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之前，狄里克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海之远，华尔裘蕾还没有修复完成，不能撞击不能撞击不能撞击……
海之远对此是不以为然的，心道我只是去贝鲁层见个人，去的又不是恙活跃区，除非半路出车祸，不然哪可能撞击？
结果，“撞击”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透明的“石块”轻而易举地砸穿了华尔裘蕾透明的面甲，深深地陷进透明的面部……
啪嚓！
毁容的一击。
海之远应声而倒，从断壁上仰面朝天地栽了下去。
所幸他的反应还算快，及时地维持住浮空状态，没有直接摔到地上，不然怕是要当场阵亡了。
“居然脆成这样吗？”
海之远躲在墙后，满心无语地伸手到自己的脸里面去掏那颗“石块”。
结果掏了个空。
那颗“石块”在摧毁他的半张脸、撞进头颅之后，居然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泥牛入海。
海之远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倒没感觉到里面有东西。
“希望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据说芬布尔之冬队员在贝鲁层遭遇意外情况的话，经常会有异象反映到实层的躯体上。“异物入颅”这种事，不知会引发什么，让海之远颇有些担心。
不过现在还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他贴在墙边，偷偷摸摸地探出被砸了一个洞的脸，用残存的一只眼睛望向街对面。
透明少女还站在那里，另一颗透明的“石块”在她手中抛上抛下。见海之远露头，她便停下动作，作势欲砸。
海之远连忙缩回去，躲在墙后喊道：“停！我不想和你打架！”
尽管嘴巴也已经被“石块”砸碎，却丝毫没妨碍到他的语言能力。
“我不是故意朝你丢石头的，那时候我没发现你！”
他不确定对方的态度，也不敢再随便探头观察，只能继续隔墙喊话。
倒是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我不……你丢石头……我……发现你。”
距离不算远，音量也不算小，可是那透明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像信号不好的手机。
“因为我丢石头，所以你发现我就要砸回来吗？”海之远咧咧嘴，一阵无语。
看来女英雄芙拉的本性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等等……
海之远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摸着碎了半边的下巴思索起来。
——我不是故意朝你丢石头的，那时候我没发现你。
——我不…………你丢石头……………我…发现你。
“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在模仿我说过的话，可是又说不利索……莫非那个扔石头的动作其实也只是在模仿我？”
海之远决定试探一下，便扬声道：“你好，我是海之远，你是芙拉吗？”
对方沉默片刻，回答：“我是芙拉，名叫希恩。”
嗯，口齿伶俐，不是模仿。
显然，那家伙是诚心实意地想拿石头砸他。
不过至少还能进行语言沟通，是个好现象。
于是海之远又问：“到底是芙拉还是希恩？”
“我是芙拉，名叫希恩。”
“……芙拉·别沙瓦？”
“我是芙拉，名叫希恩。”
“……”
看来“能进行语言沟通”是个假象。
海之远想了想，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
华尔裘蕾的再度破损，让他的信息团边界出现漏洞，处在随时可能发生逸散的状态中。而手握“石块”虎视眈眈的透明少女，又让他不敢随便现身——那姑娘扔石头的手法和力度远胜于他，他完全没有在逃走时不再挨一下的信心。
再挨一下……怕是就要跪了。
要想安然脱身，只剩下求援或者交涉这两条路。
求援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就算芬布尔之冬的援兵能及时赶到，也不可避免地会跟透明少女发生武力冲突，那不是海之远想看到的。
至于交涉……总要先找到切入点才行……
“这里是海之远，我要跟庞培先生通话。”
“我是狄里克，说。”
“希恩是什么？”
“希恩？你见到芙拉了？”
“见到了，还被她爆了头。”
“……打起来了吗？”
“总之你先告诉我，希恩是什么，人名？”
狄里克沉默片刻，答道：“是芙拉的朋友。”
海之远愣了愣，又问：“她说她是芙拉，又说名叫希恩，我该怎么办？”
“她是这么说的？”
“我是芙拉，名叫希恩。”海之远原话复述。
狄里克叹了口气：“回来吧。”
“啊？”海之远愕然。
“回来，那不是芙拉。”
“等等，我有点糊涂……她前半句自称是芙拉啊。”
“她是在模仿芙拉。你回来，我会把详情告诉你。”
“可我现在被她堵着，回不去……”海之远无奈地说出自己的窘境，“不解除她的敌意，我一露头就会被砸得稀巴烂。”
通讯管道里安静了片刻，传出狄里克的牢骚声：“真不该让你去。”
“……”
“希恩是个贝鲁生灵，以芙拉为塑形模板，跟芙拉的关系也很好。她曾经恙化进过实层，被军方击毁。至于你看到的那个……时隔六年，她会恢复也不奇怪。”
海之远忽然想起六年前，自己还住在北岭镇的时候，曾经被妹妹拉着看过一条新闻。新闻所附带的照片中，有一只人形恙，外貌和芙拉如出一辙。
那大概就是希恩。
“时隔六年，她会恢复也不奇怪——是什么意思？”
“这是研究院的新发现，说来话长，你先考虑脱身的问题吧。我安排三个小队去接应你，不过需要时间。”
“你要攻击她？”
“必要的话。”
海之远想了想，又说：“可我觉得她就是芙拉本人，并不是什么希恩。”
“依据？”
“情绪。”
“又是这个？”
“她的‘情绪’和我六年前感受到的一模一样，六年前的北岭镇未必有希恩，却一定有芙拉，不是么？”
芙拉曾在六年前的北岭镇恙爆发中与贝鲁生灵奋战——这正是狄里克一直坚称的。
狄里克无法反驳。
而且，如果那真的是芙拉，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狄里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大得在通讯管道中都一清二楚。
“去确认吧，如果她是，就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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