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雅琼与白木并肩坐在运货马车的驾驶位上，沉思中的白木恍如贤者，他回道：
“我在想，我前天杀的巨熊足有数米高，又活了数十载，但它杀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它的动机也不过是为了饱食一顿，但匪寇往熊谷乡走一遭，便死去数十人，伤者之数更不必多说，那他们经年累月又杀了多少，若他们是为了活命而屠杀，不过与畜生相当，但为虐而杀，为杀而杀，是以连畜生都不如，足见人行恶的时候比畜生更血腥残忍，而那数十杀人的匪寇亦悉数丧命与你我之手，想必我们也算不上什么善良之人。”
雅琼沉吟道：“你后悔杀了他们吗？”
白木否认道：“我后悔没早遇到他们，但我不大喜欢杀人的感觉，总觉得放任这种感觉的话会有种隐藏的欲望被泄露出来，那是一种颤栗兴奋的感觉，让人莫名的颤抖。”
虽然难以置信，雅琼还是试探性的问道：“你是第一次杀人吧？”因为这种颤栗感她也经历过，看着流淌的鲜艳，心脏会无法抑制的剧烈跳动，说不清是害怕亦或兴奋的感觉不断刺激着四肢。
白木摊手看着自己掌心，并没有否认，雅琼忽然伸手过来与他十指交握，轻声道：“不要去惦记它，相信自己的判断，坚定自己的信念，杀人终究只是手段，不要将它当成目的，否则你会像那个狼匪一样，靠杀人为乐。”
感受掌中的微凉，白木扣紧手指坚定道：“我不会成为他那样的！”
雅琼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纤细的脖子，淡淡笑道：“你不会。”
旋即又问道：“你为何骗他们说我们是雅西的官军。”
白木道：“今天离去之前我替青莲算了一卦，卦象是太白入荧，庚落离宫，又得九地惊门，主贼偃旗息鼓而来，受惊而去，又因其贵人在东南恰好是雅西城，我寻思贼怕官，故受惊而去，所以便以之交代他们坦诚相告，若是有贼人刺探至少能祸水东引。”
“若贼人如昨日那般呢？”
白木无奈道：“尽人事，知天命。你与我当时劝他们离开此地，但我看他们犹豫不决，且家人又逢罹难，纵使愿意离去亦非一时半会，我们终究无法为他们耽搁太多时间，但愿他们能寻到附近官兵照护。”
“青莲是你救下的那名少女？她好像不是那个名字。当日我见她骨骼断裂，脏腑受创，又不曾修习功法，本以为她定会死去，你不仅把她救活，还让她四肢尽复，你是怎么做到的，当时你和她锁在房间里差不多一整天到底做了什么？”
雅琼接连抛出几个问题，白木假装咳嗽，掩饰道：“青莲那日生出死志，我便与她说青莲出淤泥而不染，而且她又没被实际那个，多半只是因为身体瘫痪才会如此，然后我告诉她有方法治好她的四肢和脏腑，只是麻烦些，唉，虽然萍水相逢，我总是不忍眼睁睁看着她美好的生命消逝，我把那个麻烦的方法告诉她，结果她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再次为她的坚强而感动，便以《长生诀》的种丹之法替她培育长生真气，修复她四肢脏腑，过程艰辛我便不再赘述，事后她让我叫她青莲……”
雅琼点头道：“难怪昨晚我会听到屋里隐约传来哭泣，还有咬牙切齿的痛苦呻吟之声，当初我洗筋伐髓时，确实也是奇痒无比，让人难以忍受。不过你的《长生诀》还真是厉害，那我以后受伤了是不是也能这样？”
白木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此次纯粹迫不得已，下不为例，种丹是要我输送真气给她，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唉，我都后悔没有问神女要些灵丹妙药，若能准备一些此次也不会如此棘手，我们下山的时候太匆忙了。”
雅琼微笑道：“难怪今天你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精疲力尽，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还只能借他们的马车离开，只是青莲小妹与你素昧平生，你都能如此费心，我与你至少也相处一段时间，若真到了那时你莫非也不出手？不过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准备不足，以后要放在心上。”
白木长叹道：“雅琼，你说一个人明明吃了亏，被人占了便宜，却还要心甘情愿地对占便宜的人心怀感恩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雅琼摸他额头：“你生病了？”虽说修道之人极少生病，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过度劳累伤了根本。
白木露出贤者的表情，眺望远处，悠悠道：“我觉得自己是个乘人之危的坏人。”
果然生病了。
*****
雅西城内
雅琼兴致勃勃的在临大街的一处小摊前挑拣珠串，白木则顶着摊主戒备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拨弄，然后说道：“雅琼，神女是不是在耍我们，信封上只有个李真多的名字，也没有具体的地址，你真的没记错吗？”
雅琼拿起一串左看右看，然后想起自己没钱，叹了口气又放下，说道：“神女并没有交代收信人的详细，只是告诉我到雅西城后再拿出来，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我们。”
这些珠串明明都是凡物，她一个修道之人为何对这些花花绿绿的石头感兴趣，但好像听说鸟类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莫非与此有关，白木双手一摊：“难道那封信能向特定人发出星讯？神女就是爱弄这些神神秘秘的玩意。”
说话间，白木忽然瞄到一串火红的串珠，他下意识去拿，不防有人伸手过来覆住他手背，只觉温润细腻，他扭头一看却是一名男子，他顿时一阵恶寒，手似触电般甩开。
那男子肤色好，相貌也还算可以，他见白木一脸嫌恶，忙像个女人般将手指竖在唇间做噤声状，白木身体一哆嗦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那男子踉跄倒退直接跌坐地上，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他扯着尖细的声音叫道：“你敢推我！”
白木双手抱臂，挑衅地俯视他，自己居然被个娘娘腔占了便宜，娘娘腔噌地跳起，鞭腿直接甩来，白木侧身避开，嬉笑道：“还行，比起阿猫阿狗倒是有两下子，但不如你的声音杀伤力大。”
“你！”
“在这里，他在这里！”人群分开，一群卫士打扮的人闯进来，指着娘娘腔喝道：“抓住他！”
娘娘腔登时吓一跳，他身子往白木一挤，尖声道：“好哥哥，就是他们欺负我，你快教训他们！”说罢身子往白木身后一窜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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