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赫利安刺击者的剑刺在了我的固态等离子护盾上，没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被撞飞的感觉可是很痛的好吗？！
“赫尔！你......”李渊愣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愕。
“与其关心我，难道你不该注意一下这个差点要了你命的家伙吗？”淡红色的光粒在手中汇聚成长剑，我做出梅耶派常用的起手式，将剑刃前倾，掩护躯干的同时将剑尖指向赫利安刺击者的头部。
赫利安刺击者似乎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危险，他双手握持大剑，将剑刃横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通常情况下，这样的防御姿态配合固态等离子护盾和坚固的复合材料护甲可以为他抵御一切可能的伤害。
然而，不幸的是，他今天的对手是我。
右腿猛地发力，白色和暗红的身影交织，死亡的舞蹈拉开了序幕。
“锵！！！”
轻盈坚固的材料碰撞，迸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的每一次进攻，都被刺击者用手中的大剑挡了下来。
不过，究竟能抵挡多少次呢？
赫利安刺击者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梅耶派剑法的风格是寓守于攻，即用猛烈的攻势将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剑刃交错，如同竖琴般清脆的声响交织成美妙的乐曲，在空气中回荡。
我水平挥动长剑，径直向着刺击者的大剑砍去。高大的赫利安人用手扶住剑脊，堪堪抵挡住攻击。在仰光进行实战训练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用冷兵器将对手击败，只是在面对力量和速度都在人类之上的赫利安人时，迫于身体素质的差距而没有尝试过罢了。
不过现在，我的身体素质可是碾压赫利安人的。
剑刃又一次交错之后，我和刺击者同时后跳，站定身形之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对方。
赫利安刺击者把大剑杵在地上，双手扶着剑柄，用力地呼吸着。刚才的攻击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
我斜握长剑，向着刺击者缓缓走去。在他隐藏在暗红色盔甲下的小眼睛中，我读出了不屈和坚毅。
这是剑士的骄傲吗？那么，我将你这最后的骄傲亲手撕碎好了。
剑刃轻轻挥动，将暗红色盔甲表面的固态等离子护盾撕碎成晶莹的白色光粒。
刺击者猛然跪倒在地上，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恐惧已经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蔓延。
怕死了吗？这才是我的猎物应该有的情绪嘛......
刺击者突然平举大剑，用尽全力向我砍来。
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吗？真是无力呢。
轻轻挥动长剑，赫利安人手中的大剑从作为剑柄的固态等离子发生器上方折成两截，飞了出去。
明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却还是要反抗吗？真是可悲呢，赫利安的剑士。在你将剑刃挥向那些手无寸铁却仍在战斗的人类时，是不是也为他们感到可悲呢？不过，再可悲也不能挽救什么，既然你向人类挥下了剑，那么我也将用剑夺走你的生命。
我平举长剑，将剑锋对准刺击者的心脏，刺了出去。
“赫尔！！！”
“诶？”我瞬间清醒了过来。在赫利安人被恐惧和绝望淹没的瞳孔中，我看到了定格在自己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个扭曲的，充斥着残暴和杀戮的笑。
这个笑，看上去，就像......我在享受着杀戮的过程。
“怎么......会......”我困惑地转过头，看到了李渊极度惊恐的脸。
果然吗？我还是让自己像兵器一样的活着，甚至已经开始享受夺走他人生命的过程了。
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已经顶在刺击者胸前的长剑化作了淡红的光粒。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背过身，再没看赫利安刺击者一眼。
“......感谢您的慷慨，人类的剑士。我的名字是莫尔迪基安，请您务必记住这个名字。您给拥有这个名字的归乡者以生命，他将不会辜负您。”名叫莫尔迪基安的刺击者用并不熟练的英语缓缓说完，静悄悄地离开了农场。
原来，还有会说英语的赫利安人啊....
既然赫利安人已经走了的话，那么，我也没有继续存在于这里的必要了。身为兵器，令人惧怕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和李渊这样的，活生生的人继续待在一起了。
我最后瞥了一眼李渊和他的小队，转过身，向着农场外走去。今天中午，我的探测阵列发现了一个信号源。那个位于德纳姆市东面二十公里海滨处的信号源发射着先行者的定位信号，无论如何，我都有必要去看一看。
“等等！”
一只瘦削、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李渊......”我回过头，皱着眉头看向李渊。
“赫尔......你，打算就这么离开了吗？”
“嗯，很抱歉没能待在你的安全屋里。”我点了点头，试图挣脱李渊的手，却发现李渊的右手像钳子一样，根本没办法挣脱。也许李渊的机械义肢在力量上并不比我差上多少。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为什么？难道我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我别过脸，手腕被钳制住的感觉让我有些不悦。
“不是吗？不跟着我们你要怎么回去？”李渊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回去？”
“对啊？不然你想在这待一辈子？”
“你觉得，我还可能回去吗？”我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过身，带着悲伤盯着李渊的眼睛。
“刚刚的战斗，你也都看到了。那就是我，真正的我。一个打不死，不会受伤的怪物，一个除了杀人一无所长的战争机器！告诉我，这样的我，这样一个非人的、嗜血的、可怕的杀人机器，究竟有什么资格再与你们这些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活生生的人在一起生活？！”
“不，赫尔，你不是机器，你是人，活生生的人。”李渊半闭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你觉得自己残暴、无情，至少，这说明你还知道残暴、无情是什么，说明，你并不希望自己是这个样子。而我觉得，你所觉得自己的残暴、无情，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可以弥补的小缺陷罢了。就说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叫楚雨的家伙吧，他比你还要嗜血，比你还要无情，甚至已经到了随手就能杀人的地步。而且，那家伙还一点儿自觉都没有。不过就算这样，他不也照样跟我有说有笑地混了七年吗？”
“什么......我......”这么说来，我好像确实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了呢。不过，李渊这么早就看出来，还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所以，留下吧，赫尔，不要在这里自暴自弃。当我们结束这次任务，回家之后，你会发现，其实你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而就算在这里，你也会发现，你与赫利安人的战斗，不仅是杀戮，还是保护。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已经死在刺击者的剑下了，不是吗？”李渊松开了抓住我手腕的右手，转而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呵呵，说了这么半天，你就是想捞一个高战斗力来保命对吧？”
“呃，也有......这部分因素在里面......”李渊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才深沉的气质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唉，算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是先留下吧。至于信号源......过几天再去看，也不迟吧？
“那好，把床给我扫干净，我要睡觉！”
............
“......赫尔？”
“嗯......”
“起床咯，赫尔？”
“呜姆......”
“起床啦！赫尔！！！”
“咿呀！！！”我从床上猛地跳起来，随即重重地摔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像是猫被踩到一样的声音。
“干什么嘛！没看到我在睡觉吗？！”我揉着被撞疼的后脑勺，一脸责备地瞪着李渊。
“什么干什么？当然是喊你起床啊！这都已经是早上七点了，你还在睡！”李渊站在床前，一脸没好气地俯视着我。
“呃......”我带着一脸仙气从地上爬起来，把之前扔在一旁的披风胡乱披在肩上。
“没办法嘛，谁让我昨天跟了你们一天，还在屋顶上蹲到凌晨四点来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之后，我总算感觉清醒了一些。
“还有，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兼雇佣兵的吗？”
“那我也得先喊你起床啊，我的救命恩人大小姐。哦，对了，刘华应该已经做好饭了，赶紧过去吃吧。”
“哦......”
我走进餐厅，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刘华。擦洗一新的硬木桌面上，摆着银质的餐具、镀金的白色瓷盘，两座银质的大烛台擦得闪亮，维多利亚风格的茶杯中盛着冒出热气的红茶。而在那华丽的餐盘中，盛着丰盛的......几根能量棒......
“呃......”我有些哭笑不得地把目光从那几块让整个早餐掉价不少的能量棒上挪开，落在刘华低头用刀叉奋力切割能量棒的身影上。
“这......就是你做的早餐？”
“对、对啊。罐头和压缩饼干差不多都留给你了，我们只好啃能量棒咯。”刘华抬起头，一脸痛苦地看着我，嘴里还在努力咀嚼着一截能量棒。作为一个体会过亚联海军的能量棒有多难吃的人，我能充分理解他的感受。
“唉......”我叹了口气，打开断层空间，把先前装在里面的罐头和压缩饼干全部倒了出来。
“本来想给你们全扔海里的，昨天看你们中午饭吃得太可怜，所以回去带上了。去吧，给我弄点能吃的东西来。”
“哦，好嘞。”刘华放下刀叉，重新围起围裙，拿着罐头走向灶台边。
“呃......你，不奇怪我是从哪拿出这么多罐头的吗？”刘华的淡然，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对于一个能徒手生成固态等离子剑，并且拥有自己的固态等离子护盾的人，再多点奇奇怪怪的技术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刘华耸了耸肩，转过头，处理他的罐头去了。
我翻了个白眼，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打量着这还算宽敞的餐厅。餐厅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柔和的乳白色，一座水晶吊灯用铜链悬吊在天花板正中，纵然被灰尘覆盖，却仍能看出过去的精致和华丽。阳光从破碎的窗户洒落在房间对面的墙上，照亮了被岁月撕扯得破碎不堪的南十字星旗，还有蒙上厚厚灰尘的伊丽莎白女王画像。白桦木制成的地板刚刚被刘华草草拖过，残留着水珠的地面反射着晶莹的光泽，只有房间角落里几乎淹没踢脚板的厚重尘灰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看什么呢？”瓷碗触碰桌面的清脆响声中，李渊端着两碗压缩饼干和罐头肉混合而成的肉粥在餐桌对面坐下，然后将一碗肉粥推到我面前。
“在看毁灭。这家农场的主人过去似乎很富裕的样子，可现在，赫利安人夺走了这一切。”我顺手接过那碗肉粥，用银制的勺子搅拌着，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他们夺走的可远不止这些。”李渊低头看着碗里的粥，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嗯？”
“他们......还夺走了我的爱......”李渊用力握着银制的勺子，机械的右手几乎将那并不坚硬的金属扭曲。
夺走了......他的爱？
我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李渊曾经对我提起过，他的未婚妻，矢仓奏，是在一年前，在达尔文死在了赫利安刺击者的手里。他们在达尔文遇袭的那一天，亚联海军主导的联合国军击落了赫利安人停泊在低轨道上的母舰，那些进攻达尔文的赫利安人，大概就是来自坠毁在爱丽丝斯普林斯的赫利安母舰。
所以，之前的刺击者，勾起了那段可怕的回忆吗？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我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粥，低声道歉。
“不，不怪你。是刺击者，是他让我想起了那些事情。我......还是像之前那样软弱，还是像之前那样......不......你知道，我的未婚妻，是怎么死去的吗？”李渊用颤抖的手握着勺子，那沉重的金属不时敲击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肩膀用力地起伏着，从牙缝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告诉你吧。她，她站在我身前，用身体为我挡下了刺击者的斩击......就像......”
“就像今天的我，对吗？”
原来，李渊也有着这么不堪回首的过往。过去，我只知道，矢仓奏死在了赫利安人手里，却从未了解，是她舍命救下了李渊。
“对......”
“对不起......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尽力用另一种方式出现......”我用勺子不断搅拌着渐渐变冷的肉粥，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和李渊的对话。
“......”
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刘华也很识相地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餐桌。直到李渊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李渊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摆脱什么纠缠不休的东西。
“还有，你不是早就出现了吗？在昨天下午，帮我干掉赫利安狙击手的，不就是你吗？”
“诶？你怎么知道？”我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李渊。
“能一枪把赫利安人打成那样的，除了你扔在床上的那把反器材步枪，还能有什么呢？”李渊微笑着，眼睛往卧室的方向偏了偏。
敢情我昨天一直没把我的IWS-2000收到断层空间里去？
“行了，快吃吧。早上多吃点，以后可没机会吃这么好的饭菜了。”李渊越过桌子，拍了拍我的头。
“你又把两天的肉罐头都匀给我了是吧？”我气呼呼地端起肉粥，刨了一大口。
“什么？！”李渊的动作立即僵住了。
“什么......什么？”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李渊。
“你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我含着勺子，略微思索了一下。我刚刚，好像说了......嗯？！卧槽！我为什么非要嘴贱那么一下？
“呃......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是吧？你可能是听错了。”我立即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希望能把李渊搪塞过去
“好吧，但愿是我听错了。不过，我确实把两天的罐头肉都匀给你了。”李渊也做出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掰了掰之前被捏得有些扭曲的勺子，刨起了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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