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抱歉，是……开玩笑吗？”
“开玩笑是什么？”
“就是、说些明显是谎话的不太靠谱的话之类的……”
“说谎是不好的。”
一之绘认真地皱着眉，嗯……也是啊，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也就是说，不是玩笑。
“会死……是真的吗？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吗……如果没钱找医生的话，我可以问下爸爸妈妈——”
“是诅咒。”
“诅咒……？”
“会害死别人，最终也会害死自己的诅咒。”一之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是我从那个人身上抢来的。”
“为什么要抢这种东西……”
“我不会让她死的。”即使按照一之绘所说，接下来会死的是自己，她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动摇，“绝对不会。”
“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时，她所说的“那个人”独自来找她了。
“小绘，我肚子饿了。”
长发如飘雪般洁白、和一之绘相似的赤红双瞳却有着她所没有的温度，稍加打扮的淡妆也恰到好处。突然到来的女孩伴随着她那悦耳的嗓音，挥着手向一之绘走来。
女孩的名字，叫雾切。
嗯，就是我后来的妹妹。
虽说对当时的我而言，雾切留下的印象也就只是那惊为天人的外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见雾切时，我产生了一丝奇怪的幻想。
我突然间没来由地觉得、那副身体，那副容貌，本应是属于一之绘的东西……
“这是谁？”雾切指着我问道。
“要和我结婚的人。”
“……”雾切盯着我看了一会，“萝莉控？”
“我也才十一岁好吗！”
“我倒是无所谓……”雾切摆着一副像是把不在乎三个字写在脸上的冷淡表情，一边摆弄着发梢，“别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就好。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她说。
“你也是喜欢她才会在她身边的吧，小绘对别人的好意可是相当敏感的，那么我们是对等的呢。”
“有点敏感过度了吧……”
哪会有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就直接提结婚的！
……
对等、吗……
“我想……大概，并不是那样，对等什么的……”
“不，是对等的哦。毕竟你是小绘遇到的怀着善意主动搭讪的第二个人，她当然会像陪在我身边一样，也想尽办法把你留在身边。”
原来她那诡异的自来熟是因为这个吗。
结婚什么的，也只是借口。这只是一之绘接受对方善意的表达方式，仅此而已。
硬要说的话，她真正想要结婚的对象，应该是你啊……先不论性别。
在一之绘的心中，仅对你有着不能说的事情，有着无法开口的事情。
我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一之绘，显然她也正在和我想着相同的问题。
当然我希望一之绘说的只是谎言……况且诅咒什么的本来就没什么可信度……但是，当时年仅十一岁的我，还不具备无视幻想的能力。
我还没有成为大人，只是一个，对幻想存有敬意的孩子。
所以我相信一之绘所说的——她马上就要离开人世这件事。
“我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
雾切仍在自言自语着。
显然，一之绘并未将自己的末路告诉她。
“你……没告诉她吗？”趁着雾切一时分神，我低声向旁边的一之绘问道。
“……”
她没回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呃、怎么了？”
“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
“只要你和雾切结婚就好了。”
“……”
我第一次体会到对一个人的脑回路感到惊吓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个，你是不是一时口误——”“那么，雾切就拜托你了。”
你倒是听我说话！
“所以说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快决定一生的事情啊……”
“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吧……你都没有怀疑过别人会有让你感到不合适的地方吗？”
“你真谨慎呢，像个大人一样。”
“我只是富有常识！”
哈……
可能对一之绘而言，结婚和交朋友没什么区别吧，我隐约有这样的感觉。
……结果好像我才是骗子一样。
总之，虽然因为一之绘那过分直率的性格导致整个过程显得相当急促……
这就是我看见一之绘的“尸体”前，和还活着的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尸体”……么。
我在第二天，再去公园找一之绘的时候，她已经，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成了一具死尸。
雾切则安静地躺在她的身旁，长眠不醒。
我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因此而大受打击……因为，在我抵达现场之后，没过多久，雾切和我都失去了和她相关的记忆。
而她的尸体……就在我们的面前，化成了一团黑雾。
和小镇上无处不在的黑雾，以及之前从父亲身上飘起的黑雾是一样的。
然后，在一之绘的引导下，雾切和我成为了她所期望的“家人”。
再然后，就是，现在。
在梦中见到她时，她那由腐坏肉体构成的身姿，或许就是她最后的模样吧。
……
还是说，那是你“现在”的模样？
那团黑雾，如果意味着从地狱归来的话，也就是说，她还活着吗——
“嗯，她还活着。”
正当我停留在了玄关前，将复苏的记忆反复咀嚼，一边犹豫着该用哪只脚迈向外面的地狱的时候，从门的对面，传来了陌生少年的声音。
它像恶魔的细语般，诱惑着我打开面前的这扇已经许久不曾打开的房门。
“你……是谁？”
“诱惑你打开房门的恶魔。”
“……”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和我一样，是拥有“力量”的人吗？
事到如今我对这些事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
“去公园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你到底是谁……”
“刚刚已经说过了，诱惑你打开房门的，恶魔。”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想见到雾切，不是吗？”
“——！”
我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房门，探出身子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会。
附近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仿佛，刚才的对话是神明给予我的指引一般。
……准确地说，是恶魔。
“那倒也是。”
毕竟，我死后，如果有天堂和地狱的话，想必我也会成为恶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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