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错愕地看着苏晗，怔怔道：“你刚才一直在门外？”
“我从墓园回来后，想着你们应该还没有散，所以就赶过来了，恰好听到你们在说画像的事。”苏晗的声音里有种悲凉的平静。
“刚才我们只是在开玩笑，这画像是个恶作剧，怎么可能会带来死亡。”林朗努力挤出笑容，因为太过用力，面容竟被挤得有些难看。
“我会想办法让你身上的画像消失的。”他维持着难看的笑容说道，但眼眶里的热泪却出卖了他。
苏晗淡淡地摇了摇头，抿出一丝温情的笑：“其实画像刚出现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有预感了，当画像完成时一定会发现极其糟糕的事。现在不过是预感成真罢了。”
她说着，弯下细腰，挽起水蓝色的牛仔裤，露出纤瘦白皙的小腿，小腿上有一个是近乎完整的黑色画像。画像的各个部分——脸、颈肩、胸腹、大腿、小腿都已存在，只有脚的部分还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明天这画像的脚的部分出现后，我就会死？”苏晗看向宁娜。
距离明天，不到3个小时。
宁娜不忍心回看她凄冷的目光，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一旁的林朗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一把将苏晗拥入怀里，哭泣道：“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苏晗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温柔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对于我而言，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坦然接受所有绝望的从容。
热热闹闹的聚餐以一种近乎凄凉的方式结束。张扬、卢汉、赵婷婷和秦怀作为旁观者，虽然深感震鄂，但都安慰了苏晗几句，无论他们各自的心里是否相信画像会带来死亡这一点。
何遇和宁娜本想和苏晗聊聊，尽可能帮助到她，但是她却固执地摇摇头，浅笑道：“太晚了，这就是我的结局了。希望你们不会和我一样。”
她说着，转身挽着林朗的手离开。两人相互依偎的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
·
和宁娜道别后，何遇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刚走几步，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过头一看，那人是秦怀。
秦怀朝他招了招手，然后小跑过来。
“秦怀老师。”何遇说。
“我俩回家是同一个方向，一起走吧。”
何遇点了点头。
秦怀稍稍打量了一眼何遇，笑道：“我记得两年前你才到我肩膀的地方，现在都快和我差不多高了。”
“不过我还会长哦。”
“你这小子！不当你老师就不懂尊敬了？”秦怀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声之后，是一段沉默，具有重量的沉默。
今晚的月光被阴沉的云遮住。夜风清凉，在皮肤上游走。
秦怀看着昏黄色的街灯，说：“看来这几天你们都从外面回到安德镇不是碰巧，大多数都是因为画像的事。”
“你相信我们身上的画像会带来死亡？”
“老师相信学生不是理所当然吗？”秦怀笑道，但过了片刻却露出歉仄的神色，“不过，我以前并没有做到相信啊。”
何遇思忖地看着秦怀，没有回应。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初白薇的死也好，现在的画像也好。”秦怀说。
“白薇的死是自杀。”
“是的。可是，也许我的冷漠就是促使她自杀的一个原因。当初她被大家孤立时，我是知道的。可是作为老师的我却选择了漠视。因为那是最简单的解决问题的方式。”秦怀说着，笔直地看向何遇，“可是漠视就等于默许欺凌行为。我也是加害者之一。”
“……”何遇无声地看着他。
“后来，舒莺因为恶行暴露被排挤时，我也选择了同样的冷漠态度。我没能拯救白薇，也没能拯救舒莺，这样的我，根本算不上一个老师。”他说着，惭愧地笑了笑，“为了惩罚这样的我，我的身上也出现了画像。”
“什么？”
秦怀将白色衬衫解开，露出上半身。在晕黄色的灯光之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腰部上有一个黑色画像——与何遇他们身上的相同的画像。
秦怀腰上的画像已有相当的完成度，只差小腿和脚的部分。但是奇怪的是，本该是画像脸的部分却绑着白纱布。有血渗出来。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这个画像的受害者。如果苏晗明天死亡的话，那么后天就是我死。”
何遇看着他腰上的画像，注意到上面绑着的纱布：“这纱布是？”
秦怀合上衣服：“你也知道，这画像是无法清除的，对吧？”
何遇稍稍点头。
“不过，最开始画像出现的时候，我不相信它无法被清除，所以我想了各种办法，但都没有用，最后我想到，这画像既然是在皮肤上……”
“你不会……”何遇敏锐地意识到他对画像做了什么。
“我用刀试图将画像的这部分皮肤割下来。”
想到那血红的画面，何遇微微蹙起眉头。
“然后呢？”他问。
“我把皮肤割下来之后，发现在这片皮肤之下的骨肉上依然印刻着黑色画像，而且颜色更深。”此时冷风突然吹动摇曳的树叶，晕黄色的灯光甚至因此轻轻晃动，在这样幽静的气氛里，秦怀的眼神显得颇具鬼魅的意味。
“这画像不是画在我们的皮肤上，而是印刻在我们的身体里。这是摆脱不了的。”秦怀冷声道。
大概因为是夜风的关系，何遇忽然感觉到有点冷了。
过了片刻，秦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说起来，这几天从外面回来的学生不止你们几个。”
“还有谁吗？”
“舒莺也回到安德镇了。”
“舒莺？”何遇诧异道。
令白薇成为被孤立之人的策划主导者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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