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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饵食

六十七 饵食

时间回到吴麒离开家去探望刘子曦的时候。一般在这个时间点,家中总是空荡荡的,只有达娜克丝一人如娃娃般抱膝坐在吴穹房间的床上。自从她来到吴麒家后,总会出现一种规律。凡是在吴穹房间待上一个晚上后,自己身上绝不会穿着自己的衣服。像现在,她正穿着下摆短得可怜的纯黑印花旗袍,只要动作稍微大一些就有可能走光。

这种只要是正常人穿上都恨不得马上脱下来的情趣服装,达娜克丝却在吴穹离开家后仍未有脱下的打算。与其说喜欢这件衣服,倒不如说是她因为思考忘记了动弹。

达娜克丝思考的事情无非就一个——赌局。这场原本应该按照她制定的计划轻松收场的赌局,到了第三轮时出现了变数。

先知如果不在第三轮赌局中死去,接下去的情况可能会暴走,最终导致她的计划失败。但是,现在她能做些什么呢?原本应该由她监视阄与先知的对话,可现在却成了无用功。因为先知的身边还有剧本的守护兽,只要有它在,自己的藏身之处就会立马曝光,监听也会因此失败告终。

达娜克丝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应该以中立存在的守护兽会偏袒人类一方?而且发生了这事,宙斯甚至没对其做出制裁。加上之前流落人间的神谕,已经能完全确定宙斯决意要帮助人类战胜自己。

在宙斯与先知的双重压力下,达娜克丝渐渐放弃了思考。因为实力差距太过于悬殊,只要再过一盘,自己就要从赌局中落败。等待她的将会是——

死。

这个死与凡间的死亡大不相同,主要是因为不会进入生命的循坏,也不会受到能量守恒理论的制约,名副其实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无法存在于人们的意识中,也无法被人们感知。

想到这,过去一直是扑克脸的达娜克丝十分罕见地皱起了眉头,并把头深深埋入膝盖中。无数次从人类脸上看到的恐惧开始表现在她的身上,她后悔着。当初自己为什么不照雷光说的那样,无论死局有没有改变,都直接杀死先知。现在想起来,既然宙斯都已经对人类方做出偏袒,自己根本没必要再遵守原来的规定。

“面前出现一个改变的机会,又偏偏输给了自己的死板和自尊心,怪不得你在人类心中的印象越来越畸形”

这时候突然想起舞台剧上某个演员的一句话,让达娜克丝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

“……病种。”

她轻声地念出了这个曾经被她厌恶的词语,因为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现在这个让自己无比厌恶的自己。

“你好,有人在里边吗?看来是没人啊。”

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并从门的另一头传出爽朗的男声。达娜克丝开始变得警觉,因为这间房子里唯一的男性早已外出,如果是小偷,这种问候未免过于明目张胆。

“那我进去咯!只要房主不知道,我这样应该不算私闯民宅吧。”

话音未落,房间的门就已被推开。达娜克丝立即从床上跳起并召唤出镰刀进入战斗状态,并紧盯着逐渐变宽的门缝。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偷小盗,她自然不会绷紧自己的神经。正因为这个声音令她熟悉,或者说是深恶痛绝。

“喂喂喂,别激动嘛,动作这么大小心下面走光哦。而且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这个戴着鸭舌帽与墨镜的不速之客正嬉皮笑脸地向达娜克丝说道,说完后还不忘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嗯,不过话说回来,吴麒学弟的姐姐品味还真是不错嘛。无论是平胸还是**,只要有一条美腿的话,穿旗袍都没有不合适的。”

“……这就是你要说的全部?宙斯之子。”

对于雷光给出的评价,达娜克丝完全没有理会。在她看来,雷光的出现只会让她压力倍增。

“没没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大可将刚刚的那段话扩展成名为《论死神与漆黑之美的相称性》的一万字论文。不过今天还有正事,等下次吧。喏,接着!”

雷光从手上的塑料袋中取出一罐装物朝达娜克丝抛去,发现对方展开攻势,达娜克丝立即向一旁移动,躲避不明物体的落点。

“说了,让你收下你就赶紧拿着。”

“……什!”

达娜克丝突然感觉脸颊上有些冰凉,定睛一看,原本被她躲过的不明物体竟然贴着自己的脸。而且原本在她面前两三米外的雷光,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接着拉过她的手,强行将那罐不明物体放在她的掌心。

“要论吃喝,在神界,赫斯媞雅之后应该就轮到你了吧。而你竟然会拒绝凡间的食物,这应该不可能啊。”

听雷光说到吃的,达娜克丝才将注意放在那罐不明物体上。那竟然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只是罐普普通通的奶茶。

“对了,为了以防万一,这个先交给我保管。”

达娜克丝听到雷光这么一说,突然感觉她的另一只手上少了什么。定睛一看,自己名为“收割者”的镰刀已被雷光夺走。

“……还给我!”

这无法让达娜克丝继续保持冷静,打算将镰刀从雷光手中夺回。因为“收割者”的主要用途是收割生命的灵魂,被它刀身碰到的生命都必死无疑。如果雷光用它在凡间大开杀戒的话,仅仅只用一天,这个世界上大到蓝鲸,小到微生物的生命将全部死亡。

“哎!不要着急嘛。”

雷光将镰刀举过头顶,让达娜克丝抓了把空气。之后因为身高差距,她再也没办法够到镰刀。但是她仍然没放弃,想通过爬上雷光的身体拿到镰刀。

“唉,你这么做我会很困扰啊。”

雷光叹了口气,将手放在达娜克丝的额头,用力推了一把。她向后踉跄了几步,最终倒在了床上。

“能力无法奏效,甚至还失去镰刀的死神,看起来真的是连人类都无法胜过啊。放心吧,等我把话说完自然会还给你,不然你用它乱跑我会很头疼的。”

雷光说完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灌装奶茶,再次抛到达娜克丝的面前。但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收下的打算。雷光摇了摇头,在房间内找到一张椅子坐下,将镰刀支在一边,从袋子中拿出另一罐奶茶。

“这次来这的主要目的,主要是想向你道个歉。”

“……”

达娜克丝听到雷光此行的目的是道歉时,没做出任何反应。但凡是正常人都明白,一个曾经把自己当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的人,突然有一天到你面前低头认错,那会有什么结果?很简单,黄鼠狼无论是给鸡拜年还是道歉,都不安好心。就算能力与武器都无法使用的达娜克丝同样明白这一点。

“我不想把自己的行为全部正当化,所以在这里对我的行为以及出言不逊,跟你说声对不起。”

雷光向达娜克丝深深地低下了头,然而被道歉的人仍然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放在雷光身边的镰刀,始终没放弃将其抢回的念头。

“我和你都知道刘子曦不死,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你会输掉赌局并且死去,而我则会失去复仇的机会。”

雷光抿了口奶茶,然后将视线移向窗外雨景,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段他不愿提起的往事。

“唉,我还是来说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吧。其实,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没见过我爸长什么样。”

雷光扶着额头嘟囔了句“这展开真让人讨厌啊”之后,接着缓缓说道。

“听我妈说,他名叫宙斯,是天上最伟大的神,虽然我们看不到他,但他每时每刻都会注意着我们。呵呵,小时候的自己还真认为自己有个伟大爸爸,真是缺乏判断能力啊。而我与他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六岁时看的《荷马史诗》中。但同时我也因此知道,他并不是个好父亲。一个喜欢**,妻妾满天下的男人,说不定在和别的女人缠绵的时候他早忘我妈的相貌。但是如果接下去能让我们安稳的过日子,我不要这样的爸爸也罢。”

雷光的目光开始变得凌厉,不知名的怒火让他手上握的罐子凹陷。

“可是,宙斯偷情的事终究被赫拉发现,我妈被她变成了只失去四肢的狗。她没对我下手,估计是认为在没有战乱的年代,目睹亲母被变成狗的六岁孩童自然一蹶不振或是必死无疑。可是她错了,我活了下来,而且活得比过去更加好!但狗的寿命终究只有十几年,我妈她去年不幸寿终正寝了。”

雷光闷头喝了一大口奶茶。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想用这一无所有的空洞生命做完今生最后一样壮举——弑神复仇!”

这时,达娜克丝竟然将目光从镰刀上移开,转向了这个悲剧少年。他应该知道自己正被众神监视着,却在这种情况下还做出这种自杀性的宣言,他的这种肆无忌惮让达娜克丝有些意外。

“虽然我身上流着他肮脏的血液,但他的血同时为我带来了力量。十分幸运,在我十岁那年,我的力量觉醒了。而觉醒的契机,是你哦。达娜克丝。那时候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碰巧进入了你的静止世界中,甚至看到了你。那时候的你竟然跟现在一模一样,还真是没成长啊。”

雷光这不知是感激还是嘲讽的话,令达娜克丝的双眼微微睁大,估计是想摆出气愤的表情却无能为力。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并不是为了要博得你的同情,只想告诉你我的复仇决心,以及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可能性。我没资格提什么合作,只能说如果你希望被我利用,我能让你在下一局中摆脱先知的占卜,绝对取得胜利。”

他边说边从座位站起,然后来到达娜克丝边上。

“或者说,你现在已经下决心,下轮赌局无视目标寿命都直接判其死刑呢。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敢肯定你绝对做不到,因为你目前还无法摆脱维护尊严带来的瘾,被尊严束缚的你还想改变规则?呵呵哈。”

然后摘下墨镜,弯下腰与她平视,让她能够清楚的看清自己。

“……呜。”

达娜克丝因为雷光眼中的浑浊产生了低鸣,这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任何光泽,连怒火的光点都看不到,只有无尽的黑暗。

“不好意思,我的决意比你的尊严强太多了。”

雷光直起腰重新戴好墨镜继续说道。

“况且,你失败后会被如何,宙斯失败后会创造出什么样的世界。我现在已经略知一二,只想说,如果你消失后还存在意识,那会比你被禁锢在静止世界中还要难受。你意下如何呢?”

达娜克丝听完雷光的话后,开始颤抖地将手伸向雷光丢来的灌装奶茶,但因为手不知怎么不受控制,一直扣不到拉环。

“哦?看来是谈妥了呢,那我先来说一部分计划吧。等吴麒回来后多半会找你要第三轮赌局的奖励,反正多半是让他决定下一轮赌局目标的愿望。你尽管答应他好了,不过你要说服他让我来选择目标。至于怎么说,全看你的口才表达了。只要能做到这个,这轮你就赢定了。”

雷光将镰刀抛给了达娜克丝,并准备离开房间。

“最后,祝你能被我利用得愉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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