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如以往一般相互扯淡，这时电梯门打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消瘦老人被护工推出电梯，那名老者完全摊在轮椅上，皱巴巴的脸上一对无神的双眼瞥向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老人的外貌看上去有些渗人，这幅景象也终于让我感受到一些身处福利院的气息，而不是隐于山林中的废弃精神病院，要是推出个变种人那才稀奇呢。
“怎么？认识的人？”
刘子曦顺着我视线看去然后侧眼问道。
“不认识，只是我每次来这里看到这些老头老太太都在想，我要是活到他那个岁数肯定会很辛苦。吃饭啊，上厕所啊，洗澡啊，包括从床上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在旁人的帮助下达成生活所需……呵呵呵，不敢想象。”
刘子曦闭上眼睛扬了扬眉毛点点头。
“是啊，很痛苦。所以才需要我没日没夜的研究，要是能找到一种能够缩短他们寿命的办法，让他们提前进入下一生，他们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将人当作实验品……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不适，可这就是这家福利中心的真正用途。这家福利中心与其它不同的地方在于，它隶属于某个致力探寻使人类进入永恒休眠的研究组织，换句话说就是追寻“死亡”。
在没有死亡的世界中寻找死亡的办法，他们将其命名为“生命之光”计划。
该组织遍布世界各地，用不同的方式获取各种实验样本。而我知道的一种方式，就是这家福利中心的“待客之道”。
只是，在选择实验样本的过程中，那些可怜人并没有受到任何非人道的逼迫。不止是这里，全球范围内的实验样本都保有自己的人权。
他们会成为试验品，不得不说，完全是他们自愿的……换言之，他们是志愿者。
对离开这个世界的渴望，正在从个别人的思想中蔓延。然而……
“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吗？”
“你上个月才问过这问题，又不是鸡下蛋，哪有那么快有结果啊。唉，还是那句实在的官话：有进展，没起色。”
刘子曦抬头盯着电梯LED屏幕，语气平淡地说道。连掌握世界最尖端研究成果的研究员——刘子曦都说没起色，那其它分部的进程基本不必考虑。
这么形容完全没有一丝夸张的成分在其中，因为他利用了这点才变成了世界唯一。
脚下的失重感逐渐减弱，电梯停在了四楼。因为这层属于室内活动区，所以从走廊深处能隐约听到麻将声和乒乓球声。
刘子曦走出电梯，在前边带路，最终停在心理咨询室前，也是他对外公开身份的办公室。
“虽然这么说有些鬼畜，但是以当下的局势，越来越多的人希望为实验的进展做出贡献。站在研究员的角度，完全不必担心有一天会出现缺乏实验样本的状况，或许我们更应该担心一下被庞大工作量负载的自我，这个受伤了可不会像身体那样简单修复。所以才要学会休息，保持热情。尽管如此，也有部分研究员通过绝望，疲惫，强制压迫自己来保持热情，再怎么说，我们是离这个世界的真实最近的一群人吧。”
刘子曦邪恶笑了一下，然后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打开灯。房间内已经被他收拾得相当整洁，装修美观，而且暖色调的橙色墙漆让我感到舒适，每次来都有这样的感觉，大概这就是心理咨询室的常态吧。
我走向一直以来我做的位置，也就是靠窗的位置，从这里能够看到福利中心后方的绿林。但可能是因为暴雨将至，窗外全是一片灰，没什么好看的。
刘子曦进来后就去泡了咖啡，我想了想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简直好笑，一派胡言。
什么压力越大，动力越大，说得好像他跟那些志愿者一样，对死亡有着迫切需求。
虚伪。
他不但没有渴望，反倒有着极端的厌恶情绪。是的，他痛恨死亡，痛恨让人离世的这种现象，研究的进度变得如此缓慢，罪魁祸首就是他，因为他似乎已经顺利找到了缩短人类寿命的办法。
对，他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死亡”。
这个方法在缩短寿命的同时，还能干扰人的意识在重生系统中的选择，强制性消除记忆进入重置人生，比在牢狱中过完一生还要令人生畏。
在那之后，他没有将这项成果公之于众，反倒私藏起来，归为己有。同时，为了保证自己时刻站在研究前沿的位置，他对整个研究进行了干涉，阻碍，轻则将所有人引导至错误的研究方向，重则对那些发现正确道路的人，强行抹去存在。
十分悲剧的是，我现在正是他想要消除的对象。不但拥有能让这个世界生物死亡的匕首，还知道他的阴谋。虽然我不觉得他会知道黑色匕首的存在和用途，但他是个多疑和有准备的人。在婚礼当晚发生的骚动应该也被他知道了。无身份男人的自杀和我莫名其妙失去意识都足以引起他注意。我想他现在应该对我有些怀疑，不然今天也不会邀请我过来做客。
糟糕，真是糟糕，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
我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匕首，又看了眼刘子曦的背影。按目前的状况，我本应该率先动手解决掉刘子曦。虽然我觉得现在冲上去往他的背后刺上一匕首完全不是难事，但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他那恐怖的研究成果如何发挥作用。
在之前，不同梦境的我都多多少少受到刘子曦的暗算，但是我都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太多还是怎样，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总是一片空白。
非常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算我已经将其杀死，他的研究成果仍然能够对我发挥作用。唯一离胜利最近的一次，是我先用匕首杀死刘子曦，然后强撑住被他再暗算四次，重复了四次人生才最终达标。结果却因为无法找到达娜克丝而崩溃自尽。
我，真的能忍受这样的未来吗？
“看着外面一脸苦大仇深，家里晒的衣服没收吗？都有老婆的人了，竟然还会担心这个……啊啊啊，感觉无形之中被狠狠地喂了狗粮啊。”
刘子曦嫌弃地为我倒着咖啡，咖啡的清香也无法让我释怀。在得到一个安定的答案前，我只能戴上面具继续陪他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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