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的舰长室里，一个中老年男子正襟危坐着，他身前是一张堆满了各种书籍档案的红木办公桌，一支银亮色的钢笔压在写了一半的信件上。
“舰长大人，距诺里尔斯克港口还剩不到8海里了，请指示！”门口士兵敬礼后喊道。
“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老男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看着士兵转身出门，他又突然把那名士兵叫住：“你去把阿尔法叫过来。”
“报告舰长，里斯塔诺夫少尉就在门口呢。”
刹那间他皱了皱眉，但旋即又回复了和之前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让他进来。”老男人招了招手。
士兵退了出去，跟着一个身穿和海军不相符的陆军军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随着这个男人慢慢走近，作战靴踏在钢制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鞋底镀了烙铁。
“好久不见，我该喊你舰长先生，还是……”男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摘下帽檐下的墨镜玩味道：“尼基塔老师？”
“没必要阴阳怪气的，我喊你来是想告诉你，刚刚基辅给我来电报了，让你们这次的行动不要太高调。”尼基塔从桌上的档案夹里抽出一份电报扔在男人面前：“乌里扬，不用我多说，我想你也知道这份电报什么意思。”
乌里扬没有理会那份电报，而是走到窗边向远处的诺里尔斯克港口眺望：“尼基塔老师，您听说过诺里尔斯克的镍矿吗？”
“什么？”尼基塔愣了愣。
“1928年的时候，苏联和中国曾经合作过一个科研项目，后来两国在其中看到了未来重工业的发展前景，曾派出过一支中苏联合的科考队前往现今诺里尔斯克的北郊做地质勘探以寻找丰富的镍矿原产地，这批人也都是当年地质学研究领域的顶尖技术人员，据说队伍中一共五男两女七个人。”乌里扬道。
尼基塔皱了皱眉，他记得有这么一个科研项目，但具体的项目内容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而且当年这支科考队出发后似乎也就没有下文了，可能是勘探结果不理想？这种事情不了了之的情况也很常见。
“我不记得了，你接着说。”尼基塔道。
“当年的这支科考队曾号称是苏维埃钢铁巨人的锻造者。因为是他们在中西伯利亚高原和诺里尔斯克北部发现了全国范围内最重要的镍金属矿源地。看看周围这些供人享乐的器皿，这些让人扮演天使魔鬼的枪炮，还有这光是浮在海面上就让看见他的人感到惊恐和窒息的钢铁巨兽。”乌里扬在舰长室里环行了一圈，最后在尼基塔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通过提炼镍，苏联可以大量生产几乎一切所需的军用设备，包括飞机，坦克，舰艇，雷达，哪怕是宇宙飞船。”
乌里扬顿了顿。
“不过，那支科考队后来突然就失联了，最后一次收到他们的报告是1929年的十月四号。报告上说他们在诺里尔斯克西北大约400公里的地方发现了大量的镍矿资源。同时还有一个形成时间只有40年左右，直径超过40公里的巨大陨坑。”
“陨坑？”尼基塔重复着这个词。
“没错，这个新出现的陨坑经过相关人员的研究后，莫斯科当局怀疑和当年的通古斯事件可能有关。”
尼基塔哑然。
通古斯地区在叶尼塞河上游，那个陨坑按照乌里扬的说法则位于北极圈内，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两个地方。
更何况时间呢？简单算一下北极的陨坑形成于上世纪80年代，而通古斯爆炸发生于1908年，难道说那颗陨星砸在了地面上，却在20年后的另一块地方才引发了爆炸不成？
“我很想知道你说的相关人员的研究具体指的是什么？”
“具体的我不清楚，那些已经被列为政府的绝密文件了，我只能说我知道的，例如北极很幸运居然没有消失，这种。”
“你说什么？”尼基塔有些错愕。
“上一个地球上直径超过40公里的陨坑成型于两亿五千两百万年前的晚二叠纪，而那次撞击的结果是二叠纪的提前结束，地球上超过95%的生物在那次的陨星撞击中灭亡。而那次的生物灭绝事件也是历史上公认最严重的一次。”乌里扬摊了摊手：“所以我说北极在这次的陨石撞击中居然没有消失。”
尼基塔听得有点懵了，这次对话的跳跃程度一开始只是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已经彻底脱离他的思考范畴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这次对话内容的真实性。
“上世纪末，苏维埃还没有成立，沙皇还忙着和英国就中亚地区的利益瓜分谈判，列宁也才刚刚从马克思手中接过社会主义的大旗。没人有闲心在意远在天边的北极发生了什么，当时曾有因纽特人的代表来到莫斯科的国会上提及此事，大家都嗤之以鼻觉得他是胡说八道，直到最近苏联需要发展重工才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这块土地上。”
“那时北极发生了什么？”尼基塔追问道。
“奇怪的就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个巨坑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北极圈的冰原里，而据国会记录的资料记载，那名发现巨坑的因纽特人称，他每天都会在那块区域捕鱼，那天和往常一样，巨坑是隔天出现的，但那名因纽特人表示当晚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乌里扬盯着船长室墙上的航海图沉默了片刻，扭过头来看着尼基塔：“接着就是20年后的通古斯大爆炸，根据模拟运算的结果，两地爆炸时释放的能量几乎大致相同。通俗点说，那批专家认为陨坑虽然出现在了诺里尔斯克的北郊，但当时的陨星却撞击在了20年后通古斯河附近的大地上。”
匪夷所思，天方夜谭，尼基塔的脑子里出现了这么两个词。
“为此他们还专门给这种现象取了个名字，叫什么‘因果错位’现象，他们说是因果之间的联系被某种因素影响而发生的错乱情况。再说下去就不是普通人的对话了，您知道的，那批疯狂的苏联科学家什么事都能给你扯出道理来，就跟洗脑一样。”乌里扬说着冷笑了两声：“不过他们怎么说怎么研究是他们的事，我只知道那个北极的巨大陨坑现在已经被列为了的绝密军事区。通古斯爆炸也由于见证者太多，苏联不得不向公众承认，但直到今天军队也一直在回避国际社会对此事的调查。”乌里扬说到这里换用了一种特殊的低沉声音继续道：“我知道老师您是一直都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在苏联建立起来之前我们相信的是耶稣，是唯一的主，但现在我们相信的是马克思，而他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的事……”
“你知道吗？如果你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我随时都可以以叛国罪的罪名逮捕你。”尼基塔死死的盯着乌里扬的眼睛。
“您不会逮捕我的，这里是海上，是莫利尼尔的船长室，这里除了冰下穿梭的独角鲸没有任何人或生物再听得到我们的窃窃私语，而您一定对我说的话有兴趣。”乌里扬也直视着尼基塔的眼睛。
两人对视着，船长室里一片寂静，只听见船舱外浪潮一阵又一阵拍打在甲板上的声音，片刻之后，尼基塔的眼神渐渐的暗淡了下去，他打开红木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盒装的香烟，沉默着打开取出一支，点燃。
“我确实不会逮捕你……”尼基塔深深的吸了一口，透过袅袅青烟看了看乌里扬又看了舰长室墙壁上挂着的自己和以前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战友的合影，最后视线落在了窗外远处不知名的冰山上：“你现在是国家安全部第九局的阿尔法，虽然还只是少尉但你已经可以在未得许可的情况下经过自己的判断处决任何中校以下的将官，事后再进行判决汇报。而我只是一艘巡洋舰的舰长，论职阶，你甚至可以直接枪毙我。”
尼基塔说完仰头靠在沙发椅上时而睁眼时而闭眼，像是个抽了一辈子烟的老烟鬼一样将整根烟默默吸完。
乌里扬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把这些和我说了也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说的那些机密，那些政治，和我没什么关系了，现在我唯一需要关注的只是今天轮机组的那帮臭小子有没有好好干活。”
乌里扬盯着尼基塔略显混浊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您以前不抽烟的。”
尼基塔沉默了片刻。
“世界已经变了乌里扬，我能打败纳粹，能让燃烧全球的战火熄灭，但我没法对抗时间，我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只想在这么一艘还印着我记忆的船上混吃等死。”
乌里扬笑了笑没说话，默默起身，他走到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烟雾弥漫的船长室里的尼基塔，转过头去轻声道：“像我们这种人，躲得再远，早晚也会被命运找到，您知道的。”说完带上门离开了。
和外面嘈杂的港口不同，屋子里安静的像是另一个天地，这里是炉火酒吧，一个基本上只有工人，船员以及偶尔路过的旅人才会光顾的地方。
这间酒吧的前身是当年建市时为了方便工人们休息而搭建的临时服务站，后来工程队撤走了，这地方废弃了很久，直到前些年伊加尔卡的航路和这里连通建立起了港口，这座有着和城市一样长历史的建筑才被一位来自伊加尔卡的欧罗巴人重新启用，那人一眼就看中了这里作为商业用地的巨大人流量和利润空间于是便斥资进行了一系列的整改和装修，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炉火酒吧，不过奇怪的是这位神秘的酒吧老板却从未露过面，而是长年将此处交给一个中年的酒保打理。
虽说在苏维埃的领导下是禁止一切私营企业出现的，但是这里是西伯利亚，是政府流放各种政治犯的地方，何况是北西伯利亚这样号称蛮荒之地中的边缘地带，而在这样的地区里诺里尔斯克更是出了名的红灯区，天高皇帝远，老板根本没必要躲起来谁都不见。
只是这么多年来，炉火酒馆给客人们提供了数不清的黑麦面包和喝不完的伏特加，却没有任何人见过老板，甚至包括酒保。
而酒保都会经常和来此的客人们开玩笑说，每年也只剩下一艘来自伊加尔卡载着酒馆整年用度的船只还让我相信着老板还没有忘记这个地方。
这个点的酒馆本就人员稀少，而今天工人们更是都聚集到了码头为迎接巡洋舰做着准备，不大的酒馆里除了在吧台后打瞌睡的酒保和坐在窗边喝酒的格拉西姆以外空无一人。
北宫熙说要去找“尼可夫”之后就一溜烟不见了，两人约好十五分钟后在酒馆门口碰面，闲来无事格拉西姆就打算进去喝上一杯。
“契诃夫，你知道那个北宫家的孩子吗？”格拉西姆想起不久前码头上的人曾提醒他要远离北宫熙，他有点不解，想来应该是之前发生过什么。
“你在哪儿听说的？”酒保半睁着眼，揉了揉眼窝道：“那孩子伤到你了吗？”
“不，码头的伊万跟我说的，让我远离北宫家的人，你说伤到我指的是什么？”格拉西姆不明白，那孩子看起来虽然眼神有些冷冽，但毕竟还是个纤弱的小女孩。
“就是字面的意思，如果你太过靠近她，你可能会死。”
“什么？”
契诃夫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
“……”
“不过，一码归一码，那孩子确实是诺里尔斯克最危险的存在。”
“最危险是指……”
契诃夫向格拉西姆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至于这么谨慎么？
格拉西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酒杯放下起身走了过去。
“在诺里尔斯克，北宫熙这个名字是禁忌，因为五年前……”
Rinne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