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萩……”
雅各布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不过转瞬又充满了困惑地看向了米兔。
“……姐姐?”
“啊……那个,其实人家才五岁啦……”
米兔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在人类国家生活的半魔族不多,所以很多人都不太了解他们那诡异的成长速度,类似的尴尬她也遇上过很多次了。
“咳咳……呼——想不到,我有一天会被一个五岁的女孩救下一命。”
“别在意,别在意啦。”
米兔全神贯注地将魔力汇聚到自己的手上,白色的柔和光芒覆盖了雅各布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血速度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减慢下来。
“血止住了,我马上给您包扎。”
松了口气,米兔从腰间的包里拿出一大卷绷带一股脑儿地按到了伤口上,疼得领主大人一阵龇牙咧嘴。
“嘶……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呃,好的。”
很幸运,那些北地剑士似乎真的没有追上来,即便过去了这么久门外也没有响起任何声音。米兔抱着腿坐到了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头上那对雪白兔耳竖得笔直,仿佛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马上跳起来张弓搭箭似的。雅各布也脱下了上衣,动作熟练地往自己身上一圈一圈缠着绷带,费力地扭过头确认伤口都被包好之后,他才在腰间将手中绷带用力一拉,打了个结。
“领主大人没有感染瘟疫吗?”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米兔侧过头看了一眼身体明显很健康的雅各布。
“这个,”雅各布笑着指了指自己绑在手腕上的吊坠,那是一块用皮绳串起来的绿色玛瑙。“和诺萩脖子上的东西一样,只不过我这条是从我妻子脖子上取下来的。”
“那她人呢?”
“死了。”
雅各布落寞地笑了笑,注视着手腕上吊坠的碧蓝双瞳之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戚。
“在诺萩很小的时候她就生病去世了,我戴着这东西本来也是纪念亡妻的。”
“抱歉……”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不该提的事情,米兔小声地表达歉意,然后转移话题似的提起了别的事情:“那您为什么不和诺萩一起逃走呢?而且还让她警告别人不要来这里……”
“诺萩逃走的时候,我正在开启城堡的防御屏障。魔法阵核心的位置在城堡三层的监视塔内,等我想走的时候前厅已经被那头大恶魔封锁了,身边的护卫也全部殉职……”
雅各布神情平静地伸出手指了指上方。
艾伯塔王国的魔导师们很早就尝试仿造了“圣剑”制造的屏障用以对抗魔族,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模仿出那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仿造的屏障需要花费大量珍贵材料刻画复杂的法阵、还需要消耗大量精灵石为其供能,但是其防御范围却连圣剑的百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并不具有削弱身处其中的魔族力量的特性。
不过虽然仿造屏障的军事用途被就此画上了句号,但它依旧颇受贵族们的追捧,因为屏障的范围刚好可以保护住他们的城堡。雅各布也花费高价雇佣魔导师们为自己的城堡建设了防卫屏障,这一开始只是个面子工程,他也知道真正守卫领地的是那些忠心耿耿的剑士们而不是这小到可笑的屏障,但那时的阿勒穆谢尔领主绝对想不到这个面子工程有一天居然能派上大用场。
“虽然只是仿造圣剑的屏障,但它与正主的差别基本也只在范围而已,对魔族的效果依然是绝对的。”雅各布用自信十足的有力声音说着,“屏障一旦开启,里面的魔族一个也跑不出去,外面的也一个进不来。供能的精灵石可以困上它们数年之久,包括那个把老子的领地搞成这副样子的混蛋!”
“魔族不会从内部破坏魔法阵吗?”
“没用的,除了自身能掌控的魔力总量比所有精灵石加起来还大的人之外,没有谁可以强制破坏法阵。当然,我也可以关掉它,不过这是我的城堡,我知道每一处机关、暗道,我虽然逃不出去,但它们也抓不住我。”
“对不起……”米兔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垂头丧气地道了句歉,头上的耳朵也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要不是因为我突然出现在那里,您应该也不会受伤的吧。”
“别这么说,其实我死与不死根本没什么区别。”
看着兔耳少女这副样子,雅各布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他之所以还一直苟延残喘,甚至还不断试探着避开魔族搜索逃出城堡的方法,只不过是不想这么窝囊地死在魔族手上罢了。
不,或许他也确实还抱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再见女儿一面什么的……
在一座城堡这么小的范围内和数以百计的活尸剑士周旋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只是每次在雅各布快要放弃希望一心求死的时候,女儿诺萩的脸总是会浮现在脑海之中,微笑着对他说:“爸爸,活下去……”
所以,雅各布才一次次从血泊中站了起来,一次次格开昔日忠诚的部下们向自己挥来的利刃,一次次躲入暗室之中喘息着包扎伤口……
作为曾参与了“祸月战争”的勇士,他不怕死,每个曾踏上与魔族对阵的战场的人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就是这样英勇无畏的北地之主,却在内心深处始终都害怕着让自己的女儿失去父亲。
“您就一点都不害怕死亡么……”
米兔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她想不太明白,如果诺萩能逃走,那么最开始雅各布应该也是有机会和她一起逃出来的。可是他却带着身边的护卫又杀回了城堡三层去开启城堡的防卫屏障,然后目送着自己的女儿从那座唯一能通往城堡的石桥上渐渐远去。
“怕啊,怎么不怕。”
雅各布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擦了擦额头上因为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而渗出来的冷汗,轻轻侧着肩膀靠在了墙上。也许这样能舒服一点,他紧皱着的眉稍微缓和了一些。
“除了疯子和绝望之人,这世上没人不怕死,可我们却只会将其中一小部分人称为懦夫,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看着沉默着摇了摇头的米兔,雅各布深吸了口气,缓缓说出了答案:
“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总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为了阻止它发生,他们能视死如归、毫不犹豫。”
“比如丧失荣耀吗?”
米兔有些不解地问道。在她的印象里,北地剑士也好黑鸢骑士也好,这些人总是视荣耀与责任为这世间最沉重的东西,他们总是能坦然为其流血牺牲,并且乐此不疲。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雅各布是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与人民,也是为了不让制造这可怕瘟疫的罪魁祸首再去祸害其他地方,才义无反顾地抛下诺萩转身奔赴九死无生之地。
“是啊,荣耀。”雅各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作为北地勇士的荣耀,作为贵族的荣耀……也是作为父亲的荣耀。”
咚!咚!
突然,那扇沉寂了多时的木门被猛烈地敲响!铁制的门锁被巨大的冲击力敲得跳起、激荡下一阵灰尘,就连拇指粗的铁钉也随之松动了几分。
“该死!”
雅各布强忍着疼痛爬起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把短柄斧横在身前。一边的米兔也站了起来拉开猎弓,全神贯注地准备给破门之后的敌人致命一击。
“后面有窗户,跳下去!”
“欸!?”
还没反应过来的米兔就被雅各布一把抓住了胳膊,强硬地拖到了窗户边上,虽然领主大人身材算不上高大,但好歹也是在民风剽悍的王国北部长大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米兔根本架不住对方大到夸张的力气就这样被拽走了。
这个窗户是打开的,实际上米兔从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可这里虽说只是二层,但是因为城堡特殊的建筑结构还是有着十来米高,她继承了一半魔族血统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可雅各布却是普通的人类,此时还受了重伤……
“跳下去,绕到前厅去找巴洛克!”
“可是您……”
“别废话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反应了过来,雅各布一个血统纯正的人类是不可能将她强硬推下去的,但米兔却还是小看了这位身经百战的领主大人。她脚下被对方一勾,整个身体瞬间失衡,朝着窗外就跌了出去……
在落下去的刹那,米兔看见了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一柄黑铁大剑劈得粉碎,也看见了雅各布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孩子,这次是作为年长者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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