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知道姐姐究竟是怎么看穿我的想法的,但是我一开始压根就没有将那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意图,我向她提问的时候,都完全不知道无形的演奏者会与昨晚上的事情有关。
“喂!姐姐你怎么不讲理啊!你既然知道这和昨晚的事情有关,刚才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答案?”
如果说姐姐是极力避免我涉及事件,那么她就应该拒绝回答一切与事件有关的问题,她这么回答,不等同于故意把我引入事件中吗?这种结果完全与姐姐的意图相悖。
“姆,姐姐诶当然是配合小奇咯!如果我不回答刚才的问题,小奇自然会怀疑自己问的问题是否和事件相关。因此,我干脆将计就计,直接告诉小奇你想要的消息,看看小奇听到这些后有什么反应。”
姐姐竟然为了让我远离事件思考了这么多,而且是带有怀疑的性质在内。被自己的家人怀疑,让我有些生气。
“不过结果还真是显而易见,看来和姐姐想的一样,小奇不会轻易放弃搜查啊。刚才如果不是姐姐留个心眼,估计你早就把所有问题问个遍了。”
我用力握紧了拳头,浑身开始因为气愤颤抖。姐姐摆出一副“小奇的想法我早已了如指掌”的样子,什么叫“了解我”,明明常年在外地工作,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就这样还能说了解我?
姐姐看到我露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靠近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奇听姐姐的话,不要再管小音的事情了。”
姐姐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我说着,但是,我却无法接受她的这种平静,反而将我一肚子的火药点燃。
“我不要!”
“哎?”
姐姐听到我的问题后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不像之前的一惊一乍,倒像是我辜负了她的期待,以及刚才的一片苦心。这什么跟什么啊!做出这种表情,还真以为我会轻言放弃似的。
“你不是很喜欢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动物吗?不是喜欢对那些处于危难中的人伸出援手吗?不是很善良吗?但现在为什么要对夏音凌置之不理。”
“姐姐不是说了吗?我们不管,自然也会有人去帮助她的。”
她又拿这个理论来压我,这句话确实没错,只是它并不适用于所有的人。
“你要让一个准备死去的人拿什么时间去等待另一个人啊!能够救她的人已经出现,这可能是最后一个救她的人,为什么还要让她去等另一个人的到来啊!”
姐姐听到了我的话后,双眉紧蹙,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松开了我的肩膀退了两步。
“听姐姐的话,不要去调查事件。”
但她仍然没有让步的打算,我也不能就此让步。
“如果我说做不到呢。”
姐姐听到我的话后,双拳紧握,接着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不输于达娜克丝的压迫感。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后,用她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直视着我,我仿佛被魔鬼的獠牙咬住了身体,在下一刻就会被吞噬殆尽。
“你尽管可以去挑战老娘的底线试试看,看看你背叛老娘会有什么后果。不要以为你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校园恋爱喜剧,老娘随便来一拳都能让你在病床上躺个大半年。”
我被姐姐震撼得说不出话,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脏也险些忘记了它原有的跳动,双腿还有些颤抖,但勉强还能直立。我真的被姐姐的话吓到,从她的双眼中传达出的信息,她是认真的。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姐姐说完转身继续下楼,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当她走到一楼后我才慢慢走下阶梯。
难道是我说错了?不对!救人怎么可能会错,如果是错误的,那“救死扶伤”这个词就请赶紧从褒义词中删除算了。对,错的人是对夏音凌置之不理的姐姐。
我跟着姐姐的步伐,毕竟餐厅还是需要她来带路。这时,我的余光微微一扫,看见了某开启的房间内的情景。
纯白色绸布覆盖的餐桌就摆在房间正中央,餐桌上放置着大量餐具,看过西方电影的都知道,这是西方贵族的餐厅。可是,姐姐竟然走过头了,难不成是因为刚才的争吵,现在仍然跟我赌气而忘记看路了?
“呃。”
原本想提醒一下姐姐,但刚才姐姐恐怖的样子浮现在脑海,让我现在完全说不出话,脑子里一片混乱,时不时就想起刚才她威慑我时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姐姐似乎发现我没有跟上,于是她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说道。
“……走啊。”
姐姐没有回头就知道我正在想什么。她的话中,既有愤怒又有淡淡的忧伤,说完又继续和我拉开距离。
我跟随着姐姐的脚步,继续前进,我们就这样拉开距离行走着。最终只能依靠到达目的地,才使我赶上她。然而,就算停下来也没有让我看到她的正脸,她回避着我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进入房间。
“夏叔,夏姨,我们来了。”
“哦,小穹,小麒……”
房间内只有夏叔叔和夏阿姨,姐姐向着房间内的人打招呼,但是声音里却让我感觉少了以往的活力。
“哎,小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夏姨。”
夏阿姨似乎立刻发现了这个奇怪现象,姐姐则给了一个听上去就不是“没什么”的回答,接着在桌子旁边选择了一个的位置坐下。夏叔叔和夏阿姨面面相觑,接着对还站在门口的我说道。
“嗯?小麒,不要站在门口了,进来吧。快过来吧,不然面条就要冷掉了。”
“哦。”
房间内并没有看到夏音凌和尹玥小姐,既然是一起吃早餐,不用等她们吗?而且,这个房间真的好普通。
房间并不大,大概只有十几平方米,和刚刚那个餐厅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不仅仅是面积,就连房间内的布局也十分简单。一张方桌,几张椅子,几个组合柜,几盏灯,一台电视机。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家常见的配置,如果没有窗外草坪上放置的假石盆栽,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夏宅之中。
我选择了一个靠近达娜克丝的座位坐下。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拉面,骨头汤的香味与葱香又或者早已饥肠辘辘的我,稍稍煎过的肉末与碗中的面条形成色彩反差,勾起了我的食欲。
“话说,夏叔叔,那边的餐厅是用来干什么的?”
夏叔叔听到我的疑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像我的想法都被他看透了似的。
“那里啊,主要是与客人聚餐的地方,平时我们一家都是在这里用餐的,怎么了?不习惯。”
“不是,我只是好奇,既然两个地方都起到用餐的作用,为什么不直接设置一个就好了?”
如果只设置一个的话不是更方便打理吗?两个餐厅总感觉会很麻烦。
而夏叔叔听了我的话,只是叫阿姨递了把叉子过来,然后将其插入拉面中,慢慢地旋转。几秒钟后,重新把叉子拿出,面条在叉子上卷成一个小球。
“如果在那边的餐厅,要这样吃面条。”
说完,夏叔叔吃下叉子上的面条后,又拿起桌上的筷子一下子夹起了碗里的面条。
“如果在这里,可以这样吃面条。”
叔叔将面条放入口中,咝”地一声,他把面条都吸入口中,吃完之后叔叔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小麒,你对刚才的两种吃相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吗?我在脑海中回忆刚才夏叔叔给出的两个例子。
“嗯……前面一种比较麻烦,而且不自在。后者比较轻松。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后者。”
“没错,你说对了,这就是这个餐厅存在的原因。在这里吃饭没有必要遵守正规餐厅的那些条条款款,可以放下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工作,地位,荣耀,全家能够普普通通地吃一顿饭,这不是挺好的吗?”
夏叔叔边想自己面前的小玻璃杯中到入白酒,边向我解释道。
“但是就算在那边,只要是与家人吃饭也可以不用太拘束。”
“这样说确实没错,不过我啊,没有打破原则的习惯。在某些特定的地点,就必须服从那个地方所定下的规则,破坏规则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而且现在我也没法打破。因为与太多客人进餐,现在我只要想起正对着门的那张椅子,腰想不挺直都不行。我至少想在和家人一起吃饭时,让腰板放松些,也不想打扮得与会客时一样正式。这样才不容易得脊椎病啊。”
然后,拿起酒杯,像吃花生子一样,将杯中的酒“扔”进了口中吞下。
“没错。”
夏阿姨接过夏叔叔的话。
“拘谨不是坏事,但过分的拘谨只会让家人与客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虽然家人与客人,两者间只有一字之差,但蕴含的情感却天差地别。”
但是,我也是客人……呃,我突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就强忍着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开始能体会到这房间中独特的温暖。
“来,现在尝尝阿姨的手艺吧。”
阿姨还真是厉害,不但精通各种乐器,甚至还会做菜。我夹起碗中还冒着热气的面条放入口中。
好普通。
从味蕾传回的感觉没有使我感到一丝震撼,没有饭店常用的各种香料,没有拉面特有的爽滑筋道的口感,只有淡淡的盐味和浓浓的葱香。在我这个久经厨艺锻炼的人看来,这个拉面的味道只是勉勉强强及格。
但是,好温暖。
和我以往自己一个人做的菜完全不同,有种能够融化一切坚冰的暖意。碗表面带有的温度温暖着手心,面条残留的热度温暖着被雪藏的大脑,能够明确地感觉到,雪化了。
“小麒怎么哭了?”
听到夏叔叔的声音,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确实有些湿湿的感觉。这个到底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姐姐在内。
“真没想到,该说是姐弟同心吗?”
夏叔叔依次看着我和姐姐,但是我却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小奇刚刚和十年前的我一模一样。”
姐姐抢在夏叔叔的前面对我说道,还是一副怒气未消的表情吃着面。
“无论是刚才小奇问的问题,还是吃完夏姨的面条的反应,在十年前姐姐都有过。”
“这……这样啊……”
这也难怪夏叔叔会说我和姐姐是姐弟同心了,不过我刚刚为什么会哭?我自己也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那碗温暖的面条吗?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尹玥小姐拿着一个托盘进入房间。从昨晚开始就消失不见的她,现在竟然出现了。
“老爷,夫人,我回来了。还有,吴麒先生,早安。”
“音凌她吃早餐了吗?”
夏叔叔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夏音凌的情况,但是尹玥小姐只是摇摇头。
“还没有,我已经劝过大小姐了,但是大小姐仍然没有用餐。另外,大小姐让我传话给老爷。”
“什么事?”
这时候尹玥小姐看了眼我、姐姐和达娜克丝,难道是什么秘密内容不愿让我们知道?
“说吧,没事。”
“是,大小姐刚刚请求参加今晚的演出。”
开什么玩笑!夏音凌明明昨晚碰到了那样危险的事情,而且现在腿伤一定还没有痊愈,坚持参加演出不会太勉强吗?
“这傻丫头在说什么?”
夏叔叔听了尹玥小姐的话,激动得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来,碗中的面汤泛起微微波纹。然而——
“……好吧,我知道了。”
叔叔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情,虽然一脸痛苦的表情,但却没有拒绝夏音凌的请求,反而还同意了。这是为什么!
“我……”
刚想说一下我的看法,浑身就开始打寒颤,感觉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刺在我身上,类似于被狮子盯上的兔子一样的恐惧感。
我向着让我恐惧的根源看去,姐姐正以眼神警告着我的武断之举。明明死神就在身边,但是我害怕姐姐更甚于害怕达娜克丝。我咬紧牙关,忍受着刺骨的视线,将想说的话又咽回了喉咙里。
“老爷,夫人,那我回去照顾大小姐。”
“嗯,辛苦你了。”
“各位请慢用。”
尹玥小姐转身离开了房间,她离开后,夏叔叔还是保持撑着桌子的状态,拳头握实顶着桌面。
“小麒,小穹。”
夏阿姨也从座位上站起。
“谢谢你们昨天晚上救了我家音凌,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尹玥说过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如果音凌昨晚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们……抱歉。”
夏阿姨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随后就捂着脸低下头。气氛一下子变沉重,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被姐姐的气场所威慑,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的情况。
“夏姨你太见外了,明明帮了我和小奇这么多事情,我们都还没办法报答夏叔、夏姨,又怎么敢接受你们的感谢。应该说谢谢的是我和小奇。”
姐姐反常地慌张起来,就算是那个恶魔姐姐也无法看着长辈在自己面前流泪而不顾。
“是啊,夏叔叔,夏阿姨。现在我们都平安地回来了,这不就是件好事情吗?”
我接着姐姐的话,继续安慰着夏叔叔和夏阿姨。说实话,如果没有姐姐昨晚的营救,我都还不知道怎么逃离火海,更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夏叔叔小声地再嘴里嘟囔着,阿姨将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
“看来,这一切都是我们试图打破规则带来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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