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能夠聽到那個歌聲
她不太記得
似乎是很久以前,也像是最近
它想說向她傳達什麼?
她猜不到
如果沒有踏入這邊的世界
或許,她永遠也不會明白吧?
…………………
見鬼見多了,果然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就她剛剛被抓來森林裡的時候有的那種預感,似乎兌現了一般。
沒事她也不想亂咒自己,但她怎麼覺得這次被鬼抓的體驗似乎有點凶兆。
今天或許真是她的大凶之日吧?明明好不容易回了家,卻還是忘了不該待外面的事出了門……
為了買根破蔥……
意識到自己還沒掛點去地府找閻王商談一下為什麼自己總是見鬼的事,是在她發現自己平時就亂開腦洞的腦袋還可以想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的時候。
恢復意識時,她反射性的睜開眼睛。
身體沒感覺到痛,撞上了樹應該破了皮的背現在好的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全身上下甚至沒有一點不自在的地方。彷彿剛才發生的都是幻覺,只是她自己無聊跑到山上然後睡著做了夢一樣。
但剛才的景象太過清晰,黑色的狐狸和猙獰的嘴口、充滿腥味的臭液都還清楚的烙在她的神經,清晰的讓她都不敢去想像那是自己的妄想。
摻雜著草泥味道得空氣不斷湧進她的鼻子裡,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自己還身在這模糊邊境的現實之中。
周圍除了樹葉的唦唦聲時不時的響起之外甚麼都沒有,黑色的狐狸不見了,不良少年也是。
只剩下她一個人,在烏漆抹黑的夜晚森林中。
唯一算是有誰來過的痕跡,就只有她身下不知道被誰墊的一塊布,應該算大的布塊繞一圈把她裹起來,像睡袋一樣把她全身包著,隔絕髒兮兮的冰冷地面和涼冷的空氣。
算不上是甚麼特別的香味,但殘留溫度的布上卻傳來厚實的令人安心放鬆的味道……她記得以前,當時長兄還住在家裡的時候,有一次一起外出時天氣突然轉涼,從長兄那裡借來的的外套上,也有這樣暖暖的味道。
抓著殘留著溫度的布,她盡可能的把身體盡往裡面縮。
她不認為一臉兇樣的不良會這麼好心幫她蓋衣服以免她著涼。那隻不良妖怪看起來比較像是那種見到她被嚇昏過去之後會一臉嫌棄的把她一腳踹進旁邊草叢裡面自生自滅的沒良心渾蛋。
雖然就結果而言,他確實是把她丟在了這裡……
她忽然很懷念那些平時走過路過都不太鳥她的幽靈,雖然外表是可怕了點,但是相比這個又是綁架又是放置的不良雞妖來說實在是友善了不只一丁半點。
樹吹風的唦唦聲聽的她很煩,那種過於安靜過頭的反覆聲音讓人完全靜不下來。
周圍別說是個人了,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照常來講這種陰森森的地方一定會有那麼一兩隻好兄弟過來跟她打打招呼、談談死亡經歷什麼的,但這種適合鬧鬼的地方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更詭譎。
當然她不是想抱怨這個……老實講她也沒有喜歡和好兄弟聊天攀談的嗜好。
她現在比較想抱怨的是那隻該死的雞妖怪。
都願意費工夫把她藏起來、幫她墊外套,為什麼就不能好人做到底一點……把她這屁事都幫不上的人送回去呢?還是他以為每個會見鬼的人都喜歡待在這種又黑又冷的地方享受靈異事件?
就算退一步來說,不良妖怪突然轉了性,古惑子當膩了想轉職當食人/妖、打算拿她果腹。她這一身麻雀體型看起來就知道沒骨沒肉,燉的煮的煎的炸的生吃的都不會美味。
要是現在見到,她會好好勸一下不良不要浪費時間肯她的骨頭,而是去找其他肥一點的目標打牙祭。
“好像……有誰在?”
她自己一個人發呆了不知道多久,出門的時候就已經在打鼓的肚子早就一次又一次的絞著,直到她都覺得自己這次真的可能會這樣曝屍荒野的時候,她才聽見了重複迴響的風吹聲之外的聲音。
一開始是草叢被翻開的聲音,緊接著傳來的是兩個男人的對話。
就在離她不到幾公分的距離,整個太過突然把她嚇的心臟要掉出來一樣。
真是見鬼,她抱怨歸抱怨,但是真的沒期待過有人出現呀!
應該說,她其實打從心底希望不要有人出現……畢竟在這種人煙稀少像是隨時會鬧鬼的深山裡聽到人說話的聲音比聽不到任何聲音還恐怖啊。
在那兩個男人的對話聲傳入她耳中的瞬間,她又重新溫故了一點……
今天,她真的不應該出門的。
情急之下,她也想不出甚麼對策,只能傻傻的緊閉上眼睛僵著全身上下裝死。
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冷冷的、還有點不爽的,給人的感覺像是三天沒睡覺還在剛闔眼的時候被人挖起床一樣。然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則是給人有點像年輕的帥哥新聞播報員那種…音色清爽、還帶點文雅的書卷氣。
他們兩個人用著某種她聽不懂的語言在對談,不是中文,也不是老一輩常用的閩南語或日語。
“……………”
可以的話,麻煩請兩位就這麼路過別回頭,謝謝……
“喂。”
她在心中祈禱兩個人能像是剛好路過一樣只是巧合地出現在這裡。不過,今天既然是她的大凶日,說不定她本來不祈禱還沒事,但心裡這麼一想,反而中了邪一樣立刻被喊住。
擺明著就是衝著她來的,踩在落葉上、兩道不同的腳步聲就停在了她腦袋旁邊不到兩公分的距離。
她假裝沒聽到繼續裝死……雖然因為緊張,眼皮不小心抽了一下。
裝死對熊沒用,但是她還真沒試過對阿飄有沒有用。
“妳再繼續裝死,信不信我把妳丟去餵狐狸?”
冷冷的聲音從她後腦正上方傳來,危險的語氣帶著威脅。
被嚇到,她沒敢再裝下去。
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她睜開眼之後立刻就抓住那件不知誰披給她的大外套,想要爬起來,卻又一個不小心往後跌。
今天的地板,總覺得特別會絆倒人。
戰戰兢兢的抬頭,她看見兩個外表看起來年紀都差不多二十出頭的男性,其中一個很怪異的穿著某種她只有在電視上看過的古老的中式服裝,一整片袍子上面繡著許多複雜漂亮的花紋,只有一張柔和英俊的臉、長長垂在身後的淡金色長髮、跟一雙修長的手露在布料外。
而另一人、那個威脅她的男人,比穿著古代服飾的男人還高一點,要她猜的話他的身高大概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讓她感到比較意外的是對方身上的穿著,黑襯衫加牛仔褲,十分簡單的現代人穿衣搭配一張冷冷的俏臉,髮色則是濃濃的純黑色,和他旁邊衣著繁重複雜的古風男性呈明顯對比。
她望著兩個比她高大許多、也不像是單純夜遊路過這裡的男人,心臟咚咚咚的狂跳著……
倒不是因為他們帥……雖然他們兩個確實是屬於那種,隨便丟在路上會被女孩子組隊包圍倒貼的高級帥哥。
她是怕……她怕自己會提早去見去世的阿嬤。
那隻妖怪一樣的狐狸給她留下的可怕印象實在是太深刻,而現在,接在自己昏迷醒來之後忽然出現兩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更是讓她無法產生好的聯想。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有點脫線,但這種時候,她再怎麼沒神經,也沒辦法再無動於衷。
她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那隻黑色大狐狸沒有一口吞了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醒來之後自己依然無事。
她甚麼都不知道……今天發生了太多太多,多到已經令她無法思考。
隨時,她都有可能會被這些她無法理解的東西,以自己不知道的方式奪走性命。
並不像普通的搶匪強盜或是色/狼變/態,祂們甚至不是人類。所以,她不知道在祂們面前應該做什麼才能保護好自己。
就算偶爾會見到一些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東西,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屆普通的高中生……
她不是道士也不是驅魔師之類的異能人物,只是出生在普通的家庭裡普通的長大的一般學生。對這些入侵她生活的平常世界裡的異物一無所知,所以對他們帶來的威脅感到害怕。
這份由面對未知事物所帶來的恐懼,讓她想起了第一次「見鬼」時的記憶。
直到現在,她都不曾能夠和那些東西和平相處。
“黑衣的閣下,您嚇到這孩子了。”
一身古袍的男人見她顫抖不停,語氣略帶責備的道向著他身側的男子,開口的話卻是她也能聽懂的中文,而且是超級標準的中南部帶點閩南味的台灣腔。
說真的,他的語氣很不適和他那一頭高雅淡金色的長髮。
金髮含著校走向她,保持著不遙遠、但也還不會讓她因太過接近而感到不安的距離。然後蹲下身讓視線和她維持在同樣的高度,舉起白淨文弱的手臂。
男子的氣氛讓她想起小時候常常給她買糖果餅乾的親戚叔叔伯伯們,一點都不像是外表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該有的熟成和藹。
儘管心裡依舊紛亂不安,但男子給她的親切感讓她自己連一絲戒備抵抗都沒升起。
“妳看看。”
男子輕輕的喊著她,讓她望了過去。
他舉起雙手,掌闔著的動作像是在護著什麼,嘴裡低喃著剛才那種她聽不懂的語言。
就在她還奇怪他想做什麼的時候。在他雙掌的隙縫中,浮現晶瑩剔透的點點白光點悄然浮現。她被漂亮的顏色和光亮吸引,竟一時忘記眼前的男子是個陌生人,打算伸出手。
白光輕盈的瀰漫著男人的雙手,慢慢的,他放開合併的手掌,讓那些光點離開他的雙手向上方飄去……
她看見那一點一點的白光漸漸凝聚了形狀,變成了一隻隻漂亮飛舞的光之蝴蝶。
“……好漂亮。”
如童話一般的景象讓她無法言語,她呆呆的望著將林中將黑幕點亮的白色蝶群。光蝴蝶飛過的地方會留下一道道尾光,十分優雅夢幻。
女孩子總是對這種漂亮又剔透的東西沒什麼抵抗力,她也一樣。她最後還是沒忍住,伸出了手,想要碰碰看美得像幻覺一樣的光蝴蝶。
……涼涼的,像是玻璃一樣滑溜透明。
“古老的精靈術法……應該已經失傳許久了才是。”
整個過程只是在一旁觀望的黑髮男這時才開口,
“只是喚了一些牽魂蝶而已,並不是多麼了不起的東西。”
古裝男子微笑應道。
他站起身,往著光蝴蝶聚集最密的地方走去。當他靠近,光蝴蝶們一個接著一個像磁鐵一樣湧上圍著他,同時每一隻蝴蝶身上的光芒都像是相互共鳴一樣變得更加明亮。
淡金色的長髮飄揚在黑夜裡明亮無比。不只是淺淡的髮色反射著光,似乎連他自己,本身也在發光一樣。
“明明記憶幾乎空白,但就是記得這種召喚術。”
在優雅的淡金光下,男子勾出手指,蝴蝶十分聽話地紛紛停落在他指尖上揮舞翅膀。
畫面十分優美,眼前這個年輕帥哥一開口卻是老生老氣。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身處幻想之中,或許鬼見的多了,已經讓有點她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
鬼怪、妖魔,這些從來不曾出現在她眼前的事物漸漸闖進她的生活之中,有時她都分辨不出自己在對話的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回神過來,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邊界之間。連回到正常的路在哪,都已經被她給遺忘了。
哪一邊才是正常?看的見,還是看不見?
除了莫名覺醒的見鬼靈視和可能有那麼一點容易吸引鬼怪纏身的體質之外,她其實覺得自己應該留在普通的平凡生活中。
但是…………
她將視線徘徊在兩個男人身上。
他們……大概不是人類……但和那純粹惡意的黑暗不盡相同………
他們有語言、有記憶,或許,也和一般人一樣擁有感情。
金髮男子目光中象是透過她在望著其他地方的視線,那並非是死物所能映射的感情。
他們,到底是什麼?
她的心緒湧動,有一點想要去窺視……窺視那個一直就在自己身邊卻又碰觸不到的世界;窺視和人類相似卻又不同的他們真正的面貌;窺視那雙眼中,似乎在緩緩訴說的故事。
種種她自己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已經讓她好奇了太久太久了……一直都沒有人能夠回答她的疑問。
“我可能睡了太久,忘了很多東西。”
“我只記得……在我睡著以前,有個人類小孩每天晚上都會跑來我這裡,要我變閃亮亮的法術給她。”
金髮男子說著頓了一下,目光移向了她。
“是妳嗎……?不好意思呢…我不太記得長相了…”
對方說話的速度很慢,而且內容也很像是癡呆的連孫子的臉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的老人家會講的話,讓她對這個年輕金髮帥哥的印象已經越來越往年邁老年人的方向邁進。
“呃……我覺得應該不是我…”
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久遠,就好像他真的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睡了太久,以至於忘了很多事。
不過,那個人不可能是她,至少她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每天晚上跑到山裡找少年癡呆金髮帥哥的奇怪癖好……
這聽起來,怎麼很像某個色/狼男進山後被女鬼色/誘抓去當交替的都市傳說。
常常會聽到年輕人無聊跑到山上夜遊、要不然就是莫名迷路進來的遊客被山裡的鬼抓走啥的……
該不會眼前的人就是類似角色吧?現在的山鬼難道還流行倆倆組隊出現的嗎?
“這樣啊……”
雖然語氣似乎遺憾,但她從對方平淡的臉上卻也看不出特別的情緒。
她有好多想要問的話,但是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問起。
她一開始也有想過自己正在被詐騙的可能性,畢竟她前陣子在網上就看過很奇葩的例子:某個男子收到匿名簡訊,訊息發件人說自己是某國皇帝後裔需要借錢收復帝國什麼的……有了這樣的先例,自己被裝成鬼怪的團夥詐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不過……
她揚起頭,模仿男子的動作將手伸向一隻飛過自己身旁的光蝴蝶,蝴蝶彷彿有意識似的向她靠近,停在她的指尖上。
如果這僅僅是一場騙局,那是否太過勞師動眾了些?
若區區是為了欺騙她這個連被綁架都不需要花太多力氣的女孩子……這一切顯得太過多餘。
她自己的立場,她還是有自知之明。
就和當她面對那些不屬於這邊是界的東西時候一樣,她從來只能被動選擇,無論結局會將她導向哪裡。
就算自己是被騙了,她又能做什麼……
沒有力量的反抗只會讓自己變得遍體鱗傷,就算不甘願也好,順著對方給的路走才能讓自己找到歸途。這是她在這半年的見鬼經歷中學到的道理。
不再思考這些,她甩了甩頭之後自己找了顆看起來比較乾淨的石頭坐著。
老實說,身為一個嬌生慣養的城市人,她不是很喜歡山上的環境,特別是在冬天的夜裡,泥濘的地面和不間斷的風吹,又濕又冷的很不舒服。但她只能安靜地等,等著兩個神祕男性表示點什麼。除了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甚麼。
金髮男盯著一根地上的斷木在發呆,黑衣男則皺著眉、抵著下巴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兩個人,似乎都跟她一樣在等什麼。
她是因為不清楚情況所以沒事幹,那那兩個明顯狀況內的人又是在等什麼呢?
她悄悄翻出手機,跟她想像中的一樣收不到訊號。然後離線訊息和她出門的時候一樣,空白簡訊息又灌爆了她的信箱。
她瞄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然後當下就決定當作沒看到,把手機塞回口袋中。
雖然她不知道今天自己能不能從這個鬼地方回去,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有幸回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那個運氣活到明天去跟小瑛逛街……
去街口買蔥買了三個小時……回去之後她的腿可能會被母親打斷。
要不是手機收不到訊號,她的未接來電恐怕已經不下百通了吧?
一想到自己要面臨的母親大人的怒火,她就不敢繼續思考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把她抓到這裡的罪魁禍首現在又消失去哪了?那個不良雞是不是跟眼前這兩個男生也有關係?
這時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根本忘記問那隻不良雞叫什麼。
“喂,ㄚ頭。”
在她發呆想著事情的時候,有人叫了她。
她敢肯定是在叫自己,因為這裡看起來像是會被叫做ㄚ頭的人就只有她一個。
她應聲抬頭,是黑髮男。
其實聽聲音大概就可以分辨得出來是誰在叫她。金髮男的說話速度很慢而且語氣很柔和,給人的感覺就是和藹可親的叔叔伯伯,而且也不像是會喊她ㄚ頭的樣子。然後黑髮男的話,用一個字形容就是冷。繃著臉、音調也低沉沉的,他老大像是不站著把人冷死就不甘心一樣。
雖然隱約感覺對方應該不是壞人,但黑髮男給她的感覺就是有點可怕,面無表情的,還很嚴肅的樣子,是她不擅長應付的類型。
黑髮男瞇起眼睛,凝視著她。
“怎、怎麼了嗎?”
由於剛才滿腦子都在想著該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她沒仔細打量過眼前的男子。儘管掃了兩眼之後得到了對方長的不錯的結論,但是,直到被像現在這個樣子凝視而使她下意識回望之前,她都不知道眼前的人那張冷俏的俊臉是這樣耐看。
意外的長的睫毛孤傲的挺在一對冷酷的鳳目上,隱隱撩著一絲絲的冷魅;五官分明,鼻挺而俏;嘴角則是保持著不苟言笑緊閉著。
有些不好意思對視那張帥臉和直勾勾的目光,她閃開了對方的視線。
從以前開始她就深深覺得,跟這類妖孽等級的帥哥美女近距離接觸實在是對心臟不太好的一件事。
看,比如說現在,她的心跳就加速到像是要心肌抽筋了一樣。
“妳今天很安靜。”
她低頭假裝看地板數落葉,她卻聽到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甚麼叫做她今天很安靜?這種口氣就好像他知道她平常很吵似的。
“妳就不好奇自己為甚麼會被帶到這個地方嗎?”
黑髮男的話讓她驚訝的闔不攏嘴,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這幾乎是在她半年的見鬼生涯中第一次遇到聽得懂人話的鬼,給她帶來的驚嚇程度可能不會低於走在路上被突然竄出來的無頭屍體問南京東路路怎麼走。
她印象中,這些明顯沒體會過人類社會的、不然就是死後擺脫社會束縛的一個比一個還我行我素,從來都是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的,不會顧及體諒別人的感受。
但是今天她這是遇到了什麼?!一個發現自己只是普通人的鬼,還是一個會關心她適不適應的鬼!
她感動啊!感動今天衰了整天老天爺終於想通要對她網開一面了!
“妳要是再用一副見鬼的欠揍表情看我,我真的會把妳丟去餵狐狸。”
可能是她的震驚訝異外加驚恐都表現在臉上還盯著別人猛瞧,讓她看起來很白目失禮的關係,黑衣男瞇起眼發出了冷冷的威脅。
“對、對不起!”
她一秒撇開目光,假裝四處看風景。
四周除了樹還是樹(或許再加上兩個美男(鬼?)),所以也沒啥好轉移注意力的東西。
於是,硬著頭皮的,她開口詢問這個她很想知道但又害怕得到答案的問題。
“那個……理由我就不問了,問了我也不懂……但那個,你、你們會讓我回去嗎?”
畢竟,要是對方不讓她走,她也只能自認倒楣出門沒選對日子。
“會,但不是現在。”
黑髮男的答案,不知道該不該說意外。
這兩個男鬼雖然一直沒有提起放她走的話,但是一下子安撫一下子又是關心的,也不像是會拿她怎樣的樣子。雖然跟妖魔鬼怪相處的時候不太能用一般邏輯思考,但就是有一種這兩人對她沒惡意的感覺。
“現在這裡佈了結界,我沒辦法把妳傳送出去………等結界撤銷之後我會送你回去。”
她有點受寵若驚,沒想到這個男人還會好心到送自己回去。
口說無憑,但她也只能相信對方沒有騙自己。
現在讓她比較關心的就是回去之後,母親是會普通的打斷她的腿還是打到粉碎性骨折。
除此之外,應該就是不良少年的去向了吧?
“呦,洙老大,你要畫的陣眼我已經佈好了……哇靠,怎麼這麼多白白的蟲?!”
真是說鬼鬼到……她才剛想這個綁架犯跑哪去的時候,金髮男坐著發呆的石頭旁邊,那個讓她很想痛罵一頓但是又不敢出聲的渾帳就鑽了出來。
還有,什麼叫白白的蟲,是蝴蝶好嗎、蝴蝶!
雖然蝴蝶是蟲的一種,但是叫蟲多難聽。
“這是幽冥裡的牽魂蝶,很少見。”
黑髮男並沒有真的回答不良的問題,態度上來看大概是懶的解釋這些光蝴蝶是一邊盯著木頭發呆的金髮古裝帥哥弄出來哄她的吧。
诶……仔細想想的話自己現在的待遇其實挺不錯的耶?有一冷一熱兩個帥哥、還是會親切的關照她的那種,然後還被如此夢幻的光景(主要是會發光的蝴蝶)包圍,四捨五入的話這不就是童話般的場面嗎?!
見鬼久了偶爾也會有一次這樣的福利嘛!不枉費她平日受苦受難被鬼抓來抓去當球運。
不過說起來,這些蝴蝶真是漂亮呢,雖然讓人有點懷疑長的這麼亮會不會被夜行性的動物抓來吃嗎?就像她在生物課上學到的那個黑蛾白蛾的什麼的,白蛾因為長得太亮太白太顯眼就都被捕食者抓去吃了。
惋惜著如此漂亮的生物在物競天擇下的劣勢,她仔細的揣摩揣摩一隻停在她手上的蝴蝶。
跟一般的蝴蝶不太一樣。普通的蝴蝶如果忽略翅膀上那些漂亮的花色紋路的話,只看軀體其實會感覺挺噁心的……不過這隻蝴蝶的軀體上沒有腳,也沒有胸節和腹節之類的蟲類特徵,身體上光溜溜的,有點像是水滴拉長的形狀,裡面似乎還有清澈的透明流體。
她有點想要問問黑衣男這些蝴蝶好不好養,好養的話她真的有點想要帶一隻回家。
“哦哦~這就是靠吸食人魂維生的牽魂蝶嗎?!洙老大,我能不能帶走幾隻?”
她一秒鐘被嚇醒。就是做著美夢猛然一驚,醒來發現上學時間已經遲到一個小時的那種,從童話世界被打回人間的感覺。
“……可以。記得不能餵太多,吃多了之後它們會開始吃人。”
黑髮男望向那個還在看著樹枝發呆的金髮男,似乎是想要詢問這些蝴蝶的主人的意思,然後得到了發呆但意外有注意到交流的金髮男,得到微笑許應之後淡淡的對著不良說道。說完,就一副已經不關己事一樣靠著樹幹閉目冥思。
更正,不是被打回人間,而是直接被打下地獄才對。
她立刻生存本能被激發了般跑離了原本坐著的石頭上,一秒都不敢繼續被這些蝴蝶包圍。雖然看起來(只有表面上)還是很夢幻,但是這幾隻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從華麗的童話妖精變成了隨時都會張口把她腦袋啃掉的怪蟲。
說真的,人有時候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而且她怎麼記得這幾隻蝴蝶本來應該是弄出來要哄她的……難道現在的鬼哄人的方式都這麼前衛的嗎?
“嘿嘿,知道了。”
不良臉上露出了極度不懷好意的笑容,那種表情像是想到了該怎麼把仇家碎屍萬段然後投下基隆港餵魚,十分標準的壞人臉。
不良說完就伸手進他那身大黑袍裡翻了翻,像極了某個童年回憶的機械貓翻腹袋的動作,不一會兒就像掏次元袋一樣掏出了一個甲蟲箱。
甲蟲箱,真的是甲蟲箱。如果小時候身邊有比較好動的男性朋友的話一定可以看到他們抓鍬形蟲放在裡面養的那種箱子。
不知道是玻璃還是塑膠的箱身,上面是附有通風口的塑膠蓋,還帶著可以開關的開口。
小學的時候有這種箱子的男生幾乎都成為男生群的中心的傳說道具!
問題是她很好奇這東西真的能關得住這幾隻蝴蝶嗎?她不認為小學男生的傳說道具有那個本事去對付能吃人的蝴蝶。
“喂,小不點妳看啥呢?別因為本大爺長得帥就一直盯著看行不行,女孩子家就老老實實的矜持點。”
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不良停下了手上正打算把亂飛的蝴蝶裝進蟲箱裡的動作,臉上表情像是感慨自己太帥而無奈一樣,同時插著腰擺出一副「別迷戀哥,哥只是傳說」的得意模樣。雖然那頭漂染過、亂糟糟的頭髮和手上抱著的蟲箱讓他真的一丁點兒帥的感覺都沒有。
她有點想鄙視的翻不良白眼,但是她沒那個膽去挑釁總歸來說還是屬於妖魔鬼怪的不良雞妖。
為了不讓自己一不小心忍不住對那隻不良雞妖亮出中指,她決定閃遠點,順便也離開這些據說會吃人魂的蝴蝶群。
黑髮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早就知道要跟吃人的蝴蝶保持距離,從頭到尾都站得遠遠的,所以她也決定跑到那邊去。
直到十秒鐘之前,她還覺得溫柔的哄她的金髮男大概是這幾個人(鬼?)裡面最為親切的。但是在得知他弄出來的是會吃人的蝴蝶,而且到現在還一臉呆呆的不知道是在思考鬼生還是腦袋放空,她就覺得還是目前看來最有常識的黑髮男可靠一點。
雖然給人的感覺很嚴肅可怕,而且似乎沒有提早告訴她蝴蝶會吃人這點有些壞心眼,但至少不會像呆過頭的金髮男那樣弄出會把她吃了的東西來……
而且剛剛他關心過她,至少應該不是壞人。
“ㄚ頭。”
大概是聽到她走近時發出的腳步聲,黑髮男沒有睜開眼睛就喊住了她。
她有點好奇對方是怎麼知道是她,畢竟這裡除了她之外明明就還有兩個人。
難道是因為只有身為普通老百姓的她走路會發出聲音的關係?
“妳那件大衣,以後別亂穿出門。”
“耶?”
她沒想到他叫住她後說的是這麼一件沒關聯的事,意外的發出愕聲。
“如果妳不想再跟這邊扯上關係,就別再穿那件袍子出門。”
黑髮男沒有看向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的眼睛將目光放的遠遠的,處在這黑黑的林中,她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是現前方指著哪裡。
她確實是想要盡可能的不和這離奇怪異的東西扯上關係,但是……
黑髮男用了「再」這個詞。
無論是一開始跟她搭話的時候還是現在,黑髮男的語氣都不像是兩個人是今天第一次見面。
“那個……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她稍稍的靠近,站在黑髮男旁邊,悄悄的望了他一眼,在確認他沒有趕自己走之後偷偷鬆了口氣。
她很好奇,雖然她自己是沒印象,但是男子的態度給她的感覺,並不像是他們才剛剛見面。
說不出原因到底是甚麼,只是一種感覺……只是她的直覺一向挺準的。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近半年來開始見鬼之後,她的直覺就很少出過錯,尤其是在扯上離奇古怪的事情時。
聽見了她的提問,黑髮男轉頭看向了她,臉上平淡的表情從見面開始到現在幾乎沒變過,就像臉上的肌肉全都用膠水黏住了一樣。
“……沒有,今天第一次。”
跟她對上視線看了兩秒,黑髮男就把頭轉了回去,看著前面黑黑的什麼都看不到的地方。
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他到底說的是不是實話。
只是,她覺得他大概是在說謊吧……
沒有什麼依據,只是一個直覺……一向很準的那個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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