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到底怎么办？”
英格丽特双手抱胸，看着被自己一拳撂倒、此刻正从地上爬起来的云漓，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情况很诡异，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大概谁也不会想到阿勒穆谢尔领的瘟疫厉害到连植物都能成片杀死的程度。
“还能怎么办，”云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雪风风。“只能进去，我们只带了干粮，可没想到要带草料。”
本来这个时节遍地都是青草，只是几匹马的话完全不用担心草料的问题，可是现在……云漓看了看四周那些枯死的树木和寸草不生的土地，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牵着缰绳带头向村庄走去。
但愿这里的居民过冬时储备的干草还有剩吧。
“米兔，侦察。”
刚一踏入村庄大门，云漓就接过了身边米兔手上的缰绳，然后朝前面挪了挪下巴，后者也立刻点了点头，取下猎弓、拔出匕首，踩着堆在房屋旁边的柴堆一个纵身便跳上了房顶。
刚才那些活尸士兵之所以能偷袭成功，很大原因在于死物身上一丝杀气也觉察不到。如果是这种对手的话，云漓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毕竟虽有蒂雅的祝福在身，他也只是血肉之躯，若是心脏和大脑受到致命攻击一样会死。
更何况从哨塔营地的遭遇来看，很明显阿勒穆谢尔的“居民”也不会对他们抱有什么好意。
“云漓哥哥……那里好像有人？”
诺萩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云漓的背上，另一只手则是指向了右前方的一处平淡无奇的房屋。那里确实有个人，不细心看的话很难发现，他根本就像尸体一样闭着眼睛靠墙而坐，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刚才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暗处可能会出现的敌人身上，云漓和英格丽特竟然没发现这个就坐在前面不远处的人。用眼神示意英格丽特保护好诺萩之后，云漓取下了腰间的五彩石挂饰，用魔力催动它变大成了一个彩色的狼牙棒形状，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朝那个坐着的人影走了过去。
那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干瘪的皮肤紧紧贴在骨架上，枯瘦的四肢甚至还不如云漓那杆漆黑长枪粗，就是有人告诉云漓这是一具饿死的难民的尸体他也不会感到丝毫奇怪。不过眼前的老者并不是尸体，因为他的胸膛还在微微上下浮动着……
“啊啊——”
晃！
听到对方的动静，云漓手中彩色的狼牙棒带起一阵疾风朝着老者的头颅直呼了过去！不过最终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了手，因为那老者这是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
“后生仔，这么大的棒子就往人脑袋上呼啊？”
老者睁大了那双清明的黑色双眼盯着已经快贴到他脸上的狼牙棒，但是语气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惊惶。见对方是活人，云漓立刻讪笑着收回了武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啊……那个，抱歉抱歉，身处是非之地，神经过敏了，您老没伤着……”
忽然，云漓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自己怎么突然就说起赛里斯语来了？等等……这老者刚才说的也是！
“您、您是……”
“风浪见少了哇后生仔，没想到他乡遇故人？”
“我们认识？”
云漓一脸懵逼地偏了偏头，虽然努力回忆了好半天，但就是没从记忆力找出这么一个精瘦老者来。 而见他丝毫想不起自己来的老者则是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两撇小胡子气得抖个不停。
“嘿你这个云家伢子！老夫当年在朔方郡的北庭大将军府上与你阿爷把酒言欢时，还给你沾了几筷子酒呢！沾的还是老夫最爱的梨花春！”
嗯……有道理，如此大恩，是该记得的。云漓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有些惭愧的笑容……
“敢问先生那是何时？小可当年几岁？”
“这个嘛……”老者捋了捋苍白的胡子，眼珠往上一抬，努力回忆道：“老夫记不得那些年号，你当时应该一岁余吧？牙还没长齐呢。”
“那请问……我记得个鬼呢？”
“啊，也是，老夫想岔了……哈、哈哈哈……”
“呵呵呵……”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一老一小两人都熟练地干笑起来，企图用欢快的笑声来掩饰这尴尬的气氛，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嗯哼！既然你不记得了，老夫就自我介绍一下。”老者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云漓这才看出来那是一件已经洗得褪色了的道袍。
“长清山抚云观，一个被迫悬壶济世的老道——长清子是也。”
“道长好……”
云漓拱手行了个长揖，无论这个老道是不是真的和自己的父亲是故交，能在两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遇到血脉相通的故国之人他都很高兴。不过高兴之余，云漓也没完全打消疑虑，艾伯塔这个北方王国就连西行的大商队都懒得跑，这位老道长又是为何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道长，你是为什么……”
“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后生仔啊，这天机不可泄露……”
长清子伸手指了指天空，不过脸上却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不过老夫可以悄悄告诉你，其实老夫吃饱了撑的不远万里差点去了半条老命也要瞎他妈跑的原因嘛……和你那往北去的小娘子其实一样。”
“和她一样……”云漓皱起了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长清子的胳膊，“不得不为的‘天命’吗？”
长清子似乎是很不满意云漓的说法似地摇了摇头，纠正道：
“是‘听天之命，寻人间道’。老夫是寻道之人，不是奉命办事之徒，只不过现在那‘天命’与老夫心中的大道息息相关而已。”
咚——嗡——咚——嗡——
正说话间，村庄中心小教堂的钟声忽然响了起来，刚才还挺着腰板和云漓吹逼的长清子立刻从地上捡起了写着“算尽天机”的旗幡、灰里透黄的拂尘和一个破旧的酒葫芦转眼就跑进了屋子里，临关门前还扔给了云漓一个火把。
“老夫在这里等你多时，现在去超度苍生吧后生仔！那些鬼东西和蛾子一样，哪里有火就往哪儿跑，你记得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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