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弑神之兵
刀锋不止。
弯折的弧光自剑锋处滑动。
繁杂的月丝在虚空中滋生,而后由于外力而断裂。
火花在空中如火莲般绽放,花瓣落在地上,以窗帘为底,燃起了滔天的巨火。
一声闷哼,水流自某处迸裂流出的声音在黑月装甲的腰部响起。
他被一只手抓在半空中。
随着一声刀铁落在地面上发出的铮鸣,黑色铁甲的缝隙向外喷吐出一阵灼热的蒸汽,算是为这出剧场画上了句号。
这是一次碾压。
也是一次行刑。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厄洛丝不屑地看着自己被蒸汽烧得通红的右手,这只手刚刚抓着黑月装甲的脖颈。
她意念微微挪动,魔力洪流自虚空中涌动,将她的整个右手从手肘处斩掉,与此同时庞大的生命力从体内激烈地荡漾,整齐切断的手骨轻微地震动着,一束束新生的肉芽宛如植物一般从断臂处生长而出,薄膜一样的表皮自肉躯的表面浮现出来,一只白皙的右手再度出现在了西泽的眼前。
这是绝望。
这是碾压。
这是不可挽回的结局。
隔着面甲,厄洛丝看不到西泽的表情,于是她敲了敲倒在地上的铁甲,再次问道。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是什么吗?
西泽透着面甲茫然地看着阴云密布的夜空。
我知道我是什么。
因为我曾经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年。
他动了动包裹着右手的金属义肢,想抓起那把长柄的利刃。
但血液迅速地流失却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他的身体完全动不了了,那是笼罩在天空之下的阴云,那是遮挡住光芒的岩石,那是……明确地明白自己正在不断失去什么的感觉。
我……知道我是什么……
他想着,嘴唇却开始发冷,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
“我只是伦瑟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填充了他理想的躯壳,只是一个按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去做,去成长的木偶……”
肋骨之下,巨大骇人的血洞向外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血液,温热的液体在他身下汇聚成了浅浅的一滩血池。
视线也变得昏暗,他竭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什么,却只能看到几点金色在黑底的天鹅绒毯上发光。
这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好想去反抗一下他……”
西泽缓缓地闭上眼睛,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没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
而世界又会变得怎么样呢?
轮亥肯定回来杀了厄洛丝,但那一定是在厄洛丝毁灭整个塞万之后了。
世界只是会永远地失去一个城市,失去一些人,失去很多曾经活过的人……
“你是一个小偷,”厄洛丝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她在西泽生命的最后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嘲讽,“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王冠,而现在,旧的王要作为新王,登基即位了。”
漆泽的皇帝,终究还是在血与火中更替了。
白爵怎么样了?自己真的是小偷吗?你就像个怪物。
他想说。
却只觉得自己是在说一些废话。
最终他只得沉沉地合上了双眼。
这出由小偷和新王演出的戏剧,似乎是在此完结了。
——————
“真是的,你们漆泽人真是想要我的老命啊……”打开灯塔灯源后半部分,看到其中的炼金刻印以后,莱维德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自从来到漆泽以后,动的手受的伤比以前几年加起来都多。
毕竟轮亥安宁祥和,偶尔几次出手也是为了屠掉几条从上个遗失时代起便一直存在的巨兽。
自从来到漆泽以后,他被魔免人偶打了一拳差点把胳膊直接打断,和白爵动手,出了八分的力气最后取巧获胜,现在还得用自己所剩无几的魔力去给这个炼金矩阵塑造驱动阵纹。
没错,在观察了一番以后他明白了那个老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要一来到这里就能明白到底要做什么。
他需要做的是以魔法塑造能够驱动灯源的阵纹。
他不知道驱动灯源有什么用,但总之是感觉在这种时候那老人不会骗自己。
毕竟这时候一个失误大家就都要一起葬身在这里了。
于是他轻轻地抚起灯源,数十道微弱的光点从他的周身虚空中缓缓凝结出来。
他苦笑着,因为他想起了之前在卫森宫里自己随手一挥就塑造出了万千光点组成了一张大网,接住了皇帝与圣女。
现在的光点和当初比起来简直就是雨后水潭和昏蓝大海。
于是他将光点一点点融入到了地面上,光点在落到地板上以后立即就化为了几道丝线。渐渐地,丝线展开,相互钩连,相互构筑,相互构成。
“我将携着尸骨与无尽的灰尘在雾天中回归……”
耳边似是有人轻声呢喃,沙哑地低语。
“那雾要大到如暴雨一般,而那尸骨,则会在雾中生长蔓延,直至再度变为血液一般的灰,而我则将回归……”
那声音在莱维德周身不断地响起,如海潮般此起彼伏,如同包藏着玄杂繁复的奥秘,就在他想侧耳细细聆听时却又渐渐如帐前篝火般熄灭。
由光所构成的矩阵逐渐形成,莱维德虽然没有了对魔力的掌控,但他仍然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就在矩阵之下,如火海一样沸腾着,如激烈的海潮一般澎湃不止!
光芒逐渐盛大,拼凑成了奇怪的断章。
莱维德意识到此时的矩阵已然不属于自己,他几步离开矩阵以后才明白了现状和真实。
驱动的矩阵早就有了,只是需要有人来激发它。
可那矩阵似乎有了自己的灵魂,那灵魂呢喃着,说着没有人能听懂的暗语。
在那愈发盛大,直至化为真正的灯塔、在天际中闪耀的神圣光芒之中,莱维德看到有无数幻象不断地浮现转变,直到最后,它终于隐隐在天空中演化出了被轮亥与漆泽人一同视为历史之碑的盛景――
那曾经的先王伦瑟端坐在庞大的青铜王座之上,轮亥的众神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以轮亥的名义,将他加冕为皇。
“于是……世界于此伊始。”那皇帝如是说道。
剧烈的光明一直冲到天际!
整片夜空恍惚间被映如白昼,有人抬起眼睛,看着那光明,居然变得热泪盈眶。
他们都在哭泣。
“那是什么……”厄洛丝仰望着天空,忽然剧烈地不安起来。
“嚯嚯,新王和小偷的剧场要开始咯……”莱茵大人趴在二楼房间的窗户上,乐呵呵地笑着,却难以掩盖脸上止不住的激动。
言氏和弥修岚菲仰头看着宛如白昼的天空,还有那道天神之王般的身影,终于是叹了口气。
“你看,我就说了……”言氏的眼睛有些泛红,他对着弥修说,“那伦瑟肯定有准备的……”
在白炽色的光芒中,无数道金铁般的荆棘在王座之下生长着,彼此缠绕,割裂,最终在青铜王座之上凝结,化为了金色的荆棘之冠。
莱维德看着那道身影,面目茫然又感动。
那是第一位神明所加持之君王,那是人类最强的君王,那是在混沌之中存活,乃至在史海中化为光芒的君王!
能够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这种无上的伟力,他几乎就要感动的哭出声来。
因为这是人类的力量。
他感受着这股力量,一股没有来源的豪迈感从胸膛中激荡着徘徊。
他仰视着天际中的那道身影,居然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轮亥的影子。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若是能从这场灾难里活下来,也许他也能强大到轮亥神明的那种程度。
远方的北海之中,那深渊巨兽惶恐地在极黑深渊中游荡,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结局。
——————
皇宫城堡的废墟大厅里。
厄洛丝扶了扶头上的王冠,拾起那具还有些温热的机甲旁,那把黑色的轻刀。
在许多年前,人们叫它开罐。因为铸造它的矿物是当时世上最珍贵的矿石——织汰。
织汰所铸造的兵刃,硬度强到能直接如切纸般划开大部分的钢铁,又像是撬开罐子一样容易。
可惜这个弟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它。
她轻轻地握紧了刀柄,宏大的魔力洪流瞬间如奔腾的野兽般涌入这柄织汰之刃。
在一声脆响中,宽平的刃锋表面浮起了隐约的裂痕,于是开罐周身莫名掀起一阵无声的碎风。黑铁色的狂流猛然在其上沸腾,而后整柄开罐一刹那裂开,化为无数道碎片,在她手中,缓缓凝为了一柄黑色的长刀。
它终于看起来像是和白渊一样的兵器了。
这是当初圣战中的弑神之兵!!
此刻,它在沉寂了无数岁月以后,在一位叛逆之皇女的手中,绽放了真正的姿态。
“伦瑟……想来就来吧……”厄洛丝握着这把弑神之兵,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地上那具已经被地板侵染到有了些许凉意的黑月装甲。
她莫名叹了口气。
天际的伦瑟遥遥地看着她,嘴角忽然流露出来一丝嘲讽的笑。
就像是很多年前,她将吞噬生命的利刃刺入他的身体里的那一刻。
那时他嘲讽地笑笑:“你以为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如今他也一样。
这一切都不会如你所愿,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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