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的巴黎充满隆重的气息。
不仅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国庆日,作为旅游旺季,慕名而来的游客将平日冷清的广场围得风雨不透,这也为画家们提供了足够的灵感空间。
显然,克劳狄亚也是这群人当中的一份子。
清晨时分,她便叫醒了马良,然后将脸盆里的水泼向沙发上打呼噜的弗兰,三人整装待发,前往巴士底广场。伴随着路上花卉的芬芳,首先映入三人眼帘的,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黑灰色铜柱。
“呐,那个就是今天的练习素材吗?”
马良好奇地指着那根大理石柱廊。显然,经过近两个月的相处,她已逐渐习惯了克劳狄亚的古怪脾气,若是不好好问的话,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敲脑袋。
“笨蛋,那是七月圆柱,上周妳不才画过?”
话音刚落,克劳狄亚便朝马良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也可能是我忘记啦,因为这形状实在太特殊……”
马良抱着头撅嘴道。
“妳是单纯觉得这个最好画吧!”
“马良小姐,请适当提高作画的难度。这也是为能够更好完成任务,毕竟作为画家,磨练自身的画技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以后便能轻易发动各种‘神迹’了。”
弗兰见克劳狄亚面露愠色的样子,连忙打起圆场,但金发少女似乎并不领情。
“你错了,写生并非磨练,却是画家生活当中最重要的部分。而神迹,不过是守卫画师被令人讨厌的任务缠身时才会用上的工具。”
“是的师傅!那么,我这就先去练习了。”
说罢,衣角尚未干透的弗兰便带着画板走向别处。
不好再说什么的克劳狄亚,便转过头瞥向马良────后者正蹑手蹑脚地打算要开溜。
“别想偷懒,笨蛋。”
克劳狄亚声色俱厉地叫住马良。
“今天我会亲自教教妳,什么才是写生。”
“那也用不着妳亲自出马吧……”
马良讨好似地堆出笑脸,仿佛在寻找最后一丝希望。
就这样,两人来到广场附近的河畔────绿茵浮动,小鸟啁啾,四面的咖啡馆相继开张,一堆画家比邻接踵地摆开画架,为游人写生。
“呐,首先是找个令自己满意的目标,然后将其描摹出来……也不一定是静止的对象啦,妳随便观察一下正在行走的路人吧。”
克劳狄亚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着。
“呐,克莉斯蒂娜,妳看这个怎样!”
马良灿然一笑,用笔指着伫立在前方的身影────
那是一个浑身散发妖精气息的银发女孩。
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瑕疵,不带现实感的气场,她的肌肤甚至比白种人还白皙。轻轻的薄雾宛如一袭细纱披在她那银白连衣裙上,女孩正以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盯着塞纳河。
“不错,有点艺术品的感觉了。”
克劳狄亚笑颜逐开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怎么在意对方的违和感。
“就这样一口气画下去吗?”
马良转过身,充满疑问地说道。
“注意观察肩胛骨的形状,这个时候妳必须找准最主要的几条线。”
“可是她在动啊。”
“别管她动不动,重点是抓住她的形态,这样就算不是静物也能克服。”
克劳狄亚偏过头看向马良,开始连珠炮式地教导。
“她开始蹲下身子了,有点不太对劲啊!”
“作为画家,这点困难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跳下去了……”
“跳下去也一样,继续画就是了。”
“问题是,她跳下河去了……”
02
两人迅速穿过葱郁的梧桐树,抵达塞纳河的池畔边。清澈的水面上泛起数道涟漪,水花四处飞溅,一名女孩正在那里挣扎,宛如双脚陷入透明的泥泞。
“这下可怎么办啊!”
马良焦急地看着克劳狄亚,似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塞纳河的水流很急速……话虽如此,等我们把水警队叫过来,估计也为时已晚。”
说罢,克劳狄亚便环顾四处,周围的人群茫然地愣在那里,也有发出求救声的援助者,但就是没人愿意站出来冒这个险────很遗憾的,或许是因为巴黎的勇者还没起床吧。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淹死吗!”
马良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啊啊,烦死人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先给我点时间准备……”
克劳狄亚埋下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脑内没有救生艇制作图的记忆,若是轮廓不像“神迹”也会发动失败,果然也只有画个救生圈赌一把了。如此考虑的她,正要挥舞手中的武装────
“都说来不及准备了啊!”
马良见落水少女的头已沉下水面,便匆忙地伸出双手,误以为克劳狄亚准备下水救人的她,不经意间从背后将其碰到。后者不由得打了个趔趄,带着“啊”的尖叫噗通一声跌入河中。
“妳想谋杀我吗……唔……蠢货……我不会游泳啊!”
沉进河中的克劳狄亚在水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不容易张嘴便是破口大骂,这也难怪,被一个笨蛋这么推下去,弄得连自己也有生命危险了。
“怎么会这样……我……等下……我这就来救妳们!”
马良缩了缩脖子,一脸慌乱地吐口寒气,深感自责的她顾不了那么多,也跟着纵身跳下河中。就这样,塞纳河上同时出现三位少女在水面挣扎的光景。
“救……救……!”
克劳狄亚拼命地拍打着河面。微妙的是,当她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却感到灵感犹如泉水般涌来,双脚不自觉地蹬着。直至视野逐渐模糊之前,她看到了那名银发女孩正背着昏厥的马良,仿佛人鱼一般在水上穿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女孩朝自己伸出玉白的右手────
脑海里一片茫茫黑色。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孤立无援的自己,被关在漆黑而又狭窄的贮藏室,无论怎么呼喊也没用。直到墙上的壁画突然照亮整个房间,笼罩在心中的阴影才被消除。可以说,自己的童年是被一幅画给救过来的。
如今,这个充满温暖的光芒再度闪现。
伴随着令人目眩的色彩,少女感到自己不再被束缚,重获了自由────
“妳们几个小鬼究竟是想怎样?”
当克劳狄亚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视野里看到的是一名双手叉腰的男人,正在教训银发女孩的画面────
“禁止在塞纳河游泳,招牌立得不够多吗,还是明知故犯?”
男人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从他的制服来看,似乎是巴黎水警队的成员。因为一年四季全天候的工作,每天都有数组救生员随时待命,以应对多处同时发生的落水事故。在旺季,这些水警都会在事故多发地段往返巡查。看来,他们似乎对同时出现三名落水者的情况感到尤为不满。
“这是我的自由。”
银发女孩露出大胆的笑容,坐在旁边的马良则像是打气似地助威。
“妳应该说这是不可抗力!”
“傻瓜……”
克劳狄亚不禁咂舌道,想要站出来教育这两个小鬼,可就在她试着伸手的时候,却见自己的手掌比平日缩小了一圈。
“诶?”
当她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不止是手臂,整个身体都变小了,衣服完全不合身,头部被宽松的衣服罩住。难道这是与毕加索一样,能令自己更加年轻的神迹吗?还是说,因为那个古怪的银发女人────
“喂,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变小的克劳狄亚叫住了比她高半个脑袋的银发女孩。尽管是一副恶狠狠的语气,但发出来的却是稚嫩的童音,这也令站在旁边的马良不禁惊呼。
“好可爱!妳是克莉斯蒂娜的妹妹吗!”
“我比妳大多了笨蛋!”
“……我赐予了妳自由。”
被问到的银发少女面无表情地对克劳狄亚说道。
“因为我看到妳痛苦的过去,于是便赐予那个时候的妳的自由。”
“别胡扯了,赶快给我恢复原状!”
克劳狄亚攥起双拳,像个顽童似的哭闹。这也不怪她,毕竟变成如今这副样貌,只会让她平时任性的一面显得更加孩子气。
“够了!妳们几个别吵了!真是的,所以说我讨厌小鬼……”
被冷落的水警颦起眉头,一脸正经地朝向马良这边。
“妳是三人当中的老大对吧?好好管教妳的妹妹们,下次别再犯这种傻事。”
“是!”
马良使劲力道行了一礼,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我才是负责人好吧!”
克劳狄亚拉开嗓门大叫,无奈水警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反而混杂着叹息直摇头。
“真搞不懂妳们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如果他们在场的话,我一定会开好罚单,让
他们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才是责任。”
“……先生,你已经很累了吧。”
银发少女突然打断了水警的发言,后者气氛的想要上前纠正她的发言────却发现自己已被女孩的目光吸引住了。
“一天到晚的忙碌,束缚了你太多的自由。是时候解放自己,出去休息一下了。”
少女的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奇妙引力,就连那名水警也无法逃避开她的视线,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谁都渴望自由,当你认为自己被过分束缚的时候,就应该尝试去体验。”
伴随着扑鼻而来的清香,银发女孩用妖精般的歌声说道。而水警仿佛着魔似的、没有任何怀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样啊。啊啊,没错,我的确该给自己放放假了。”
水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像是要收拾行李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到最后只剩下三人。面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克劳狄亚若有所思地走向银发少女。在她看来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
“妳究竟是什么人?”
“莉伯特。”
面对克劳狄亚直白的提问,少女干脆利落地答道。
“别装傻了,刚才那些全是妳做的手脚吧?不过我奇怪的是,明明手中没有笔,却能轻易描绘出那种效果的神迹,还是说妳本身就是异常……”
“……我听不懂妳在说什么。”
“好吧,那么妳的家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爸爸丢下我之后便一个人跑掉了,除此之外的,我什么也记不得。甚至连自己本来应该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为什么我们总会碰到这种倒霉事……”
克劳狄亚垂下头苦笑,想起上次那个被父亲抛弃的曼坦妮,这回偏偏又是被家人丢下的失忆少女。想到这里,一边感叹的她,用安抚的口吻说道。
“那么,莉伯特……是这个名字吧?如果我们帮妳找到父亲,妳可以把我恢复原样行么?”
“没这个必要,是爸爸赐给我了自由,那么我便也要让他自由。”
莉伯特露出一副满足的微笑,毫不犹豫地回绝克劳狄亚的请求。
“妳是在搞笑吗?”
克劳狄亚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正常,这个女孩的脑子一点都不正常。与其说难以沟通,不如说从逻辑上就存在根本差异。
“我是认真的。”
莉伯特泰然自若地说着。
“好吧,那我也要认真了。”
下定决心的克劳狄亚将桌上摆放的笔拿到手中,摆出战斗的架势。
“我警告妳,若是不把我变回原样,休怪我对妳不客气。”
“请冷静下,克莉斯蒂娜的妹妹!”
搞不清头绪的马良,看到金发女孩挥笔的神气模样,便连忙劝阻。
“笨蛋先给我一边凉快去!”
说罢,克劳狄亚挥起手中的笔,脑海里仓促地浮现出一柄铜剑的轮廓,伴随着愤怒的声音,稚嫩的小手对着空气勾勒数笔。然而,下一秒的光景,却令她不由得睁大眼眸。
毫无动静,确切地说是什么也没发生────陷入错愕的克劳狄亚,再次挥起神笔。然而无论她描绘出怎样的线条,眼前依旧没有改变,本应发动的“神迹”不再奏效。对于马良与莉伯特来说,如今的克劳狄亚,就像是个拿着玩具刀胡乱挥舞的小毛孩。
“为什么……”
克劳狄亚讶异地说着,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被称为天才画师的她,如今却连最简单的神迹也无法描绘出。这对她来说,必然是不小的打击。如同癫痫病发作一般,女孩挣扎地咬紧牙关。
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手感上的不顺,还是身体变小的缘故?
唯一能解释的,是自己变回了七岁时的模样,也就是,那段尚未接触过美术的、被关在“笼子”里的童年────
“因为,妳已经重获自由了。”
莉伯特眨了眨银灰色的眼眸,天真无邪地微笑道。
“妳是在嘲讽我吗?”
克劳狄亚偏过头,压抑着愤懑的情感,喃喃低语。
“不,我是说,妳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自由的生……”
“别开玩笑了。”
克劳狄亚强忍怒意,用火热的声音说着。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可妳却把我弄成这样……口口声声说什么解放,还剥夺别人自由的,明明就是妳吧?”
“妳说……我……剥夺妳的自由?”
莉伯特的表情倏然显露出极度动摇。
“没错,妳这个恶魔!早知道当初就该放任不管,反正跳进塞纳河也好,尼罗河也好,都是妳的自由,对吧?”
“……那么,我再给妳一次机会吧。”
“诶?”
“如果妳能说服我,证明我的言论是错误的。那么我便令那道‘枷锁’重新束缚妳。总之,这几天先让我住在妳家里吧。”
态度骤变的莉伯特选择了让步。但是,克劳狄亚似乎并不放心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留宿。
“我说,那种地方妳呆得下去么,妳不是渴望自由吗?”
“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还是说,妳不想说服我了?”
“好吧。”
克劳狄亚屈服地点点头,在确认理论上还有恢复身体的可能性后,她便长吁一口气。而刚才和莉伯特对话时的疑问也好,不协调感也好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马良,带着这家伙一起回去吧。”
“不好意思。”
马良困惑地歪着脑袋,面对个头比自己矮不止一截的女童,难为情地笑道。
“我觉得,这个时候该把妳姐姐叫过来比较好……”
“我就是那位姐姐,想扔掉手中的戒指流落街头吗,大笨蛋!”
说罢,金发女童挥起小拳头朝马良的腹部砸去。
03
薄云遮蔽了日轮,又是要下雨的迹象。
克劳狄亚板着脸,将这片淡淡的阴郁带入到门前。
原因在于变矮后的自己,不仅没法再门牌上写字,甚至连玄关的朱红色电铃也够不到。
克劳狄亚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以求助的目光仰望着莉伯特。
“妳看,连开个门的自由都没有,怎么样?”
“委托别人帮忙也是小孩的自由。”
说到这里,莉伯特遗憾似地摇摇头,朝马良说道。
“去把她抱起来吧。”
“什么!?”
抢在马良前面发出惊叹的克劳狄亚瞪大了双眸。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无论如何,这也是妳们的自由。”
“哈哈,说得也是啊……”
马良带着苦笑,慢吞吞地走到金发女童的面前,一副笨拙的样子。
“克莉斯蒂娜……稍微……克服一下,行吗?”
“说得到好听!”
于是,马良便咽了咽口水,将仅靠大衣遮掩全身的克劳狄亚抱起来。后者则像试图挣脱似地不停摇晃,在旁人看来,这就好像一对姐妹相互闹着别扭。
结果,输掉的自然是看上去像妹妹的那方────被马良紧紧抱起的克劳狄亚,正满脸通红地喘着气,将手指徐徐地伸向电铃,好不容易按下去后,便用手指朝随即发亮的门牌,吃力地勾出“DaVinci”(达·芬奇)的文字,门扉也随之开启。
“行了行了,快放我下来啦!”
“哈啊、哈啊……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重啊……”
马良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喃喃低语道,她应该庆幸克劳狄亚并没听到这句话。就这样,三人一同进入公寓。原本在巴士底广场走散的弗兰,也已回到屋中,在大厅里练习绘画,也许是过于投入的缘故,他竟将桌上的黄铜钥匙当成笔放入木质调色板中搅拌。
“你在那瞎搞什么啊?”
面对金发女童责难的音调,一时被骇住的弗兰,下意识地转过身,猛然跪在地上。
“师傅,抱歉,我没注意到!”
刚说完这句,意识到不对劲的青年缓缓抬起头,看着门前唯一的熟面孔。
“马良小姐?奇怪,怎么没看见师傅……我刚才……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啊……”
“不好意思,就在你的下面啦。”
语毕,马良笑嘻嘻地用手指着下方。
“下面?”
弗兰埋下头,却见到一个约莫七岁的金发小女孩,正蹙紧眉头直视着自己。犹如古董洋娃娃般精致的脸庞、光滑柔嫩的白瓷肌肤、穿着不合身的宽松大衣,好可爱,即便是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发出这样的感叹,青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品位
“呐,马良小姐,她是……”
“你师傅。”
“别说笑啦,这一点都不好笑!说实话,我已经被冷到了,真的!”
“蠢毙了。”
代替马良回答的金发女孩,一脸倦怠地叹息。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弗兰即刻双腿一软。仿佛失去再次站立的勇气,那个令他无比仰慕的师傅、那样的天才,如今居然会────
“师傅,妳真的是师傅吗!”
“吵死了,有完没完?”
“哇啊啊啊!真的是师傅啊!难道妳已经超越毕加索,描绘出孩童化的神迹了吗!”
“哪有可能做到啊呆子!”
04
在那之后,克劳狄亚向弗兰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旁的莉伯特则是悠闲地吃着曲奇,坐在天鹅绒沙发上观望两人。
“总之就是这样了。”
克劳狄亚板起脸,有些无奈地说道。
“师傅,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失忆的人……通常不都想找回原本的记忆吗?”
弗兰瞥了一眼莉伯特,两人四目相对,见对方投以微笑,脸上微微泛着红晕的他,迅速回过头,蹲下身子跟金发女童搭话。
“说实话,我觉得那位小姐似乎挺满足。”
“所以啦,现在处于被动的是我,如果那家伙只是为好玩才这么做,那我可就彻底没辙了。要知道,我现在连任何神迹都无法施展,身体也退化到七岁……”
“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莉伯特好奇地歪着脑袋,打断两人的对话。
“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那、那个……莉伯特小姐啊,妳为何要将师傅变成小孩子?”
弗兰顿时羞怯地转过头,声音有些语无伦次。
“因为我想让她重获自由────”
莉伯特嫣然一笑地说道,接着,又用她那对散发奇怪魔力的目光,走向鞋柜上摆放的透明鱼缸,对里面一只橘色的金鱼注视着。不出一会儿,那只金鱼竟鬼使神差地穿过鱼缸,落在地上活蹦乱跳。
“就像它一样。”
“妳……该不会……”
克劳狄亚的脸上立刻浮现警戒的神色。
她并没被莉伯特的“魔术”吓唬住,而是将地上扑腾的金鱼捡起,重新放回到鱼缸。可当她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见莉伯特朝墙上绘有“无头骑士”的壁画随手一碰────
“住手!那玩意儿不是妳能摸的!”
克劳狄亚狼狈地叫喊道,表情颇为慌乱,自从见识到莉伯特那奇异的力量之后,她开始担忧少女还会让画中的东西跑出来。
“果然,办不到呢。”
面对接触后毫无变化的壁画,莉伯特近似梦呓般的脱口而出。见情况安稳下来,克劳狄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的能力只能作用于活物……)
得出这一结论的金发女童,开始思索对方的底细────假若她与前回的蒙娜丽莎,以及上次的贝巴犬一样,本身便是‘真迹’的一部分。那么,不仅之前的异状可以说通,并且,令身体复原的希望也大大增加。
这时,门前忽然响起电铃的声音。
都这个时候了,会是谁造访呢────被打断思绪的克劳狄亚脸色随之一变,朝弗兰斜睨了一眼,在明白身高差的绝望后,故意揪着他的大腿。随即反应过来的青年,这才走到玄关,推开了门扉。
是平贺。
没想到那位大叔竟一改往日风格,以清爽运动衫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
左手戴着法国名牌────路易·威登的手表,但从与商店里的造型相去甚远、甚至略显粗糙的情况来看,这若不是仿制品,必然就是他用笔画出来的。
“平贺先生,好久不见……你手上提的那个是……什么?”
弗兰出神地盯着男人袋子里的东西,似乎从未见过那样的包装。
“打包的天妇罗。”
平贺淡淡地说着,一边将袋子里沉甸甸的日式料理放到餐桌上摊开。层层金黄色的鸡蛋面糊散发着诱人香味,不仅如此,裹在里面的还有新鲜鱼虾、紫苏叶、鲜笋、冬瓜,从热腾腾的气息来看,似乎并不需要加温。这也令马良的双眼灿灿发亮。
“平贺先生,就只有这么点吗!?”
“这是五人份,我都把妳当两个人了。还有,调味瓶放在旁边,想加盐自己解决。”
“我们现在就是五个人。”
走过来的克劳狄亚,特意拽住身后的莉伯特,但平贺对此并无任何反应,就像是在刻意回避一样。循声寻去的他,正漫不经心的望着金发女童幼小的眼眸。
“说起来……”
平贺指着克劳狄亚,转过身向弗兰发问。
“这谁家的小公主?”
“是师傅……”
弗兰缓缓地垂下头,这也令平贺不禁诙谐一笑。
“什么?那位……竟然已经有女儿了?”
“你是故意的吧?”
克劳狄亚压抑着怒火,神色不悦地告诫对方。
“哈哈,抱歉,是我的不对啦。”
平贺一边抠着后脑勺一边豪爽地大笑。显然,他比少女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作为赔礼,便把我那份让给妳吧。”
“克莉斯蒂娜已经是小孩子,她可吃不了那么多!”
马良不服气地撅嘴道。
“那么,不妨比比谁吃得最多吧?”
弗兰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着,却被众人当作是开饭的信号。
一同围着细长餐桌的四人,对盘中丰盛的油炸大餐进行疯狂扫荡,吧嗒、吧嗒、呼叱、呼叱────经过近十分钟的猎食,最先结束战斗的是马良。
“真好吃!”
马良满足地抚摸着肚子,还打了个油腻的饱嗝。
“我吃饱了。”
胃口也变小的克劳狄亚叹口气,将运用得不太熟练的筷子放在桌上。
“我也是。”
莉伯特紧跟在后面说着,虽然她实际上就只吃了两口。
“神啊,这就结束了吗……”
将额间挤成八字眉的弗兰,用一副很不情愿的口吻嘀咕了一句。
“要是能用‘神迹’把这些天妇罗再描绘一遍该有多好……”
“那显然是不现实的,‘神迹’并非万能。”
克劳狄亚咧嘴一笑,并没打算放过这次说教的机会。
“就算是世上最厉害的守卫画家,也只能描绘观赏用美食。同汗水一样,当唾液接触到‘神迹’的瞬间,食物便会消失,更别提饮食,万一作者理解不够深刻,摆在桌上的菜会全部散发颜料的独特味道,你能想象吗?”
“师傅,我错了。”
弗兰低下头,想起自己平日的唠叨,多少也有些理解。
“喂,小子。”
平贺抬手搭在弗兰的肩上,并将他搂在怀中,窃窃私语地调侃。
“跟三个女孩子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感觉如何?老实说,即便是在这浪漫的巴黎,也根本找不到像老弟你那样的待遇哦。”
“平贺先生你别这样……再说,莉伯特小姐只是最近暂时住进来的。”
“嚯,暂时么……”
平贺将平静的目光放在陌生的银发少女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平贺。”
注意到这一细节的克劳狄亚,脸上不由得挂起严肃的表情。
“能不能单独陪我聊一下?”
“抱歉,我没那个兴趣。如果是以前的妳,我或许还会考虑。”
平贺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我是认真的。”
金发的女童语气越来越激动,平贺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那好吧,我答应妳。”
“平贺先生,单独谈话的意思是不是指你上次说的少儿不宜?”
面对马良兴致勃勃的提问,平贺牵着克劳狄亚的小手,在走进房间前翘起嘴角。
“傻妞,我们是在说正事。”
说完这句,男人轻轻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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