一抹光华。
那时天地被四散的霜花编制,成为一片雪与海的边缘。
他睁开眼睛。
万千本该碎裂的荆棘,其碎片肆意滋生在塞万之上,绑在利维坦的身上,刺进了她的血肉,霜寒入骨,血液自荆棘之外流出成为无限的冰河。
那是一头巨兽的末日。
他携着风与霜潮落在地面上。
虚无中仿佛传来一声叹息。
那叹息中有感慨,有无奈。
黎明初上光朝。
海面上布满了琉璃的光。
厄洛丝的身体断为两半,脸上满是错愕与不解。
这就是贤者级别的力量,在塞万矩阵的加持下,此时的西泽甚至已然在贤者之上。
“我赢了……”他说着,看到远方明日渐起,留下无限的辉光。
“安娜……”他呢喃着。
身体的力量逐渐流逝。
温度也在减弱。
他的身体发软。
“不要啊,在这种时候……”他拼命压抑着这种无力感,最终却只是将意识浸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黎明。
朝日。
云下。
被冰脉锁死的巨兽。
断成两段的少女。
还有被冻结到天边的冰海。
于是泪如泉涌。
他哭泣着,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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