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冰凉的不明物体落在皮肤上，沿着脸颊滑落。所到之处，如同留下了一道冰痕般深入骨髓的刺痛。
极不情愿的挪动身体，揉了揉脸，缓解疼痛。但冰凉的不明物体依然不放过自己，拍打在手上、脸上。
无奈，只好睁开眼睛了。
在那一霎那，刺痛钻入眼球。少年猛地坐起身用力的揉搓眼睛，可惜的是，搓了很久眼睛里的疼痛仍未减轻。
“好痛……”
少年呜咽了一声，掀开单薄的被子，摸索着粗糙的床边总算是站起来。他摇摇晃晃的踱步，不知道该走向哪里，却依旧往前走着。
“哇啊！”
坑洼的地面让赤果的脚丫打了个滑，少年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脸上沾满了泥土。
“怎么了？”
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声响，一道女声随着木门的开启传进来。枯黄的长发以侧边编发的方式披在右肩上，瘦瘦的脸，挂着无奈与焦急。
“怎么摔着了？亲爱的，来，让妈妈看看。”
她是少年的母亲，眼底下厚重的黑眼圈和身上灰柴的味道，就知道她早早的起来准备早饭。
把儿子扶起来，布满老茧的手小心清理掉少年脸上的灰尘，浑浊的眼睛突然照进刺痛的色彩。
“啊，怎么会把头磕破了。”
看到儿子头上渗出的红色液体，母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在这好好坐着，妈妈这就给你处理伤口。”
很难想象瘦弱的母亲会如风的速度拿来热水盆和手帕，她的手在热水里揉搓着手帕，丝毫感觉不到痛感。也许，布满双手的老茧已经隔绝了一切的疼痛。
“呜……”
“好好待着，不要乱动。”
“妈妈，疼……”
“忍一忍哦，不然感染就不好了。”
一遍又一遍，母亲小心翼翼的将血迹清理干净，看到了破皮的伤口周围还有些许泥土砾。她毫不懈怠，认认真真地将这些泥土砾清理干净。
“好了。”
看见伤口完美的处理干净，母亲终于是松了口气。
但事情还是没有结束，因为少年一直紧闭眼睛，没有看母亲的脸一眼。
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还有哪里痛吗？”
“眼睛……”
少年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
“眼睛睁不开，很疼。”
少年又要揉眼睛，但被母亲及时拦了下来。
“不能乱揉，让妈妈看看。”
虽然很难受，但少年听话的坐直身体，忍着疼痛让母亲查看自己的眼球。
“原来进了砂砾。”
看到布满血丝的眼球下眼睑处黑色的颗粒样物体，母亲凑近了些。
“别怕亲爱的，妈妈帮你弄出来。”
母亲用手帕沾了热水滴进嘴里润了润口腔，然后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去少年眼中的那颗砂砾。
母亲温热的舌头很舒服，取出砂砾的过程一点也不痛。轻轻揉了揉眼睛，少年终于重见光明。
“谢谢你，妈妈。”
“乖乖坐好。”
母亲将儿子带到床边坐好，和蔼的一笑。
“马上早饭就做好了。”
“妈妈——”
少年从床上立起来，指着屋顶上的某处。
“屋顶破洞了，在滴水。”
母亲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几层叠起来的木板屋顶上有一个看不见的缝隙在滴水。
原来如此，是带着砂砾的水滴到了眼睛里吗？
母亲皱了皱眉，随即微微一笑。
“知道了，妈妈给你补上。”
“谢谢妈妈。”
少年目送母亲离开，转而看了眼滴水的那个缝隙，若有所思。
不一会，母亲一边擦着手，一边来到少年的房间。
“亲爱的，该吃早饭了。”
但是下一秒，母亲的手帕猛地落在地上，她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惊恐侵蚀了本就瘦黄的脸。
“你在做什么！？”
只见少年用屋子的一些简单家具，搭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平台。他站在上面，用力的挪动滴水的缝隙处的两块木板，想要借此将缝隙堵上。
费了很大的力气，少年总算是看到木板夹缝处不再滴水了，正要从摇晃的平台上下来，却被母亲的惊叫吓得够呛。
“啊啊！！”
发出这身尖叫的还有母亲，少年脚下的平台突然垮塌，他猛地向下摔去。
咣当——咔咔——
“……呜。”
被厚重的东西压住了，但少年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疼痛。他睁开眼睛看，惊出了一身汗。
原来他在落到地上前被母亲及时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才没有受伤。但相对的，母亲被很多家具砸中了身体，瘦弱的身体上背着厚重的家具，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般。
“妈妈！”
少年惊叫着赶紧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拼了命的将家具一件又一件的搬开。
总算是将母亲救出来，少年轻抚母亲凸起的脊梁，十分焦急。
“妈妈，你没事吧？”
“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母亲没有严厉的责骂，很平静的问少年。
“为什么不好好坐着，还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我……”
少年喉咙哽咽，但他用力将泪水咽下去，告诉母亲真相。
“我想把那个洞堵上，所以……”
“妈妈说过会给你堵上的……你怎么……咳咳咳——”
“妈妈！？”
少年轻轻拍母亲的背，看到大汗淋漓的母亲咳出的红色液体后，惊出一身冷汗。
妈妈一直患有顽疾，好不容易才靠外面采摘的草药遏制住了，刚才被家具砸了一下，又复发了吗？
罪恶感在少年的心里爆发，要是刚才自己没有做出那样的举动，母亲的病明明……
少年立刻冲到厨房里，端来热水给母亲喝。
“妈妈，对不起，我……”
少年想不出来什么话语，结结巴巴，脸上挂满了愧疚。
“没关系，你没受伤就好。”
母亲喝了口热水，将碗放在一边扶着少年的肩，露出笑容。
“答应妈妈，以后别再这样做了，明白吗？”
“是……”
少年用力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扶着母亲，两人来到摇晃的桌子面前，少年让母亲休息，端来两碗粥。粥的分量很少，没过破旧的碗的一半。白粥里的米粒沉在碗底，而且能看到黑色的颗粒漂浮在粥的上面，那是灶台灰。这便是这家人每天的唯一一顿饭，从少年出生起，每天都是如此。
少年不敢先吃，尽管自己饥肠辘辘，但在母亲说话前他不敢一个人先吃。
他突然发现，以往都是三碗的粥，今天却变成了两碗。
少年抬起头，问母亲。
“妈妈……”
母亲知道少年想问什么，遗憾的摇了摇头。
“哎……这已经是最后的一点米了，也只能做出这么多东西，你还在长身体快趁热喝吧。”
“可是……”
少年望了眼母亲面前的粥，本想问什么瞬间恍然大悟。
这个家中，少年除了母亲，还有一个长期卧床的妹妹。妹妹和母亲一样，患有顽疾，但妹妹的病情更严重，尝试了很多草药都不见好转。并且因为贫困，没有医生愿意给这家人看病。
“妈妈，难道你要把你的份给妹妹……”
母亲叹了口气。
“你妹妹身体不好，不吃东西怎么行。”
“可是，妈妈你不也……”
“但你妹妹比妈妈更需要营养，所以这碗粥应该给她喝。”
少年见母亲把粥端进妹妹的房间，他空荡荡一人坐在桌子前，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待到母亲出来，少年的桌子面前放着的还是那碗粥，并且已经凉了。
“怎么没喝？”
母亲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丝严厉，因为从刚才的对话，母亲似乎明白了儿子在想一些什么东西。
“妈妈，你喝吧。”
少年，摇了摇头，不敢正视母亲的脸。
“我不饿。”
“胡闹。”
母亲蹲在少年面前，温柔的看着少年的脸。
“你还在长身体，不吃东西可不行，妈妈还挺得住，你快把粥喝了，听话。”
“不行！”
少年的眼泪落了下来，颤抖着身子握紧拳头。
“我不能喝。”
“为什么？”
“因为……妈妈你和妹妹一样患有顽疾，比我更需要营养才对，所以我绝对不能喝。”
“你这傻孩子。”
母亲抱住了少年的头，轻轻抚摸。
“妈妈没关系的，但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而且你一直在外面干活，要是不长好身子怎么行。”
“可是……我……”
这个贫困的家庭，只有母子三人。母亲在家里照顾妹妹，支撑摇摇晃晃的几片瓦。而少年在外面，以卖苦力，赚取微薄的食物来养活三人。因此母亲才那么担心儿子有什么闪失。
但因为少年人不壮、力气小、不利索，收购苦力的老板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赚到食物了。
更糟糕的是，家里最后的食物也没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一定……
母亲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少年更清楚，就算喝了这碗最后的粥，他也不会涨多少力气。
况且因为自己的闪失，让母亲受了伤，无论如何也该母亲喝下这碗粥。
“来，亲爱的，喝吧。”
看到母亲端到前面的这碗粥，少年推开椅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妈妈，我还是不能喝。”
听到这句话，母亲的眼泪爬出眼眶落了下来。
“傻孩子，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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