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很焦虑。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对面的少女一言不发地撑着头看着窗外,从昨天晚上的吵架到现在,米莉可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早上沉默的地吃过早餐,雇了马车,车上的米莉可就这么盯着窗外看风景,想到自己昨晚说的话,维克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搭话,马车上就这么维持着一种令人尴尬的安静。
昨天晚上的争吵很大程度上是维克发现被耍了之后的气话,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想要找个事由报复一下米莉可,于是一时冲动就提出了让米莉可离开的要求,没想到踩了地雷。现在想起来,自己和米莉可也已经算是熟悉的人了,而不是只有利益关系的佣兵,事成之后就要直言赶别人走,而且还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孩子,更别说她还救过自己的命,这对于从小受到贵族骑士精神熏陶的维克自感羞愧难当。
自己真的希望她离开吗?维克悄悄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女,柔顺的黑发披在脑后,少女静静盯着窗外,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朱红色的眼睛如同葡萄酒般令人心醉。虽然说出来非常惭愧,但是维克确实被少女的容貌吸引住了。
这样说来,自己说着是不忍心抛下米莉可一个人不管,结果其实是被她的容貌迷住然后利用女孩子脆弱的一面乘机拐她回家吗?这不是更加无耻的行径了吗?骑士之心再一次受到猛烈冲击,维克捂着脸趴了下来。拒绝米莉可同行是抛下柔弱(?)淑女的不齿行径,而带她回家又是为了外貌拐带女性的不良。
维克深深地憎恶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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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可也很焦虑。
昨天晚上当维克提出要分手时,米莉可刚刚振作起来的心情瞬间被击垮,对于自己即将再次孤独的恐惧占据了脑海。情急之下,就和维克争吵了起来,还说出了非常过分的话语。现在想来,自己那时简直就是要厚着脸皮赖在维克身边不走,要维克养自己的感觉,真是太丢脸了。
说起来自己和维克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自己还对维克抱着优越感。然而说到底,维克之前也只是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没有任何帮助自己的义务。自己和维克相处的这一段时间,也是有着互换利益相连接的,更何况自已还用文字游戏耍了维克。在昨天晚上,可以说两人一切的联系已经结束了,维克帮自己找到了身体,自己也告诉了维克自己所知道的事,交易已经完成了,维克想要分开是天经地义的事,或者说,原本应该米莉可自己主动识趣地离开才对。然而,米莉可却忘记了这一切,或者说,她假装忘记了。
因为,米莉可害怕分别,她害怕孤独。虽然作为联邦精英,从小为战斗而生的战士,但其实米莉可是一个非常害怕寂寞的人,确认有人会在身边陪伴着她,她就会自信万分;而孤身一人,就会惶惶不安。这一点在真正成为“米迦勒”,确认了自己女性的外表之后,不知为何变得更加严重。在意识到菲娜等人都已经不在人世,米莉可陷入无尽孤独的时候,维克成为了自己的一颗救命稻草,让米莉可抓住不愿意放开,以至于昨天晚上,那样丢脸地大吵大闹。
自己也真是差劲呢,提出了那样无理的要求,米莉可也没有脸面主动去和维克搭话,维克也是一言不发,刚才还在打量自己一番后突然就捂着脸趴了下去,想必也是非常地苦恼着。
果然,自己还是向他道歉,然后主动离开好了。但是,自己又害怕一个人孤独的未来,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希望自己就这么没出息地赖在维克身边,为了这一份虚假的安心,丢脸地维持现状。
米莉可深深地憎恶着自己。
当天晚上,在休息的旅馆里,维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闷闷地思考着最近的事。
不是说要不要带米莉可回家的问题,这件事虽然维克在白天纠结了一天,但最后还是觉得不可能抛下米莉可不管。既然维克也不忍看到米莉可孤独忧伤的样子,那么这件事其实本身也不用纠结。总不能以“我感觉自己迷上你的外貌而感到羞愧所以不能和你一起”这样可笑的理由就回绝别人。而米莉可的容貌,确实打动了维克,维克心里承认了这一点。虽然心里有点惭愧但是从小受到骑士熏陶的维克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喜欢便是喜欢,无需逃避。他想要帮助米莉可,也喜欢这个女孩的美丽,这是两码事,但都是维克内心真切的感受。他不可能因为对于被米莉可的外貌吸引而惭愧就放弃帮助孤独的米莉可,也不愿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是一个清高的人对她说“我只是想要拯救你!”这样违心的话。维克做不到像圣人一样高洁,但是维克可以做到正视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一天米莉可以此质问自己,维克觉得自己不应该羞于承认。当然,在米莉可问起之前,这份觉悟维克自己知道就行了。
对于这件事已经有了觉悟,而维克现在头疼的是眼下的事情,自己昨天的话显然是伤到了米莉可,自己和米莉可不可能就这么沉默着回公爵府去,昨天自己虽然道了歉,但是米莉可显然还在生气,自己怎样才能化解这份尴尬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思前想后,维克觉得这事情最初是自己出言不逊造成的,身为男人就应该负起责任来诚心地去谢罪才行,或许还有些浪漫而又委婉的方式,但处男维克并不擅长。
这么想着,维克忽的站起来,大踏步地走向门口,打算去和米莉可好好道个歉。
拉着门把手,维克吸了口气,很有气势地拉开了门。
“咿呀!”少女的惊呼声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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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可不安地站在维克房间的门口,她的内心还在激烈地翻涌着。今天维克一天都一言不发,时不时还捂着脸发出叹息,让米莉可觉得自己这样死皮赖脸地缠着维克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情,维克冒着危险帮自己找到了身体,自己还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给别人添了麻烦。这让米莉可深深自责着,她在马车上想了整整一天,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果然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懦弱就给别人增加负担。于是米莉可打定主意,今晚和维克道歉,然后主动提出离开。
站在维克房间的门口,米莉可不安的揉着裙角。沉默了好一会,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准备敲维克的房门。
突然,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维克带着惊人的气势出现在门口。
“咿呀!”米莉可被这一下吓得不轻,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诶?米.....米莉可?你怎么在这?”维克同样也吓了一跳。
“......”米莉可抬起头,看着维克,刚才积蓄的气势被这一下弄得无影无踪,一时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呃......先进来吧”维克打破了沉默,让开身子。
还是昨晚的样子,维克和米莉可对坐着,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大不相同,尤其是米莉可,并着腿按着裙子低着头,和昨晚翘起腿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
“我.....”
静默了许久,突然同时开口,同时一惊,气氛彻底跌入了尴尬的谷底。
“咳...女士优先。”维克终于打破了沉默,示意米莉可先说。
米莉可再次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维克,我得对你道歉。”
“诶?”维克惊呆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米莉可生了一天的气,却突然要向自己道歉。
米莉可没注意到维克的惊讶,一咬牙将想说的话都一口气说了出来:“我知道自己很讨厌,很自私。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竟然想要厚着脸皮赖着你,任性地想要给你添麻烦,很差劲吧?很讨厌吧?这样的我。为了自己的私利给毫不相干的人增加负担....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很害怕一个人.......对不起......我明天就........”
“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是你向我道歉?”眼看米莉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混乱,维克赶紧打断了米莉可的话。
“诶?可是我提出那么任性的要求,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不,不对!”维克刷得站起来“我才是说了过分的话,当时我很不甘心,一气之下说出了非常失利的言论,要道歉的是我才对。现在想来还是我太不成熟了。”
“可是,我任性的要求给你添了麻烦......”
“怎么会?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朋友?我们.....是朋友?”米莉可沮丧的眼神中泛出了一线光亮。
“没错!我们是朋友啊!”不知为何,当维克高声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却隐隐作痛,想要抱头撞墙。
“是朋友啊.......”米莉可低下头,轻轻地呢喃着。
“米....米莉可?你哭了?怎么了?”维克发现米莉可似乎在轻轻抽泣,以为自己又踩了什么地雷。
“没有!”米莉可快速地转过头去,不让维克看自己的脸。
“可是我听到你......”
“我说没有就没有!蠢货!啊......”米莉可大喊完,突然发现自己又顺口说出了失礼的话语,捂住嘴转过来惊慌地看着维克。
两人对视着,又一次静了下来。
“......”
“......噗”
最终,维克率先绷不住笑了出来,受到感染的米莉可也跟着笑出了声,寂静瞬间被打破,欢快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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