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弥漫着阴森的气氛。
浑身包裹在斗篷之下的男人，伸手推开厚重生锈的铁门。
随着火把的光线刺破黑暗，门对面的事物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空气因为飘散着大量的尘埃，而变得有些浑浊不堪，若是仔细去闻的话，还能够闻到一些不那么让人舒服的气味。
“过来吧，这里是安全的。”男人说，朝着身后的少女伸出手。
“可是……”少女环顾了一下周围，却并没有前进一步，就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似的。
“不用担心，只不过是些白骨罢了，没什么可怕的。”男人说，将火把举高，环顾周围。铁门打开的声音在巨大而寂静的空间里回荡，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看起来感觉就好像是进入地下采石场的通道，但通道两边却不是那种粗糙而坚硬的岩石墙壁。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便绝对无法想到这个像是地下坑道一般的地方，四周墙壁竟然全部都是由人类的骨骸堆砌而成。
大腿骨被排列成了整齐的骨头墙，细碎的骨头被填充其中，而头盖骨则在大腿骨组成的墙上镶了几道边。大概是由于年代过于久远的关系，骨头之间的缝隙都已经被岩石的粉末填满，与如同城堡一般坚固的石灰石基岩完全融为了一体，变成了一整面密不透风的墙壁。
而中间那条阴森潮湿的走道，也仅仅就只有两米宽的样子，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碰到骸骨堆砌成的墙壁，看着前方那一片空荡荡的黑暗，着实会让人忍不住觉得，这条通道最后或许真的通往地狱的尽头。平日里从来都没有见过死人，却在这种地方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类的骨骸，也难怪身后的少女看到这样的景象，会害怕得不敢再继续前进了，要是换做其他人在这里的话，想必现在大概也都是跟她差不多的反应。
“很好，我们继续走吧，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现在我们必须继续前进才行。”男人将手中的火把举高，好让火光尽可能地照亮更远一点的距离，同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检查这里的空气是否安全，封闭了这么长时间的墓穴，说不定会有什么有毒的气体，若是贸然前进的话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这座地下墓穴里的空气虽然很浑浊，但却没发现含有任何的毒性。
观察了一会儿火把上燃烧的火焰，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男人才转身对身后的少女说道：“现在地面上不安全，夜间的街道已经完全被联邦军封锁了，这个时候出来寻找食物和水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过之前已经有人为我们安排好藏身地点了，到了那里我们应该会安全点。”
萨拉德从来都没有在少女的面前，提起过那个帮助他们的人的名字，他觉得对方只需要知道有个人愿意帮助他们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知道。
“萨拉德神父，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骨骸？”紧跟在男人身后的少女战战兢兢地说道，此刻她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个阴森诡异到了极点的空间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周围除了密密麻麻叫人不敢再去看的死人骨骸之外，连半只老鼠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里曾经是吸血鬼的城市，但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废弃了，过去生活在地面上那座维克托瓦尔城里的人，把自己的同类当做粮食来喂养这些吸血鬼，必要的时候也会请吸血鬼协助他们消灭敌人。那些被当做食物献祭给血族的人，他们的骸骨最终就被堆砌在这个地方，简单地来说，这里就是个丢弃食物残骸的地方。”萨拉德毫不掩饰地说道，实际上，他曾经在其他地方见过类似的场景，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倒还不算陌生。
曾经在罗马尼亚爆发的瘟疫导致了国内大批居民死亡，甚至导致梵蒂冈地面的公墓面积严重不足，于是当时教廷下令在空旷的地方挖掘大量的埋尸坑，将死者埋进土中，一个月后再把剩下的骨头拿出来填进地下坑道和一些地下建筑中，部分的地下隧道便会通往这些放满骨头的地下建筑。
这项工程一直都是由修道院的教士们来操作，实际的工作量比预料之中的要大上很多，以至于后来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最终完成。因为太多尸骨无法相配，有一些已经找不到头颅，最后教士们不再寻找整个人的骨头，而是将骨头根据类别分类堆放，只简单地标志出某堆骨头是哪一年，从哪个公墓转移而来。有些感染疾病或者老死的教士，也会把自己的骸骨埋在里面，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种崇高的自我牺牲。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有些当年瘟疫爆发时的受害者家属，出资修缮过这些埋葬着大量骸骨的地下墓穴。因此在当神父的这十几年里，萨拉德也因此在墓区内巡视过几次，对于这些由颅骨和胫骨垒成的高墙，在某种程度上也能算是看习惯了。
“但是当这片荒原上的敌人都被消灭殆尽之后，城里面的人便再也找不到足够的血货满足吸血鬼对活人鲜血的渴望，背弃了契约的吸血鬼在黑夜从城市地下一涌而出，一夜之间在将整座城里面的人杀戮殆尽之后离开了这里。”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但在这种环境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说吓唬小孩子的恐怖故事一样。
现在生活在维克托瓦尔城的人都是后来才迁入了，自由联邦在这座城市毁灭之后，不费吹灰之力便接管了这里，在将数万人的移民迁入这座城市之后，维克托瓦尔便被改造成了荒漠中的贸易城市，以及侦查罗马尼亚和星月帝国边境活动的前哨站。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少女小声地问道，就仿佛害怕自己的声音太大，会不小心惊醒长眠在这里的亡者。
“因为贪婪。”萨拉德简单明了地回答。
然后他接着说道：“维克托瓦尔的城主被欲望和野心蒙蔽了双眼，他渴求着那些以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根本得不到的东西，于是他与血族的黑暗之王维克多签订了契约，愿意以同等的代价获得黑暗种族的力量，但很可惜，这个代价他根本承受不起。就好像被放出瓶子的魔鬼，一旦离开了囚禁他们的牢狱，便再也不会听从人类的话重新回到瓶子之中。”
血族在人类的国家之间挑起战争，因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够获得大量的鲜血，而且人类的国家之间彼此争斗，也有助于稳固血族对人类的统治，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强大的力量和永恒生命的诱惑，在弱小的人类国家为了变得更强大而纷纷投靠血族的时候，藏身于暗处的血族就像是观赏一场盛大的闹剧，看着战场上彼此仇恨的人互相残杀。
“为什么会这样……”少女愣愣地说。
“很残酷不是吗？但那就是现实。”
“既然都知道的话，为什么没有人阻止这一切？”少女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会这么问，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某些人的本性。是的，有人尝试过阻止战争的爆发，而且也的确有人成功了，但人类本身就是一种不懂得自我反思的生物，即便明知道借用黑暗种族的力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依然会忍不住再一次发动战争。”萨拉德的回答立刻就让少女不再继续问下去。
直到近一百年来，人类依靠从古代遗迹中获取的技术改变了这个现状，才逐渐从被血族操控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虽然还有一些小国家依旧被血族玩弄于指掌之中，但现在的人类已经比当初强大太多，虽然尚且无法和血族全面开战，但也已经有能力跟血族面对面要求和平共处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前进吧。”萨拉德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很不详的预感，“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到那个地方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一手提着煤油灯的凯恩斯，正走在这座地下城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四面八方都飘荡着很淡的雾气，冰冷的水雾温度很低，你能感觉到那股冰冷阴寒的感觉沿着皮肤，正在一点点渗透进你的身体内。之前在大厅的阳台上的时候，凯恩斯远远地看见有一条哗哗流着水的地下河从城内穿过，虽然维克托瓦尔白天的时候干燥而炎热，但是到了夜间气温却会下降得很厉害，就更别说是在这种地下五十米深流淌着地下河的地方了。
这个地方用寂静如死这个词来形容真的是非常恰当，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和呼呼吹过的风声，凯恩斯完全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整座城市都仿佛死透了一般寂静无声。但除此之外，这里跟地面上的那座人类生活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住宅和商铺之类的地方也是应有尽有，他甚至看到了一家开在街道边的小酒馆，以及酒馆不远处的小型剧院，这里的每栋房屋里面毫无例外都是漆黑一片。
这样的发现还真的是完全颠覆了他以前对吸血鬼的印象，印象中吸血鬼不是应该住在阴冷潮湿的洞穴或者城堡之中，白天的时候在棺材里睡觉晚上出来猎食人类，没事的时候就培养几个眷属或者食尸鬼奴隶，最多也就是发动几场战争然后在一边看着人类互相残杀吗？什么时候吸血鬼也开始像人类一样活得这么有滋有味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容易藏身的地方，居然没有看到半个躲藏在里面的难民，还真是有些奇怪呢。难道说维克托瓦尔城的人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自己平日所生活的地方正下方，还有这么一大片的城区吗？
“居然什么都没找到，还真是叫人失望啊！”虽然穿在军服外面的那件狂打的白色风衣，有着良好的保温通风效果，但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寒气，凯恩斯呼了一口冰冷的雾气，抬头仰望静静投下银蓝色月光的天井。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了这座地下城市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是座荒废多年的死城，周围看不到半个人影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一路走了这么久却连只老鼠都看不见，这也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吧？一般来说建筑物在荒废了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很快地就会有老鼠出没成群才对，但是这里却根本看不到其他的生物，而且有没有任何布置结界所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有什么凶猛的东西存在于这个城市某处，其他物种都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而不敢靠近一样。
就在凯恩斯这么想的时候，好像有个影子从灯光尽头的角落里一闪而过，速度快到根本就看不清，虽然体型跟老鼠差不多大，但是那声音听起来倒更像是蝙蝠，不过蝙蝠在地上可跑不了这么快，况且连老鼠都没有的地方会有蝙蝠么？
他走到刚才那个细小的影子闪过的地方，在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下，地面上残留的一串水渍般的液体，于是凯恩斯半蹲下身去检查地面上的那些液体，他沾了一点那种液体在两根手指上，感觉有些粘稠，然后又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气味有点冲，就好像某些昆虫在体表分泌出的粘液一样，总之这可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将煤油灯的灯光移开，凯恩斯看着地面上一串还没有干透的液体，沿着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一直延伸到了对面，毫无疑问刚才那个从视线中一闪而过的生物就是跑向那个方向。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跟着这个走的话，应该就能找到那个小东西的巢穴了吧。”凯恩斯站起身自言自语道，他有种强烈预感，只要跟着那个生物留下的痕迹追过去的话，接下来就一定会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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