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热的天气中，我面对了三个小时热气腾腾的油锅，整张脸都在汗液的浸润下变得火辣辣的。好在游园会设有中场休息，不然我都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八成熟了。
与残酷的天气相对的，学校的安排就显得人性化。为了犒劳辛苦一早上的学生，食堂为我们准备了免费午餐。但我们现在却无法沉浸在福利中，而是吸取上午因存货不足导致销量降低的教训，班里的主要的工作人员选择在食堂解决午餐。
刚才听班长说，我们一上午才得了536票。这票数听起来很多，实际却少得可怜！全校人数包括教师在内大概都有5000人，忙碌了一个早上连百分之一的得票量都没有。
“抱歉！因为我，连累了大家。”
刘子曦冷不丁地站起，当着全班人的面深深低下了头。自事件发生之后，店里的客人也明显减少。当然不是因为刘子曦的过错，完全是因为雷光垄断了所有的丸子。一个温觉感受器正常的人，绝不可能愿意傻愣愣地在暴晒中等待几个丸子，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感到自责。出现这样的结果，只是因为我们之前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为了避免让上午的情况再次发生，在中午这段休息时间大家要辛苦一点了。”
班长说得没错，吃一堑长一智，说不定在下午能补回上午流失的票。可我心理仍对这件事有个心结。再怎么说，面对雷光这样的挑衅，我都想不明白他凭什么还能保持这么冷静。
“话说回来，你早上干嘛不动手？换作是我，他这么嚣张，我早就打死他了。”
“吴麒，好了！不要再提早上的事情了，他做的没有错。他如果在早上动了手，后果不堪设想。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还是讨论一下下午的对策，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班长突然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好吧，她既然觉得无关紧要，那我也没要在意了。
“在那之前我想问个问题。我们现在得到的这个票数，放在往年算多还是算少呢？”
体育委员突然举起手向班长提出疑问。
“其实，我初中的时候最多也只拿了100多票，三小时有这么500多票已经非常厉害了。不过和去年的第一名还是有些差距，去年夺冠班级的得票量貌似是2000多票吧。”
“2000多票！？”
有没有搞错，两千票？在座的人都被这个数字震慑得目瞪口呆。雷光能在一天得到2000票真的不是盖的，先不说味道怎样。光是能满足向其他班级赠送试吃的情况下，还能保证摊位小吃不中断售出，不得不为他们班庞大的储存量折服。
班长还补充，去年雷光的班级与第二名相差600多票。这样的绝对优势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可惜，像我们班这样被酱油老师看好的班级，一个早上才能得到五百多票，都还没能弥补差距。
“等等，如果去年的第二名都有1400多票，那我们今年进前三甲也很困难，不是吗？”
这是一个不得不让人心寒的事实，我们班上午三小时才得到五百多票，加上下午的五个小时，预计最多只能得到一千多票。而且，这还是雷光不使用阴谋的理想结果，如果他像早上一样使诈，我们可能连前三名都碰不到。
“这很难说，因为去年的第二名的票并不只是依靠他们的活动获得的。”
“不是靠活动获得的？”
班长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每个班的得票量难道不是根据他们的活动人气量决定的吗？而且他们能够获得名次，就说明他们的获票方式已被校方认同，会是什么方法呢？
“百分之九十的票支出……么？”
刘子曦道出了我差点遗忘的可能性。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因为每个班要获得评选资格，必须要把本班总票数的百分之九十投到其他班，但是为什么其他班都会把票投到他们班。
“这应该算个偶然吧。在去年，我记得那个班的摊位完全是门可罗雀，所以某些班认为就算给它投票也不会超过自己，以至于最后让那个班成为消耗自己游园票的对象。又因为在比赛途中无法查看其他班的得票量，这种结果才愈演愈烈。”
原来如此，因为迫切要消耗手中的票所以要选择人气较低的摊位，才能将自己被反超的可能降低。然而，由于其他班没办法查看那个班的票数，结果只会让掉入“陷阱”的人越来越多。
“唉，我们班当初为什么不用这个方法呢？用的话不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忙了。要不下午我们就试试这个方法吧。”
这时，其中一个男生在听了班长的话后竟然趴在桌上说起了丧气话。虽说他的话有些消极，但是仔细想想确实说得在理。不用决定什么班级活动，也不用在油锅前站三个小时，只用制造一个毫无人气的摊位，在椅子上坐一天便能让其他班往感应器上刷卡，还有得到高名次的可能，这种做法何乐而不为？
“唯独这个方案禁止使用！”
班长义正言辞地驳回了男生的观点。
“学校在不知道学生真正意图的情况下可能会认同这种做法，但是故意制造低迷人气，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带着不劳而获的想法参加游园会，这完全与游园会主旨相悖。”
“但……但是，雪菲。”
平时很少发言的财务委员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她说话的声音就和她的身材一样小。蘑菇头上戴着蝴蝶结发卡将她在家中被百般呵护的乖乖女风格完全体现了出来。
“我们的班费已经无法保证坚持到游园会结束，如果不尝试使用其他方案的话——”
“就算没有班费，我们也不能用这个方案！”
班长一反驳直接把她吓得缩起了身子，让她和声音凌厉的班长共事，真是辛苦她了。
当然，班长这么坚持是有原因的。她向我们解释去年学校为什么在出现种情况后，仍未删除“必须支出百分之九十票”的原因。只因为学校打算给那些努力办好活动，却无法获得人气的班级一些胜利的机会，就算在面对强敌时也不会轻易退缩。
“存货少又如何，没有班费又如何，只要我们把费用都放在活动的建设上，并且努力办好活动，排名是多少都一样。况且，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已经可以肯定我们班在十名以内。前十名都有餐票奖励，所以你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班长的话，对我们这些忙碌了一早上的人来说，无疑是美妙的福音，至少我们的付出还是收到了回报。虽然答应了酱油老师将雷光推下第一名的位置，但是事与愿违，因为经费不足只能选择放弃，我想老师应该也会理解我们的吧。
“不行，我反对，我觉得我们一定要拿下第一。”
突然，人群中冒出了反对的声音，班长也有些意外。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对刚才的话存在异议，刚才演说的热情也瞬间被泼了一头冷水。
“好，刘子曦，说说你为什么认为我们必须要得第一吧。”
重新调整好心态后，班长看向刚刚发出质疑的刘子曦。他好像还没从之前的忏悔中调整回嬉皮笑脸的模样，仍然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似乎要丢出什么干货。但他的反对在支持者众多的班长前又显得势单力薄。
“因为这个。”
刘子曦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片，接着将它展开放在桌上。在场的十几个人都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我们班这次只能得第二名”几个字，别无他物。
“这是我对我们班比赛结果的占卜。”
“这是真的吗？”
“好耶！”
一听是刘子曦的占卜，在场的少部分人开始发出骚动，胜利的喜悦已经提前出现在他们的脸上，想到他们即将有一年份的餐票可以享用，自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
“我想要改变这个结果。”
可是刘子曦之后说出的话让周围的激动渐渐降温，每个人停止了庆祝的欢呼，都用讶异的眼神看着他，包括我在内。
“我不想让占卜限制我们，你们也见识过我占卜的力量了吧，也知道我这张纸上写的字意味着什么。但是这样真的好么？这种一开始就确定的结局真的是你们想要的么？难道不想看看除了这以外还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吗？”
他抓起写有结果的纸片将它紧紧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语气中毫无开玩笑的性质，连我都没办法从他的话中找茬。只是，他的演说能力和班长差了一大截，连理由也让人摸不着头脑。改变结果？改变命运？我们现在连命运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要如何改变。如果不是刘子曦的占卜神准的话，班里的现实主义者们早已把他喷成了筛子。
“等一下。如果只是为了改变结果，我们也没有必要获得第一名，不是么？”
可是，座中的一个男生突然举起手。刘子曦看起来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在意到这个漏洞，马上就被问住了。
“就算没错，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获得第一。”
他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仍然坚持着他的观点，在理亏的情况下还仍然想得到别人的认可，有点让我感到奇怪。
“你该不会只因为早上的事情而想超越雷光学长而已吧？”
班长的话让刘子曦愣住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被班长说中了。我相信在场的人都有目共睹，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有纠葛。被人挑衅后就会想战胜他人，想把得罪自己的人踩在脚下。在他们发生矛盾之后，我们只能认为刘子曦将复仇作为自己任性的理由。
“我们明白你和雷光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不想输给他。不过，以我们班现在的状况，追求第一已经是一种奢求。我觉得我们只要在不利的环境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比赛，这样我们参加游园会也不会存在遗憾，难道不是么？”
班长的劝说显然没办法让刘子曦释怀，他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开口，最终选择了慢慢地坐下。我懂他的感受，我懂。上午既没有狠狠揍雷光一顿，又失去了一个能通过正规途径给雷光颜色瞧瞧的机会，自然会十分委屈。但是，现在只能听班长的，没有存货又没有经费，这方面已经悲惨地败于雷光。再加上刘子曦这百发百中的占卜，只能说：
已经无计可施了。
“……艾雪菲，你没有贯彻希望，反而还说一些磨灭他人希望的话。一班之长说这样的话真的合适吗？”
突然从我身后传出冰冷刺骨的叹息，同学们纷纷向我身后看去。我知道，我十分清楚身后的人是谁。没有露出一丝气息，消失了一个上午的达娜克丝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难道我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吗？”
被达娜克丝讽刺后，班长竟然还能平静地面对她。但是，就因为这种平静才让我觉得有暴风雨来临的感觉。
“……不，在不利环境下不半途而废，鼓励同伴努力完成比赛，这是作为班长应尽的责任。可是，努力完成比赛和以第一名为目标之间存在什么矛盾吗？”
达娜克丝少有地跟除了我以外的人发生争论，而对象却是我万万都没想到的班长。而且，如果我没听错，达娜克丝似乎有帮刘子曦说话的意图，可这完全没理由啊。
“两者间有什么问题吗？以不切实际的理想作为目标，只会让人加速半途而废，难道这不就是区别吗？”
班长的气势丝毫不会输，她正一点一点地向达娜克丝施压。
“……往往在逆境中，人类就更能发现希望。只要他们还存在希望，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可你说让他们努力，你可曾想过让他们朝着什么方向努力。”
“这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
班长刚还想不假思索地回应，可话才说了一半却突然闭上了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中存在漏洞。
“……努力完成这场比赛？只是为了努力等待游园会结束的铃声响起，哼，在我看来这才是真真意义上的无用功。”
达娜克丝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班长的说法确实缺少一个努力的方向，游园会又不是跑步比赛，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到达终点，它只用等待就能迎来结束。
“那你又有什么高见呢？”
从结果来看，班长似乎已经被达娜克丝逼得无路可退，因此她选择听听达娜克丝的想法，可她的语气听起来仍然有些不服气。
“……只要有目标便会有努力的方向，越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越是让人渴望获得。第一名就是最好的追求。”
听达娜克丝这么一说，完全命中了我的猜测。她之所以会反抗班长，不是因为她对班长的话不满，而是在帮刘子曦说话。但是为什么？她应该没有帮刘子曦说话的理由啊。
“你没参与班级活动可能不知道，我们现在的资金根本没办法维持下午的运营。而且因为是高人气班级，无法像去年那个班一样成为其他班级消耗票的对象。”
“……方法是人想出来的，在努力前就说不可能，就永远成为不可能。我只想说，如果你们再不找时间挥洒一下自己的热情，恐怕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愚蠢，明明能够今天完成的事情，却偏偏要留到明天，明天又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已经不再存在价值而失去热情，刚想做明天想做的事情时却已经到了后天。”
达娜克丝又一次在众人面前开始了让人听不懂的演讲，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的话不饱含着中二的气息才怪，但是他们却听得十分入迷。
“……人类的时间是有限的，其中会有多少个昨天，今天和明天，又有多少热情给我们挥洒呢？当你想重新找回逝去的热情，这才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啪啪啪——
达娜克丝的演讲刚刚落下帷幕，从班长的方向却响起了掌声，刚才还和达娜克丝对立的她竟然同意了她的观点。
“是啊。有一句话说，如果我们再不挥洒热情，我们就老了。现在我们学校的高二高三学生都因为知道获冠军无望，为了应付学校的检查，草草制定了一个简陋的活动，最终只是听天由命，希望自己成为其他班投票的目标。我相信大家都不愿意看到高二高三时这样颓废的自己。”
我看见不少班委都开始点头赞同她的话。仔细一想，这次全班能够团结一致小部分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新鲜感，大部分是因为餐票。如果经过这次游园会，我们发现餐票也不过如此，当下一次游园会来临时，我们还能为活动付出百分百的热情吗？很肯定的说，不可能。当代高中生的热情燃烧得可比火药快多了，既然我已经跳进了这个累死人地大坑，那就多在里面待一会儿吧。
“再说了，我们班还有吴麒在，获得第一也不是遥不可及幻想。”
哈哈，班长这时候对我使了个眼色，这也太看好我了吧。而刘子曦就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看着班长。
“那么，大小姐，这么说就是……”
“嗯，既然你对第一名这么执着，我想你一定想好了能够摆脱困境的方法，我们班的荣誉就拜托你了。”
刘子曦听了班长的话后，双眼已经微微泛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大……大小姐……我太爱你了！”
说完就向着正对面的班长扑去。由于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可是突然出现笔记本的书角正中刘子曦的面门，这才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呃，抱歉，突然觉得太恶心，一不小心就……”
“痛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惨叫的响起，刘子曦捂着脸扑倒在桌上。
当同学们都在笑话捂着额头趴在桌上的刘子曦，完全没注意到作为事件关键转折的达娜克丝。她没有因为被忽视而抱怨，只是找了一个离我不远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我们这边热闹的景象。
好奇怪，直到现在我也没明白达娜克丝帮刘子曦解围的目的。好像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在诅咒之树事件事件中，达娜克丝也对班长说过一些积极的话语。可以断定，上次是以设置陷阱为目的说出的，难道这次也是一样？
管他呢，难得全班的氛围被挑起，先把下午的工作忙完，再去想达娜克丝地事情。
“话说回来，吴麒你有什么好的对策吗？我们所剩的经费已经不足以购买下午的食材了。你是主厨，应该有什么好建议吧。”
没有钱肯定没法像上午那样购买食材，制作其他小吃说不定能过下午，但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班长也不会同意吧。
“雪……雪菲。”
财务委员又一次颤抖地举起手，从她颤抖的声音来看，上次班长给的冲击还存在。
“什么事，直接说吧，不用举手。”
“其实，在上午的食材中，蔬菜和调料没有消耗多少资金，关键是肉。基本上有一半的资金都消耗在那上面了，如果下午少买一些肉的话，说不定能缓解一下资金紧张。”
财务委员报告情况时我一直强忍住笑意，肉丸子没有肉那还怎么做。可转念一想，一道灵光闪过我的大脑，灵感瞬间喷涌而出。
“要不，我们下午做素丸子好了。”
所有班委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素丸子有那么离奇么？如果原材料用蔬菜代替肉的话，我们坚持到比赛结束都没问题，资金说不定还会有剩余。
在听了我对素丸子的味道、口感的解释后，所有人的脸上渐渐开始露出喜色。但是，素丸子我做得比较少，不知道味道和口感是不是能超过肉丸，要不断试验才行。要不然也无济于事啊。
“研究素丸子时，试吃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我也要！”
我都还没开口说话，在场的同学都争相担当试吃员，有东西吃的时候才如此动力十足啊。
现在经费的问题是解决了是件好事，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我们只是解决了内部影响因素，而外部，对付雷光的方法却还处于原地踏步的状态。如果还用早上的方式继续下去，只要雷光下午再来一次，单单将肉换成蔬菜，我们仍然没有取胜的机会。
更何况，早上用了三个小时才得到了500多票，想要在票数上制胜，还必须在得票途径上超越雷光，才能弥补上午的过失。
“喂！吴麒。”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刘子曦突然神秘兮兮地靠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等开完会来我这一趟，我跟你说件事。”
必胜的方法——这几个字深深地烙入我的脑海，果然他早就想好对策了，正因如此他才会对第一这么执着。当我以为他能说出让我震惊的对策时，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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