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警署大门旁。
死人回望着这个仍旧有些陌生的地方,稍微有些失神。
“很抱歉,我想你是对的。”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死人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又扫过他身后前来送行的其他人,猛地又再度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一直走着,走出了一段很长的路。
他又突然奔跑了起来,大概没有任何缘由,仅仅只是因为想要跑罢了。
我还是活着的。
他一边跑一边这样想着,脚步却越来越快,似乎不知疲惫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方方长长的石碑。
石碑上俨然刻着几个字:死人之墓。
这块地方,是舅舅早年买下来的。
舅舅是一个传统守旧的人,向来便崇尚入土为安。
当然,这本该是为他自己准备的,据他所言,这是一种对他所从事职业的自觉。
不过现在待里面的,却是死人的尸体。
死人拍了拍石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种怪异的违和感渐渐从胸口涌出,使他感到手足无措。
“我······我会常来的。”说罢,他逃也似的再度向远处跑去了。
他恐惧,却不清楚恐惧什么。
一股股窒息感不断从莫名之处涌出,仿佛随时可能将他淹没,直至完全融化。
这次他跑出了很远,没有固定的方向,仅仅只是远离。
前几天,他明白了一些事。
他从警署带出了一把枪,这对他而言并不算是难事。
他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将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枪接着一枪,打完了所有的子弹。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
原来如此,人类还真是脆弱⋯⋯
最终他还是将枪带了回去,当然,也为此付出了离职的代价。
回去时,他的身上没有一丁点伤口,只有地上残留的殷红似乎在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画面转回现在——
十分突兀的,死人的脚步停住了。
并非是因为突然想通了什么,而是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跟我们走一趟吧。”
死人看了看两人鼓鼓的衣服,他明白里面藏的是什么。
对于他而言,这种风险,是最难以接受的。
“去哪里?”死人向两人缓缓走去。
“这可不能让你知道。”
听罢,死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出所料的,仅仅是下一秒,一个物体携带着细碎的风声,重重敲击在了死人的后颈上。
陷入黑暗前,他听到了一句对话:
“你放心,他死不了的。”
死不了吗?
死人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时间总是模糊的。
事实上死人也早已不会在意时间。
他甚至偶尔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清他还是自己是在什么时候。
活着的人才能对这种小事斤斤计较。
死人是没有这种资格的。
不知过了多久,死人醒了过来。
但与以往不同,这次是被水浇醒的。
“王大刑警,真是好久不见,还认得我吗?”
显然,死人的舅舅不可能也姓死,不是吗?
死人环顾了一遍四周,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你可能不记得了,没关系,毕竟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喽喽而已,入不了您的法眼。”
死人大致理清了状况,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么些年过去了,却是没想到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倒显得我有些大材小用了。”
男人的语气出奇的平淡,就像是简单地拉拉家常一般。
但不知为何,死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内心远不像他所表现的那么平静。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当年的那一枪,兴许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依旧还是个小喽喽。”
死人看了看男人有些瘸拐的右腿,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
等等,这么说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死人决定开口了。
“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认为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
记忆如涓流般流淌而过。
这几天来他并非一直都处于浑浑噩噩之中,他花费了不少时间,用在了整理遗物上。
不管是舅舅的,还是自己的。
他从舅舅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本日记。
他清楚眼前站着的究竟是谁。
“六年前,你们的据点暴露,你负责留下断后,还劫持了一名人质。”
死人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情急之中,我对你开了一枪。本该瞄准的是你的头部,最后却犹豫着偏转了枪口,打在了你的腿上。”
“······”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抓到你,来接应你们的人意外的多。”
“那个女人······”
“与我们拉开了一定距离后,为了不让我们有机会知道你们逃跑的方向,你干脆利落地捅死了人质。”
“够了!那个女人是谁?”
“连自己杀了的人都不愿意调查,这份淡然真是让我嫉妒得发狂。”
“你······”
“她是我的妹妹。”
死人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如此平淡地说出这些事情。
也许是六年的时间,磨平了太多的东西。
“我整整六年,没有和她的儿子再说过一句话。”
死人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莫名。
“也因为这一枪,我一次次拒绝了迁升的机会,就为了留在这里,亲手将你绳之以法。”
“这几年我一直后悔很多事情,后悔我的不知变通,后悔我的顽固不化。但我最后悔的,还是为什么没能直接开枪打死你!”
死人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条条血丝如同裂缝般渐渐张裂,最终遍布双眼。
大多数时候,没人会去拒绝知道更多。
然而当得知后,却又开始渴望自己从未知晓。
可笑,还很可怜。
死人亦是如此,甚至他还知道更多的事情。
有些是他本就知道的,而又有些是他不曾想到的。
他的舅舅曾告诉他,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许落泪。
却不曾想到他自己,竟然还藏有一本泪迹斑斑的日记。
他的舅舅曾告诉他,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却不曾想到他自己,竟然在一具尸体旁跪了一天一夜,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孩子。
双标,矛盾,甚至还⋯⋯食言。
“你根本就在骗我!”
面前的人似乎突然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打击,猛地拔出了枪,抵在死人的头上,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彰显着他内心极端的不平静。
对此,死人只是沉默。
吐露出真相,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带给他任何触动或是哀伤。
现在的他,镇静得让自己恐惧。
仿佛有什么原本鲜活的东西,在某个角落暗自死去了。
他突然有所醒悟,自己一直以来恐惧的,到底是什么了。
死人盯着男人的手。
一秒、两秒。
手停止了颤动。
不愧是能当上老大的人。死人这么想着。
他对此隐隐有些理解。
任谁在坚持了六年之后,发现某件事从根源上就是错误的,都会很不平静吧。
“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没有了,还有些事情我会自己去做。”
显然,男人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至少表面上确是如此。
但死人知道的,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已经非死不可了。
这不难理解。
试想一下,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人,但你一无所有。
你只能抱着一颗深爱她的心一路摸爬滚打,在一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苦苦奋斗,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接近她,能够光明正大地传达些什么。
你为此奋斗了六年,在该坚持的时候,你坚持了下来。甚至在容许倒下的时候,你同样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终于,你有了地位,有了财富,有了一切。
唯独只差她了。
那天你去见了她,你甚至做好了准备献出一切。
你发誓让她好好看看你的爱,让她看看你的付出。
结果最后,你却发现她其实与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可能,连个女人都不是。
他——必须死。
“你似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而我一向都能说到做到。”
“呵呵。”
砰——
世界陷入了黑暗。
世界又迎来了光明。
“我确实一向说到做到,只是你没机会明白罢了。”
“来人,送出去,好好安葬。”
死人的眼中的亮光渐渐一点点地剥落,直到最后,剩下的便只有彻骨的冰冷。
有些事情,碰上了,便做个了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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