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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入学预备周。
前往沃伦森科学自治联合体·学园综合区国际机场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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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椅拥挤，糟糕的餐点供应，狭窄而年久失修的盥洗室。
服务同机票一样廉价——这便是，我对山崎航空的全部印象。
机身伴随扰动气流剧烈地摇晃，令自己本就脆弱的胃袋翻江倒海。咬紧牙关才免于把呕吐物搞得到处都是——机组人员并没有足量的呕吐袋供应给乘客。
电纸书屏幕巨大的黑白感叹号，喻示着本次旅程的娱乐环节至此被尽然剥夺。我只好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单调的蓝天白云发呆，顺便在脑内温习刚刚从入学指南读到的名片登记流程。
该死，早知道这样就该多向慈善机构申请一些助学金才对。
也许是出于技术保密需要，沃伦森群岛人口流动一向受到严格的管制，自学园区机场开设的航班也因此屈指可数。即便如此，单次航班的上座率依旧十分低迷。
座舱内多是像我一样的学园部新生，也混杂着几个表情痛苦的中年男子，紧闭双眼倚靠在座椅上——大概是刚刚结束公费休假的研究从业者。
相较于正值壮年的高中生而言，面对航行中突如其来的颠簸，他们显然更加难以忍受。
这时我注意到，坐在前排同样的靠窗位置，是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用黑色发带绑起来的双马尾，如同耸拉在脑袋上的一对兔子耳朵；两绺发髫使她看上去颇有些文弱。
她用纤细的胳膊支撑着脑袋，清澈的天蓝色瞳孔，紧盯着手中便携式MP3小巧的黑白屏幕。
概括来讲，简直就像从东瀛漫画里走出来的小天使，那样子的可爱程度。
在学校里也一定会倍受异性青睐。
果不其然，十分钟以内就出现了三四个蠢蠢欲动的男生，以各种荒唐的理由凑上前去搭讪。
这样的努力，却丝毫没能令对方的视线发生动摇。
——嘛，怎么看也算是这个年龄段的正常行为。
我望着走廊里几位失败者狼狈的身影苦笑。
与那群人不同，自己丝毫没有这样的「雅兴」。
依据『独善其身』的多年经验，能够出现在三次元的，表面上看起来绝对完美型美少女，若非早就名花有主，就是外表乖巧实则欲求不满型的EasyGirl。
如是判断未免带有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阿Q情结。
只是，这种看似脑回路清奇的思维方式，在21世纪的许多场景都可以得到鲁棒性极强的验证结果。
世风日下也好，人心不古也罢。这种事无论如何也和自己扯不上半点关系。
看样子，今天也是好天气呢。午后强烈的日光，透过圆形窗口洒落在自己的脸颊与脖颈间，一股慵懒顺着温暖的光线一直弥漫在全身。
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困顿。
也许小睡一会儿会比较好吧？繁琐的入学手续办理程序，看上去会折腾到深夜；单是登记FaceID就要排上至少一小时的长队。若是在那种地方突然倒下，大概率会被风纪委员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押送进拘留所。
只是——
「你也是高中部的新入生吗？」
一下子打破了机舱内死寂的氛围。
我勉强睁开沉重的双眼。
是前排那个亚麻色双马尾少女。
大概是半跪在座椅上才能勉强用双手抓住松软的头枕，这样子同后座的我搭讪。
「啊...嗯...是这样。」
突如其来的交谈令我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刚刚还私自给对方下了奇怪的定义。
御宅族在公共交通工具里被女子高中生搭讪这种事，已经是男性向作品里屡见不鲜却仍令人憧憬不已的套路。似乎能够感受到来自周围男生杀气腾腾的目光。
这帮青春期野狼，大概已经在心目中把我碎尸过几千次了吧。
总觉得对方这样平白无故的搭讪，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不堪骚扰拿我当挡箭牌么？喂喂，我看上去有那么像集英组一代目的儿子吗...
明明自己超不擅长和女孩子交谈的。
谨慎起见，早一点结束话题好了。
我试图从她开领的女式校服胸口，那两团勉强算是丰满的肉球上移开视线，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收起话题的打算。
她仍旧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衣领上的校徽。
「你是C类生，对吗？」
我可不记得我有把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啊喂！
就算是应急举措，拿这种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开玩笑，怎么说也有些欠妥吧？
「...此类话题属于不宜公开讨论的内容，请容许我拒绝回答...」
我只好吞吞吐吐地回敬到。
「哼哼，作为男生这么死要面子还真是少见呢～」
女生扬起嘴角，略有一丝嘲讽地笑了起来。
「...要你管。」
...可恶，这家伙是在揭别人的伤疤取乐吗？
「A类生是由学生会拨款安排专机接送的，B类生嘛，处于『能拿到这个资格』阶层的家庭，哪怕选择逾期报到，也会花费时间抢购大型客机的头等舱资格；只有依靠学园基金会补助的C类生才会挤在这种狭窄又看似上了年纪的座舱内。真是媲美天才的推理有没有想把我表扬一番的冲动？」
——自恋狂一般地自我陶醉。像小学生一样挥舞着拳头给自己打气。
对方所言不假。等级间的待遇差异，在这座号称是「无需被世俗事务所干扰的学术象牙塔」内，是随处可见的存在。
C类名额，不同于拥有超凡才能的A类生和出自上流社会的B类生。由招考分数没有达到入学指标，家庭无法承担入学费用，且掌握了一定标准生产技能的学生组成。一般情况下很难机会进入高校进修。
大多数C类生在高中结业后，会被分配到专业对口的企/事业单位里执行生产职能，维持自治区工业产品的稳定供给——当然，侧重点在于重工业。由于自治区各领域的科研水平普遍领先于世界其他地方，因此，诸如质子对撞机这种高精度仪器，只依靠进口产品完全达不到研究机构的要求。
简单来说，是为前两类学生走向人生巅峰而铺下的垫脚石般的存在。
「这么说，你也是C类生咯？」
「预备役种：『机械设计与自动化』，素养审核通过代码：220。」
「预备役种：『软件工程』，素养审核通过代码：284。」
紧接着，「啊好巧我也是自动化系呢」、「嘿嘿嘿小姐姐互换一下邮件地址吧到时候哥哥在学校里罩你」...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响彻整个座舱。
「程序员呢，那种买衣服只挑格子衫，喜欢随时背着黑色登山包而且说话直来直去的怪人...嘛，也不算是什么令人生厌的职业。」
...到底是哪里传出来对程序员的这么些个刻板印象？
明明整日挤在狭窄车间里的工作才更加令人敬而远之罢？
「随你怎么想好了。」
「220和284，分别的全部约数和恰好相等，因此被崇尚神秘主义的毕达哥拉斯学派称为『亲和数』。很有趣的巧合呢？」
「显然地，我们两个并不『亲和』。」
「博取信任也需要过程嘛，人们总会在囚徒博弈中慢慢向对方袒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她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别看外表像个典型的御宅，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了啦。嗯，交个朋友吧～雨宫日向，请多指教！」
「...李承泽，请多指教...以及你是不是对御宅族有什么误解...」
...刚刚，好像有什么闪闪发光的金属片从眼前划过...
不是说禁止携带危险刀具登上飞机吗？是不是可以借此向商都机场的安检人员索要一笔巨额补偿金？
——先不管这个，原来对方真的是东瀛人。
一边无力吐槽，作为回应，我同样伸出右臂与她握手。
这种柔和而温暖的感觉，纤细而光滑的肌肤...啊啊？！这可是传说中高中生美少女的玉手唉！多少绅士日思夜想的宝物...
冷静，别让自己在女孩子面前看起来像个痴汉，女生之间风评传播可是能达到光速级别的。我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女生为什么会对机械设计这种传统工业技术感兴趣？」
「某种程度是承袭父业，更多只是纯粹出于入学申请需要。」
「必须选择这里的理由是？」
「引领迷途的羔羊回家。」
「不要这么随便就用严肃的表情说出听起来令人云里雾里的话啊喂...」
「以后会进行详细说明的。」
少女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唇部。
「不过现在，也许讨论晚餐吃什么会更为重要哦？人家可是自登机以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学园区机场附近倒是有家可丽饼店...」
话说，你真的有很认真地对这里做过功课啊。
——这句吐槽没能说出口。
感受到来自双肩包的轻微振动。
「啊，请稍等，我回复一下简讯。」
我掏出那部四处裸露着排线的老式智能手机——自小学时代便陪伴在身边的『老砖块』，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自动连接了校方提供的免费航空WIFI。
外放喇叭由于鼓膜破损已经不能使用，如果紧接着振动马达也挂掉，也许自己就不得不退回翻盖机时代。
这个时候发来简讯会是谁呢？
并不是传统的聊天工具，而是一个有着奇怪图标的，典型的小厂开发APP。
一眼就能看出是通信委员会中哪个费拉不堪的家伙，用Github上的开源项目Copy来的。
基于传统TCP通信协议构建的C/S模型并无新意，在此基础上复写了一层指数级复杂度的加密算法。
消息带有一个JPG格式附件，文本风格熟悉地简洁明了。
有关「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第一个任务点。
结语为：「收容，控制，否则不择手段地铲除」。
——还真是，瞧我这糟糕的记忆力。
轻松日常的果实，到我嘴里来的也太突兀了。刚刚就很想吐槽这一点。
自己被卷入那场毫无筹码的交易，时刻也不能忘记。
以及，此行究竟背负着什么。
「原来如此...真是走运呢...」
我用手摩挲着快要烂掉的屏幕边框，颇有些玩味的笑到。
需要被抹消的「干扰要素」，目前正毫无防备地俯下身子，如同螳螂捕蝉，从「黄雀」的背包中拿起一块奶油面包大快朵颐。
领口的纵深沟壑，在陌生思春期男生面前一览无余。滑落在嘴角的纯白色奶油，点缀着心满意足的酒窝。
——各种意义上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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