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地震令整个小镇瘫痪了有数十天之久，死亡人数近万人，但这都是后话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这当然是无关紧要的数据。
我们……吗。
我所习惯的称之为“我们”的人，恐怕……
有相当多数量的房屋遭到了灭顶之灾——这所因为没钱而粗制滥造的孤儿院，自然也不可能避免。
当我醒来时，身边已经是一片废墟，头顶是星光闪耀的夜空……只是那片在残垣断瓦之间的星光如今更像是一闪一闪地嘲讽着底下无知的人类。
哀鸣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从断壁缝隙中看到的街上满是惊慌失措的人群……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街道了吧。
“唔……地震？”
我捂着脑袋爬了起来，头上并没有受伤，只是因为刚刚附近的震动导致有点头晕。爬起来的过程中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感……貌似我并没有受伤。
运气真好……这是天真的我当时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
天真。
不，何止是天真——简直是狂妄。
来自沉溺于幸运和幸福中的我的，充满傲慢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确实如此，但那只是我自己身体内部的感受。
其他地方，并非如此。
撑在地上的手心，有着浓烈的、在液体中摩擦的、令人厌恶的触感。
凭借着仅有的月光，我能看见的，只有一滩黑色的、流动的液体。
“这是……什么……”
我本能地抬起手，黏在手心上的黑色液体也随之向上拉起、断裂。
手心的皮肤上有股粗糙的阻塞感。
那是、液体凝固之后形成的干硬拼图。
我把手凑近到眼前，仔细地、仔细地、费尽心力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左思右想、胡思乱想地，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终于，不得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得出了结论。
“血……迹？”
是、血，没错。
是……谁的血？
“……对了。”
其他人、呢？
我突然觉察到、和街道上铺天盖地的惊叫声和议论声不同，整个孤儿院的废墟中，安静的过分。
安静、寂静、或者说，死寂。
属于死者的，寂静。
环顾四周，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小鹿……？”
不知为何，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没人回答我，也是因为这一点、吧。
“艾尔？夜生？”
我一个个地呼喊着最近才刚刚熟悉的名字，这些都是我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晚上好不容易才背下来的。
我的记性不是很好。
能记住几个，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
所以。
求你们。
“回答我……”
骗人的吧。
骗人的。
“诶……”
因不知所措而无规则乱晃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了，身边的第一个生者的气息。
……气息？
大概，也许……不，已经没有气息了。
在身边一块断裂的石板下，从裂口下的漆黑空间内，有一条手臂，朝着我的方向，伸在外面。
血，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手……”
手臂的前端，那是一只骨瘦如柴的左手，无力地瘫在地上。
“小鹿……？”
是、吧，应该、没错吧。
这只手……我有印象……
那天……在他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向我递来面包的时候，印象很深……
反应迟钝的我急忙用力去推他身上的石板，但是、巨大的石板却只是稳稳地停滞在原地，纹丝不动。
“啊啊啊啊啊！！”
我们才刚刚和好不是吗？明明好不容易你也开始对我笑了不是吗？说好的你会见证我和哥哥之间的幸福的不是吗？
你不是……嫉妒我吗……从你身边抢走哥哥这件事……
“为什么……”
我突然发现，小鹿手臂所朝的方向……是你保护了我吗？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身边，应该是没有人的吧……
我不记得了。
“可恶……”
我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遍又一遍。
“想起来啊！”
“洁花！”
孤儿院的门口……不，原本是门口的地方，传来了哥哥焦急的呼喊声。
我呆呆地望着他……哥哥的身上也伤痕累累，恐怕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危险吧。
“哥……哥……”
但是，看见哥哥安然无恙，本应感到高兴的心，已经无力再赋予新的感情了。
只是简单地做出回应，就竭尽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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