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为什么会在这里?
街市上人来人往,不停有人穿过我和他之间的空间,但我现在只看得见他。一向冷静而英武的他,此时看来犹如困兽。
我的视野瞬间被泪水模糊了。我试图下马——马只是在慢慢地走着,跳下去大概都不会摔跤——却被紫蓁盛的手臂挡住。
“蓝凡!!!”我扒着紫蓁盛的手臂,喊着旺财的名字。
为什么他也在这里,还成了这祭司会的重罪犯?
我确定那个人就是我家旺财。从他看到我的反应,他的短发、眉眼,那是我爱了四年的人,我决不可能认错。我在我仅有的十几年里好不容易遇到你,又飞了几千公里却找不到你,却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又看到你,我再也不想让你消失。
可惜没有事情是我能左右的。
那些牧师似乎发现了异状,加紧在前面开路。马车移动的速度快了起来。旺财从栏杆之间伸出带着镣铐的手来,好像在隔空抚摸我的头发,然后离开了窗边,隐没在马车的阴影里。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之中。我忍住哭泣,擦干眼泪,决心面对现在的局面。
陌生的世界,因为他也在这里,所以不能放弃。
马已经到了大宅门口。紫蓁盛下了马,又要来抱我,我迅速转身从另一侧跳了下去。这样一动腰疼得让我再次去死的心都有,好不容易才忍住叫出声来的冲动。我几乎忘记了的白衣人和红衣人也勒马停下,红衣人下了马,白衣人却没有。
紫蓁盛见状道,“甘棠,不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还有事情要处理。”被叫做甘棠的男人说。
紫蓁盛眯起那双修长的眼睛,嘴角飘上一抹带着邪气和讽刺的笑:“你说要到神庙去找件东西,找到了吗?”
甘棠的脸淡漠得几乎没有表情:“没有。大概是被别人抢先一步捡走了。”说着便调转马头,催马离开。
哦?他不是紫蓁盛的手下小弟啊?君臣关系什么的……还真没大没小。我见紫蓁盛依然一脸阴谋得逞的心情大好状,似乎也并不以为忤。
红衣男反而追了几步,大喊,“你别难受了,兴许还能再捡着呢!”
这哪来的白痴啊,要真能再捡着谁会难受啊!看那家伙那死相肯定是独一件的东西丢了,真是倒霉。我轻蔑地望着红衣男的背影。
哟,智商不说,这身高、肌肉颇为不错啊,隔着两层衣服都能看出来强壮的后背。看到这里我却想起了旺财的肩背——训练之后脱下上衣裸露的肌理分明而略带汗水的后背——不禁有些黯然。
甘棠的马蹄声几乎消失,红衣男转过身来对着我,小麦色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两只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几乎挤得不见。
干、干吗?
“小米,我叫赤隆华,是蓁盛大人的妻弟,以后请多……”
紫蓁盛一把把我拽走。
我深知那家伙的力量远在我之上,便放弃挣扎,好在他拽了几步后见我跟着走也就放手了。
大宅庭院深深,自大门进入之后,只见满园花草茂盛青葱,游廊亭台掩映其间,能依稀看见不知有几进房屋的飞檐翘角——这些都是我之后长住了才注意到的。那时的我,满心都是深深的迷惑和旺财从栏杆后面透出的苍白的脸。
我联想到我如同魔法一般立刻能够听说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语言,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我和旺财的穿越,是个阴谋。一穿越就遇到天下之主什么的,没有语言障碍又处处有人照顾什么的,并不是因为我开着穿越女主角的光环,而是因为某个人的处心积虑。
可我对这里一无所知。能够接触到贵人——我假定紫蓁盛不是皇帝至少也是个王爷什么的——大概会有所助益,但眼下来看他对我可能的人身禁锢危害还比较大。何况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呢。
更可怕的是,旺财是重罪犯。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会受到什么处罚,每一件事情都令我想到就心惊肉跳。这样看来我的情况还略好一些。
所以啊旺财,这次轮到我来救你、然后一起回去了吗。
“蓝维莘是你什么人?”我冷不防地听到紫蓁盛的问话,才发现已经穿过几进院落,此处的花木稀疏不少,院中铺了石板,有仆人在套廊上走动。我们正上着台阶,我随着他们把鞋子脱在台阶上,由仆人收走——我在心中呐喊,记得还回来啊我只有这一双!
“蓝维莘?是谁?”我问道。我又加了一句,“你也能看出来我刚来,怎么能指望我认得谁呢?”
“就是那个犯人。”紫蓁盛头也不回地说。“你一见到他就哭了。”
何止是见到他会哭,我现在想到他都有点想哭。
没错,旺财大名叫蓝凡——至少我知道的、他的证件上的名字是蓝凡。我叫他旺财是因为他有一双眼角微微下垂、双眸幽深,忠厚善良如忠犬的眼睛,也因为我留宿在他的住处时,他总在床边的地上守着。我总说我交了男朋友却好像捡了一只大金毛一样。
但实际上,我才是像流浪猫一样地被捡到的那一个。
那是四年前秋天的某一个雨夜。爸爸驾车,带着妈妈、我和家里的金毛猎犬旺财经过高速公路由在L城的大学返回在M镇的家。在某一段高架桥上,有一个黑影突然冲到车前。急刹车时,汽车失控翻滚、从桥上掉落到桥下的河边。我在那时奇迹般地保持清醒,被爸爸从车里推出来。我刚刚离开,车就起火了。
河边是一条普通公路。附近看起来并没有住宅区,故而几乎没有车经过,我又不知道如何回到那条高速公路上。我的证件、行李、手机全都留在车上,求生本能却让我尽量离开燃烧的车,眼睁睁地看着失去意识、甚至已经死去的父母与汽车一起燃烧,宁愿自己失去知觉,却只能祈祷谁能经过这里,帮助我。
蓝凡是唯一帮助我的人。在他之前有两辆车经过,对大火和我视而不见。如果他没有出现,我大概会在路边失血过多而死。他在我身边停车,报警并在救护车来的时候陪我去了急救室。我始终神智清醒,因此对那时的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在急救室等待医生时睡着。我将要醒来时梦见自己在家中睡觉,金毛旺财蹲在床边吐着舌头看着我。我叫了它一声,应答我的却是陪在床边的蓝凡。
因此,他笑纳了旺财这个名字。
我出院时,那场大雨还没有停。当我在医院门口想起,我并没有别的亲人,只能回到已经空荡荡的家时,蓝凡再次出现,问我他是否能照顾我。像是一只受伤的流浪猫的我,就这样被他捡回家里。
之后我发现旺财也是我刚刚入学的S大的学生,只不过是研究生。我和他自相识起便好象熟识多年,默契到异口同声、心知肚明。他真的像是养一只猫一样照顾我,除了听课考试这类他不能代劳的,剩下统统包办。我追随他练习剑道,由于是他教,用四年时间迅速地拿到三段——而他自己没有段位,说是懒得去考。
由于高中时提前修了许多学分,我入学便开始申请研究生院,不巧只申到那所南方丛林之中的学校。一年之后学分修齐即将毕业,我本来打算再读一年申回S大,旺财却说,才一年你就已经这么依赖我,还是到别处历练一下吧。
于是我和他异地三年。我原以为他要我离开,是有了别的女人——何况我依赖他还不是因为他把什么都干了。但异地期间从来没有这样的迹象,感情也只有更好没有更坏。我以为我只要等到毕业嫁给他就万事大吉,结果他消失了。
我能想起来的唯一的迹象是最后一次联络时,他说,你没有我也要乖乖的。
所以,旺财是我的什么人呢。
他似乎在这个我前所未见也闻所未闻的世界里有另一个名字、另一段生命,我所了解的那个简单、普通却独一无二的他像是个谎言,这里的他则像是一个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幻梦。
“一个认识的人而已。”我答道。“没办法嘛,这里跟我那里实在差太远了,我又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看到个认识的人当然很激动了。”
我故作不在乎地答完,偷偷地观察紫蓁盛的反应。可是——后背又没有五官,实在是看不出来。
就先这么说吧,这里又不是法庭,我撒了谎也不会怎么样,说实话可是说不定会害死旺财。刚才我那过于冲动的反应说不定已经给他招来一顿酷刑了——想想他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什么的,我的皮都在疼,小心脏都要碎成一瓣一瓣的了。旺财啊,你可一定要撑住,主人我会去救你的,嗯。
“他犯了什么罪?”我都回答他的问题了,他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偷渡罪?非法移民罪?误入禁地罪?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罪?这些是我能想到的罪名,但如果真的是这些罪名,我也该被抓起来才对。
“叛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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