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海之远信誓旦旦地说“就是这里”，却没有强求一定要进入那个杂物间。
他原地转身，沿着走廊原路返回。
“就这样？”海之遥困惑地眨了眨眼，连忙跟上去。
看着海之远直奔电梯而去，海之遥稍稍放下了心。今晚哥哥的言行举止颇为古怪，仿佛被什么邪祟附了身似的，虽然跑到图书馆顶楼来“拜访”一个杂物间也足够诡异，但若是他肯就此罢休、回去睡觉，那就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一路来到电梯间，海之遥按下电梯下行的按钮，一回头，却发现海之远居然拐到安全通道去了。
“又搞什么名堂啊？”海之遥有点抓狂，却不敢耽搁，跟着走到安全通道，又爬上通往楼顶天台的楼梯。
海之遥忍不住发牢骚：“你想去天台的话，刚才直接让我在楼顶降落不就好了？”
“本来没打算去的。”海之远答道。
楼梯的尽头，是一道木质的防火门，上着闩，但没上锁。门闩虽然陈旧，却毫无锈蚀，想必经常使用，所以，海之远轻而易举就打开了这道门。
兄妹二人走上天台。夜风袭来，让海之遥感到一阵寒意，连忙低头把在图书馆里解开的衣扣重新扣好。再抬头时，却见海之远已经跑到天台边缘去了。
虽然那里有护栏，可他像个顽皮少年一样爬上半截，把整个上身都探到楼体之外，不知在向下张望什么。
海之遥吓了一跳，大喊一声：“哥！”
海之远闻声回头，只见妹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自己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抬起一条腿踏在护栏上，用力一蹬。
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海之远措手不及，整个人被她从护栏上硬扯了下来。兄妹俩失去重心，齐刷刷地摔倒在地。
“冷静！”海之远忍痛坐起，对着妹妹一声大喝。
海之遥懵了片刻，抿抿嘴，小声说：“你……抢我台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要跳楼，你给我冷静点儿。”
“你刚才那模样让谁看到都会以为是要寻死好吗？！”海之遥愤然反驳道。
“……”
海之远回忆了一下，忽然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
“那谢谢了。”
“……你改口真快。”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好吧，不客气。”
“可我真的不是要跳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你再干这种事的话，记得提前打个招呼，不然真是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
海之遥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受伤了吗？”海之远爬起身，又把妹妹拉起来。
海之遥摇摇头，低头拍打衣服上的尘土：“还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没什么大碍——不过你的手在出血哦。”
海之远这才感到手背疼痛，抬手一看，关节处擦破了好几块皮。
“皮外伤，没事。”
“所以你刚才到底是在干嘛啊？”
“在确认一件事。”
“现在确认了？”
“嗯。”
海之遥瞬间换上了一脸疲态，说：“那赶紧回去吧，我今天受惊过度，需要早点睡觉。”
“好……”
兄妹俩回到楼梯间，海之远转身关门的时候，又望了一眼天台边缘的护栏。
“或许，那些梦，并不是梦。”
※※※
海之远知道自己给妹妹添了不少麻烦，因此很自觉地提出，让海之遥不必再送自己去研究院，而是跟她一起回了家。
他还很自觉地要求代替妹妹驾驶浮空摩托，可是被海之遥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甚至还说出了“无论你想不想自杀也不要牵连亲生妹妹啊”这样的话，只得作罢。
到家之后，海之遥径自回房睡觉。海之远折腾了一番之后依然找不回睡意，便拿起纸笔，坐在灯下整理思绪。
深夜，图书馆，顶层，储物间，惊惶与不安。
身份不明的女孩，还有她的继父。
逃跑与追逐，走廊、楼梯、天台，纵身而下。
斜坡，止不住的下滑，坠落。
浮空摩托，飞行，高耸的建筑，阴森的夜，寒冷和伤痛。
——两个梦，紧密相连。
※※※
海之远用手机将写满了“关键词”的纸拍成照片，传给狄里克。
四十二秒之后，收到回复。
“这是什么？”
“我的梦。”
“来我办公室。”
“现在？”
“对，马上。”
海之远看了看钟——一点零八分……
“我现在在家里，可能要点时间。”
“没问题，我在加班。”
“马上出发。”
海之远回完消息，便起身穿上外套，想了想又回到桌前写了张字条，用水杯压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从门口的衣帽钩上取下妹妹的浮空摩托钥匙，换鞋出门。
刚刚乘电梯来到楼顶车库，就接到海之遥的电话。
“哥你出门了？”
“嗯，研究院突然有事叫我去。”
“哦，路上小心。”
“嗯，对了，浮空摩托我借一下。”
“借吧借吧……等等，你说啥？！”
海之远挂断电话，发动引擎，腾空而起。
※※※
一路上，手机来电铃声响个不停，想必海之遥正在抓狂。
海之远顾不上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狄里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但为了避免在深夜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到大门口通过了研究院的门禁，然后才飞向办公楼顶。
随便找了个靠近楼梯口的位置丢下摩托，然后一边小跑下楼一边接通已经疯响了十几分钟的电话。
“平安抵达。”海之远说道。
海之遥似乎没想到电话会被突然接通，安静了片刻之后才破口大骂：“滚你的吧！”
然后抢先一步挂断。
海之远自知理亏，灰溜溜地收起手机，直奔院长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海之远正考虑要不要敲门，就听狄里克在里边喊道：“直接进来吧。”
海之远依言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狄里克便已发问：“你和芙拉有过几次接触？”
海之远一怔：“哪个芙拉？”
“全部。”
海之远想了想，答道：“六年前，我卖给她一瓶除臭剂。”
“下一个。”
“六年前，你们去我家躲追兵。”
“继续。”
“六年前，恙爆发的时候，她救过我。”这次海之远没等狄里克催促，主动说道，“然后就是青石镇那次，她又救了我。”
“最后就是接她来实层了？”
“对。”
“你的梦，是什么时间？”
“前一部分在接她回来之后，后一部分在昨晚——哦不对，是前天晚上。”
“青石镇那次，还有最后这次，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青石镇那次就只是配合作战，最后打了个照面，但也没什么交流。最后这次……她把我砸了。”
“用什么砸的？”
“石头……透明的！”海之远忽然意识到问题，不禁睁大了眼。
“砸完之后呢？石头去哪里了？”
“在我……脑袋里……”海之远呼吸急促地说，“我伸手进去掏，却没能找到！那块石头是信息团！是芙拉的记忆！这个梦……是芙拉的亲身经历，没错吧？”
狄里克望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她的经历，但……不一定是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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