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中央公园。
文森端着顺路买的双筒望远镜，像个经验丰富的船长，笔直地站在贝维德尔城堡的天台左右眺望。
贝维德尔城堡是中央公园的中心，也是至高点。通过望远镜，可以确认中央公园的每一个角落。人工湖、礼品店、小桥、道路……所有的建筑物都裹着白色的棉袄，反射着阳光，有点刺眼。
也正是因为地势太高，风比街上大多了。公园里本身就空旷，没有遮挡的房顶更是寒风刺骨。
“文森……找到没有？差不多进……进去了……吧。”
身后传来奥兰哆哆嗦嗦的声音。他蜷在天台的墙角，两条手臂缩在胸前。
“说……说什么啊。没有……没有找到绝不……绝不回去……”克瑞拉的声音抖得比奥兰好不了多少。
停留户外的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文森的观察者体质还承受得住，克瑞拉和奥兰的体质与普通人类没有区别，差不多到极限了。
“明白了，先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看到文森放下望远镜，克瑞拉和奥兰的眼前同时亮起希望的曙光。
三人从城堡所在的山头下来，很幸运，百米开外的小路边就有个礼品店。
这种贩卖纪念品的小商店在中央公园遍地都是，里面卖一些与中央公园主题有关的挂件、冰箱贴和小摆设一类的杂货。除了纪念品之外，店里通常还卖一些零食和饮品。
“就去那里吧。”文森提议。
克瑞拉和奥兰还是缩手所脚的样子，想都没想就朝前走去。
小路一路蜿蜒到礼品店，表层的雪虽然清了，但是路面被结实的冰覆盖，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走在上面必须特别小心。
途中经过一座小桥下。
突然——
好像现实世界的画面卡了一下，文森感到一阵不适。
应该说是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就像心不在焉地上楼梯时，以为还有一级，结果踩了个空。
他回过头。
隔着小桥，眼前是冰天雪地的中央公园，远远看见贝维德尔城堡耸立在小山上。
错觉么？
文森揉了揉眼睛，桥下除了光线稍微暗一些，没看出别的异样。
“不走快点不管你了！”走在前面的克瑞拉回头喊道。
“你们没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克瑞拉挂上疑惑的表情。
“没……没什么。”
再次回头之后，文森跟了上去。
还是错觉吧……
在礼品店的小桌旁坐下，克瑞拉和奥兰面色发青，手指的皮肤被冻成紫色，抖个不停，眼里都是泪花，看样子不休息个十来分钟是暖和不起来的。
“身体太弱了。你们两个都应该好好锻炼身体。”
“谁身体弱了？这种天气在刮风的天台上站一个小时谁都受不了吧！”
克瑞拉还有力气还嘴，奥兰看起来还活着就不错了。
“我……”
看到克瑞拉鄙视的眼神，文森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虽说那两个家伙长期忽略锻炼是事实，但是身为观察者体质的他似乎有点理屈。
“我去买点喝的。”
说完，文森去到柜台买了三杯热巧克力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张中央公园的导游图。
“小心烫，别喝太急了。”他把巧克力交给克瑞拉。
克瑞拉喝了一口，剩下的巧克力留在手里捂手。
过了一会，热巧克力的效用上来，克瑞拉那张青紫的脸稍微恢复了血色。
“呼~”她松了口气，随后用不满的眼瞪住文森，“每次都在公共场合开作战会议……”
“节约时间嘛。”文森回头看了一圈，礼品店里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就只有女店员。“不要紧，反正对手早都走到我们前面去了，秘密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
虽然对文森的理由不很满意，但是克瑞拉更在意另一件事。
把热巧克力放到桌上之后，不满的眼神一瞬间变成严肃的眼神。
“差不多该说来中央公园的理由了吧。在咖啡店说走就走，又害我在冷风里面站三个小时，说不出个合适的理由绕不了你。”
文森对妹妹的威胁付之一笑。
他把中央公园的导游图摊开，铺在桌上。地图很详细， 所有的道路和兴趣点都被编号并且标出来。
“抱歉抱歉，突然有了思绪，担心灵感跑掉就跑出来了。”文森以道歉的方式开始讲述，“那个时候我发现咖啡店是公共图书馆周围的中转站，周边的工作人员和读者都喜欢去店里买咖啡。”
“所以呢？”克瑞拉不以为然地半闭起眼睛。
“然后我就想，把亚特兰蒂斯的文献借走的那批家伙可能有固定的藏身处。为了交通便利，他们很可能从藏身处周围开始借书，所以就打电话问米洛塔书被借空的几个分馆的地址了。”
说着他露出赞许的目光，连连点头：“没想到米洛塔不但找到了地址，还把书被借走的时间和借书人的大致身份也黑到了。”
“‘黑’到？”
“不要怀疑技术宅的黑客能力。”
“切，有什么了不起。不要随随便便被魅魔的脸蛋欺骗！”克瑞拉用喝巧克力的方式挡住自己闹别扭的表情。
其实米洛塔把这些信息告诉文森之后，还加了一句“我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你今天晚上不用身体感谢我说得过去吗？”
不知道她说的用身体感谢是不是那个意思。
总之这话还是不要让克瑞拉听到比较好。
文森回到对话中来，说道：“最早被借空的是第五大道的主要公共图书馆主管，那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主馆的书最多，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地域，所以主馆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文森的手指落在中央公园西南部的第五大道南段，在中央公园周围点了一圈。
“接下来，79街，67街，阿姆斯特丹大道、115街这几个公园周边的分馆相继被借空，大概是五天之前。”
手指滑到地图之外。
“三天之前，更外围的125街和麦迪逊大道的亚特兰蒂斯也被借走一大半。”
听到这里，克瑞拉明白了文森的想法。
“啊，用中国的古话来说，他们犯的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忌讳吧。他们沿着中央公园把书借光，所以老巢可能就在中央公园。”
“完全正确。”
“她黑没黑到借书人的身份？”
“详细的身份没有，图书馆的会员系统简略得很，米洛塔找到的也只有名字而已。有趣的是她找到的名单上有一百多个人，就名字来看，男的只占两三个，剩下的全是女的。”
“男的只占不到一成……”
克瑞拉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仅是她，刚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文森的好奇心也大幅升温。
“这就是来中央公园调查的原因。如果能在中央公园有一个上百个女人集会的地方，那十有八九就是借书人的老巢。”
“没那么简单吧，也许是别人设下的陷阱。再说，把书借光这种事太明显了。哪群白痴会干这种事啊。”
“没有米洛塔的黑客技术的话，调查这种事只能亲自去每个分馆看。就算不遇到堵车，也要花个三五天。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耽误我们的时间，我们又没有米洛塔，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说的也对，比起亚特兰蒂斯的研究文献，现在那群捣乱的人更值得在意。”
“多亏了米洛塔的调查。不是看到名单，还不能确定真有那么一群人呢。”
“直接通过名单调查对方身份不就好了。”
“试过了，都是假名。”
克瑞拉语塞。
米洛塔是先知吗？她能想到的办法都被米洛塔事先想到并且试验了。
更让人火大的是文森对米洛塔的调查结果深信不疑。这样下去，文森早晚会沦陷在她的魔眼之下。
抱手之后，他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文森。
“你对那个宅女魅魔提供的资料好像相当放心啊。”
“当然，她是文森队的信息员。”
“你是真的相信她还是被她的魔眼控制了啊。”
“笨蛋。”文森用指尖轻轻弹了克瑞拉的额头，“米洛塔不是那种人，你对她太不了解了。”
看到文森那微笑的样子，克瑞拉的胸腔里爬上来一股苦闷的痛楚。
可米洛塔提供的都是真实可靠的信息，自己没有插嘴的余地。相比之下，自己什么忙也没帮到，还因为转化症状的出现添过麻烦。
这就是……所谓完败吧。
不知不觉，喝热巧克力的胃口也没了。
“不舒服吗，克瑞拉？”
也许是看到克瑞拉阴沉下去的脸色，奥兰在旁边问。
“啊，没什么，米洛塔人又漂亮身材又好办事又可靠知道的东西又多，我没什么……”
克瑞拉慌慌张张回答，却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话。
为了掩盖染红的脸，她抬着热巧克力咕咚咕咚灌到喉咙里，却没尝出味道。
文森撑着脸，一脸困惑地看过来。
“关米洛塔什么事……”
“好了，身体也暖和了，继续工作。”克瑞拉放下纸杯。
从礼品店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
暴雪又来了，漫天都是雪片，挡住了视线。
雪片砸在脸上好像撒沙，带来密集的刺痛。
扑扑的风声响在耳边，几乎迈不开腿。文森拥有观察者的强壮体魄，可以迎头而上。他身后，克瑞拉和奥兰就连睁开眼睛也很困难。
“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克瑞拉回答。可那痛苦不堪的表情明显是在逞强。
就算提议今天到此为止，克瑞拉也不会同意。在她眼里，昨天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想说服她今天提前结束工作简直不可能。
“好吧，不行就告诉我，提前回去也是可以的。”
“说什么啊，书没借到半本，借书人的老巢也没找到。空着手回去岂不被那个宅女笑话。”
克瑞拉说着迈出一步，正好身后吹来一股强风，失去平衡之后无声无息地倒进雪地。白色的外套与白雪混为一体，不太分得出来。
看到白色的一片，文森的心里闪过一丝恐惧，好像克瑞拉倒下去就会消失一样。
他一步跨到克瑞拉旁边，扶起她，替她拍去衣服和头发上沾到的雪。
“不要紧，踩滑了而已。”
“不用逞强，这种天气借书人也未必会出动。”
“但是……不能输给不用出门的人……”
不能出门的人？
文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指米洛塔。
“笨蛋，又不是比赛，哪有输不输的说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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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森的坚持下，三人乘地铁回到长岛的小屋。
刚进屋，就飘来一股面饼混着奶酪的香味。
“这是……”
“披萨！”
奥兰的眼里露出热情的目光，第一个冲进厨房。
餐桌上摊开两个热气腾腾的披萨，一个是蔬菜口味，一个是辣香肠口味。两个看起来都是新鲜出炉，融化的奶酪在焦黄的面饼变卖流淌，看了就让人口水直流。
米洛塔穿了条带花边的围裙，打扮得像个女仆，典雅地站在餐桌边。平时就很美丽性感，加上这种cosplay打扮之后更妖娆妩媚了。
“欢迎回来。”
看到文森，米洛塔笑眯眯打招呼。
“米洛塔？这些都是你做的？”
“Yes，白天抽了点时间去超市，买了些食物回来……跟我的身体一样新鲜哦……”
米洛塔对文森抛了个媚眼。
“啊……啊，那还真是新鲜……”
文森尴尬地别过目光，转向克瑞拉。
“我们也……”
可惜是错觉吧，克瑞拉周围似乎散发着灼热的空气，她看米洛塔的目光也有炙人的温度。
她和米洛塔的关系似乎不是太好。
文森一开始就隐约有这种感觉，现在更加确认了。
“好吃好吃好好吃……”
餐桌边的奥兰已经在大口咬披萨了，嘴边敷的全是奶酪，蔬菜粒洒了一桌。
“太谢谢了。让你找了那么多资料，还做饭给我们。”文森坐到桌边，投给米洛塔感激的笑容。
拿起一块披萨，正要咬下去，旁边忽然传来逼人的气场。
克瑞拉坐下之后，抓起一块披萨，用鉴定师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
用手弹弹。
用鼻子闻闻。
用耳朵听听。
“哼，外观勉强合格。”
试手感和香味就不说了，从披萨里能听出什么声音……
“喂，这样很不礼貌。”
“不就是这种程度吗？我打起三分精神就能做出来了。”
说着，她咬了一口。
“呜呜……好吃……”
嘴上赞美着米洛塔的手艺，克瑞拉却是一副备受打击的表情。
“对吧，米洛塔的手艺绝对没说的。”文森笑着说，“米洛塔很早以前就是我们的厨娘了。”
“有那种必要吗？你又不是不会做饭。”
“我手艺比米洛塔差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对对对，我最喜欢米洛塔做的苹果派，下次还要吃。”奥兰边吃边说。
“我也喜欢！”
文森和奥兰击掌。
“哼，不就是苹果派吗？那种大众口味的东西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吧。”克瑞拉话里带刺地说。
“不，米洛塔的苹果派是极品。你尝过就知道了。”文森说。
“我才不喜欢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你不一直都很喜欢派？”
“除了苹果派！”
只吃了一小块披萨，克瑞拉就站起来。
“我吃饱了。”
“就吃这么点？”
“不是太饿，剩的你们解决吧。”
“我们吃不了这么多，再吃点吧？”米洛塔也跟着劝。
“真的饱了。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啊，披萨……很好吃。谢谢！”
丢下这么句话，克瑞拉跑上楼去了。
总感觉克瑞拉是带着不服输的表情上楼的。
那种表情只有在她感到挫败的时候才会显露。
“克瑞拉……”
盯着妹妹上楼的背影，文森露出担心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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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
非常安静，窗帘是关着的，不时传来一两声风雪的呼啸，闹钟秒针的哒哒声清晰入耳。
枕边堆着几本童话故事，另一边放着可爱的迪斯尼卡通玩偶。
少女气息浓浓的房间。
克瑞拉背朝天趴在床上，动人的身材曲线透过t恤衫凸显出来。
上床之前她解开了发带，鲜红的长发散了一床。
在飞机上犯了转化症状，给大家添了麻烦。
白天在曼哈顿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我对于文森队……究竟有用吗？
她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有多久了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了也没有意义。
就算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也没人理我吧。
谁会喜欢我这种发育不良争强好胜并且没有一技之长又容易生气的女生呢？
男生都喜欢那种长得漂亮身材好办事可靠还能做一手美味饭菜的女生吧。
明明知道破坏大家吃饭的心情是不对的。
可是为什么要逃跑？
胸口里面还有一股酸得发痛的感觉。
明天……该如何面对大家？
道歉……对，必须道歉。现在就应该去道歉。
不行，万一大家不接受怎么办？
撇下晚饭就走，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被讨厌也是活该。
我是……多余的吧……
文西……真的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只是小时候不经意的约定。
但是在真世界这边，听说这次行动的目的地是亚特兰蒂斯的那一刻——
还以为自己的梦想能够实现了。
不过……
哥哥已经……
忘了吧……
应该是深夜时分，身后传来几声轻柔的敲门声。
扭头看了门的方向，又把头埋回枕头。
谁啊……
不管了，装睡。
门被拧开，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真没礼貌……”
克瑞拉坐起身来，抱了个枕头在怀里，充满敌意地向进来的黑影看过去。
闯入者开了灯。
不是别人，正是文森。
他有点生气地看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白色的小餐盘。
什么嘛，原来是文西。
克瑞拉招呼也不打，又倒在床上。
“你这家伙闹什么别扭啊。”
“不关你事。”
“我无所谓，把大家都搞得心情不好很开心吗。”
听到这话，克瑞拉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是米洛塔的脸庞。
“你就知道帮那个魅魔说话……”
“说得对，我不但帮她说话，还帮奥兰说话。”
“你……”
克瑞拉坐了起来。
文森这是找吵架吧！
“饿了吧。”文森强行打断克瑞拉的话，坐到床上。
“不饿。”刚说完，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还说不饿。”
克瑞拉用枕头挡住红透的脸。
“快吃掉，专门为你做的。要是不吃，以后再也不给你做饭了。”
“那可不行！”
克瑞拉快速坐起身，从文森手里接过盘子。
原来是块刚烤好的樱桃奶油派，樱桃的清香和奶香味迎面扑来。
晚饭本来就没吃饱，食物香气刺激着克瑞拉的食欲。
切下一小块，放到嘴里。
外壳酥酥的，软硬适度。陷是草莓和奶油组成的双层陷，入口即化，香甜浓郁的口感让人吃了一口就想吃下一口。
“好好吃……”
克瑞拉双手托腮，露出幸福的表情。
美味的东西总是让人无法抗拒。
不一会，盘子就被吃空了。
吃饱了肚子，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疲倦开始拉扯眼皮。
看在他做这么好吃的派给我的份上，暂时不计较他老是帮米洛塔说话的事吧。
文森收回碟子，转手放到写字桌上，盘着腿，面对克瑞拉坐在床上。
从那严肃的表情看来，是准备训人吧。
克瑞拉低着头，不太敢看文森的眼睛。
不想被训，但是难得单独相处，想多和文森说一会话。
陷入矛盾的心里斗争。
“还没有好好和你说过米洛塔的事。”
“哈？”克瑞拉猛然抬起头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比起谈论米洛塔，克瑞拉宁可睡觉。
“不要一说到米洛塔就这个样子，人家好歹是文森队的一员。”
“哼，你就记得那狐狸精。反正我这个妹妹是可有可无的。”
“你还是对人家有偏见。”
“反正对她没好感。”
“你刚刚吃的派……”文森露出暧昧的目光，“是她做的。”
“！”
被摆了一道，克瑞拉露出懊悔的目光。
“你明明说是你做的……”
“我只说专门为你做的。”
“你讨厌！笨蛋哥哥！”
吃下去的东西吐不出来。
克瑞拉恍惚感觉胃里有东西在翻滚。可恶的是，几分钟之前的自己竟然觉得那块派很美味……
“你坏！我成了观察者以后一定要仔细分辨做饭的人的味道！”
“那是警犬做的事吧……”
“哼！”
大腿遭到妹妹的重击。
文森揉了揉被打痛的部位，自顾自打开话匣。
“前年我刚刚来到奈特的时候，转化已经开始了。不夸张地说，没有米洛塔和奥兰帮忙，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不要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一说到米洛塔，文森的眼里有敬佩的目光流露，
不单是嘴上的夸耀，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这么一想，胃里又开始打结。
总是避讳也不是办法，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接问问文森的想法。
“……你呢？喜不喜欢米洛塔？”
“我不知道。”文森没有否认，别过眼球之后，他看向天花板，“感觉她很可靠，做事很有计划，天生是个美女，做饭也很美味……”
“够了。总之就是我没有的优点她都有。”
“哈哈，你太可爱了，奇奇。”文森哈哈哈笑起来，用手指抵住克瑞拉的眉心，轻轻一推，把她推倒到床上。
“难不成你今天闹别扭是因为吃米洛塔的醋？”
“才……才没有！我哪里会因为哥哥和别的女生走近一点就吃醋啊。”克瑞拉慌慌张张坐起来解释，“我……我们是亲兄妹啊，怎么可能吃醋。你……你想多了！”
“哈哈，这有什么。”
文森捻起克瑞拉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哥哥的脸温温的，一脸平静的表情。只是看着她，心里就感到很安心。
克瑞拉的心里有一股亲情之外的感情在酝酿。
很微妙，只想和文森在一起，不分白天黑夜地围绕在他的附近，对他撒娇，想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就会难受，不想离开他，无法想象一个他不存在的世界。
就连普普通通地摸着他的脸颊，也让人害羞到不行。
“我们两个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我要是看到哪个臭小子和我最喜欢的妹妹亲近，先叫他和我谈人生。”
面对这告白一样的语言，克瑞拉羞地背过身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已经烫得不行。
“恶……恶心死了……居然对亲妹妹告白……”
“所以说是兄妹层面的喜欢嘛。相对的，我想找女朋友的话，恐怕也得征求你的意见才行吧。”
“哼，不用你说我也要把关。”
“还请手下留情。”
既然如此，就把面试的女孩通通否决，尤其是米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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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终于放晴。太阳早早冒出地平线，在白茫茫的雪地表面撒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雪后的天空一清如洗，看了就让人心旷神怡。
文森拉开客厅的窗帘，久违的阳光照到脸上，与金发的颜色重叠，灿烂夺目。
早餐过后，他把队伍全部集中在客厅，开始出发之前的作战会议。
他说第一句话之前，就被克瑞拉反对：
“会议可以在地铁里开，没必要在家浪费时间。”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地铁上人太多了不方便。”文森坚持己见，“我长话短说。总而言之，出发之前大家得多个心眼，因为我们的行踪是被泄露出去的。”
听完，他眼前的三人的视线好像染上了同极的磁力，每次刚要对上，就分别滑到不同的方向。
好像叛徒就是其中的某个，但又不好说出来。
“不用担心，消息不从队伍当中走漏的。去图书馆查资料是前天在飞机上临时决定的事，图书馆的书被借光是八天之前的事，时间上不吻合，所以叛徒不在我们当中，不要互相猜疑。”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还以为被背叛了。 ”奥兰说。
“那么消息到底是谁走漏的？”提问的还是克瑞拉。
“不论是谁，一定是个预见了罗尔夫队和我们的寻宝计划的家伙。”
“抓个敌人审问吧。”奥兰建议。
“你太了解我了！”文森激动地竖起食指，“敌人既然走在我们前边，就说明他们对海神的宝藏的了解比我们多得多。如果能从他们口中获得情报，比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图书馆的藏书里面花时间高效多了。”
“严刑拷打？！太残忍了吧……我读过中世纪那些酷刑……”奥兰莫名露出兴奋的视线。
他以外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挂上汗珠。
文森干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正轨。
“所以，今天的任务就是在中央公园把敌人的老窝揪出来。米洛塔也要出门。天气不错，打起精神来，眼睛睁大点，一个老鼠洞也不要放过。”
“你认真的吗？万一街上的人都被禁不住我的诱惑跑来捣乱怎么办？”
“拜托了。今天不需要网上的工作，而且人手不足。”文森微微鞠躬，对米洛塔做了个谦敬的动作，“关于诱惑行人的部分还请手下留情。”
“啊，好麻烦，还要换衣服。”米洛塔看着天花板抱怨，“算了，便宜你一次，下次就到你服侍我了。”
“不可能！”
“我好像没和妹妹说话啊。”
“那也不行！”
“没时间了，吵架可以上车以后再吵吗？”
一个半小时后，文森从81街的地铁站走上纽约市，然后步行到大都会博物馆。
这栋复古风格的艺术馆秉承了希腊式建筑的特点，神殿式的主体，一排立柱守在门前，两翼的展厅延伸到很远的地方，非常壮观。
在博物馆门口的热狗摊旁边，文森开始分配任务。
中央公园是个东北到西南向的长方形，他把它分割成面积相等的四块区域，每人负责一块。
“有了发现就通过手机联络。没有的话1点回来这里集合。”文森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大都会博物馆入口，“博物馆比较显眼，相信大家都不会迷路。明白了就开始行动。”
分头行动之后，文森第一时间来到86街这条线上。虽然每个人负责的面积都差不多，其实文森把73到86街这一块地形最复杂的区域划给自己。
从北向南顺着小路走，不能用来藏身的空地和球场一类的建筑直接被忽略掉了。
情况比较复杂的商店、餐厅、下水道入口……凡是人可以进去的地方，他都扮作客人仔细检查。
最让他在意的是左手边的大都会博物馆。这座全美最大的艺术博物馆占地超过十三万平方米，光是主馆就有三层，还有地下室和下水道，结构极为复杂。如果敌人利用博物馆作为藏身地点，简直不可能去找。
于是，他干脆把博物馆排除在搜查范围外。
尽管如此，三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只查看就负责的一半不到的区域。
汗流浃背，大衣里边像烧了团火。
他停在雪地中央，双手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呼出来的气凝成白雾散开。
还不能停……
暗示之后，他抬起头来。
眼前是座小丘，山顶屹立着昨天来过的贝维德尔城堡。
阳光从东南方射过来，城堡的融雪凝成冰晶，远远看去显得晶莹剔透。但山丘上的白雪刺得文森眼睛痛，他只好用手遮在额头。
说到贝维德尔城堡……
昨天从城堡下来就去了礼品店，途中经过了一座小桥。
从桥下走过的时候，有股强烈的违和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过确实有种与现实世界脱节的感觉。
这么说来，那座小桥是个值得再次确认的地方。
昨天去过的礼品店就在右前方百米不到的地方。
以礼品店为参照物，他绕过城堡坐落的小丘，回到那座异样的小桥下面。
一条小路穿过桥下，桥拱里潮湿无比；另一条小路经过桥上，满满都是积雪。被今天的阳光一照，部分积雪融化了，桥身滴着冰水。说白了，这是座典型的“中央公园式”小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是真的违和还是错觉，只能亲自验证。
从小桥下走过。
忽然毛骨悚然，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身边刮起一股凉风，一早上积累的燥热感全无。如果没有穿大衣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他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难道说……
文森朝旁边跑了几步，绕到小桥上面，在小桥的一侧站定。
深呼吸之后，他开始朝小桥的另一侧走。
一……
二……
三……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默数走过的步数。
八……九。
一共九步。
这就是小桥的宽度。
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已近在眼前。
文森发自内心感到恐惧，光用鼻子呼吸已经无法满足飞快的心跳节奏了。他微微张开嘴唇，用嘴辅助呼吸。
吸到呼吸道的空气非常寒冷，但远不够冷却他内心的浮躁。
他返回小桥下，再次穿过桥洞。
一……
二……
三……
和刚才一样，他默数着走过的步数。
六……七。
谜题解开了。
文森站定，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
就算是真世界，也不可能无视物理法则。
九步宽的小桥，用同样的的前进速度，同等跨度的步伐，怎么说也不可能在七步之内走完。
桥下的一部分空间消失了。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隐去了。
由于被抹去的空间在中间，只是从桥下走过的话，两边的景色不会变，一般人几乎不可能察觉。
但是观察者的体感时间不会撒谎。
同样的速度，走九步绝对比走七步需要更多时间。
这就是违和感的来源。
“老巢果然在中央公园……”
他兴奋得自言自语，随后第三次走到桥洞里。
没有穿到另一边，而是在桥拱中央站定。
地面和墙面都潮湿无比，虽然没有积雪，但吹进桥洞的寒风比外面雪原上的冷得多。
他捂着胸口做了个深呼吸，一边合上双眼，过了几秒才张开。
“差不多该现形了。”
朝着湿漉漉的墙壁走了一步，只见眼前的空气像果冻一样摇晃，原本的墙壁像拉拉链一样撕开，两步来宽的一段空间出现在眼前，墙壁表面多了一扇并不起眼的旧木门。
就像魔幻电影里那种中世纪的木门，是用长短不一的木条钉起来的，门板边缘的一圈钉子已经生锈了。离地一米五左右的位置，留有一个供里面的人往外看的活动窗。
敲门之前，文森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上去推了一下。
出乎意料，门竟然没有锁，吱嘎一声开了，迎面吹来一股怵人的寒气。
只是吸进一口，鼻子就被冻到麻木的程度。
他朝门缝里瞄了一眼。
门后面看起来是个山洞，狭长的石壁延伸到很里面的地方。
“请问有人吗？”
“你好，打扰了……”
对着门缝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
未经允许踏入私人领地搞不好会被一枪崩死，这是美国法律规定。
但是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看都不看就回去的话又不甘心。
既然门开着……
“不好意思，我进来了。”
说着，他推开门走进去，没看到想象中的蹲着黑衣人的黑社会集会所。
门后面更像是个被废弃的人工隧道，现在的拥有者把它改成了个商店，有壁龛和长条的柜台，又旧又乱，没什么装修，积了厚厚的灰。
跟外面的墙面一样，地板湿湿的。房间深处传来滴水的声音。
寒风还在吹，冷得人骨头发脆。
屋里光线不好，屋顶的一个天窗是唯一的光源，店里没有任何电气设备。
太冷了。文森不太喜欢这地方。
偏偏这里很可能是敌人的老巢，非看个究竟不可。
他掏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圈外”。
这地方太渗人了，他有种出去了就不想回来的预感，于是放弃了出去打电话联系队友的想法，把手机放回兜里。
先看看再说。
他注意到柜台的隔板里摆放着一个灰不拉讥的球形物体。文森总是对球形物体有好感，忍不住走上去。
他在那个球形物体的表面抹了一把，数毫米的灰尘下面竟然是光滑的水晶球。
感叹店主的懒惰的同时，他干脆把整个水晶球给擦亮了。透过水晶球，他没有看到未来，反倒房间里的东西都头脚颠倒。
童话故事里用水晶球占卜的段子果然是骗人的啊……
说到占星术，这个隧道还真像个魔法商店。
除了水晶球，灰尘下面可以看出各种护身符、图腾、甚至魔杖的轮廓。
看来店主要么是赚奥兰那样的巫师的钱的人，要么是哈利·波特的铁杆粉丝。
思维跑太远了。
文森摇了摇头，继续朝商店深处走。
柜台没有延伸到里面的房间。
里面的房间更大一点，也更冷。岩壁上面有水渗下来，滴进地上靠墙的一个小水洼，这便是滴水声的来源。
水洼旁边有一条被篷布包裹的东西，目测有两米长，形状像把扫帚。说它有什么特别，是因为它是店里唯一没有积灰的东西。
太显眼了。在一个又破又旧的小店里，它看起来太新了，让文森按捺不住好奇心。
他蹲下身，伸手去扯篷布。
布包得很紧，他拉了一下，没拉开。被包住的东西不是一般重。身为观察者，文森的力量是常人的好几倍。即使是这样的力量，也没能拉动篷布里面的东西。
篷布上面的透气孔后面露出来一小块金色，非常纯净，就像含量非常高的黄金。
“不许动。”
后面传来某女性的声音，接着文森的后背就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光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却忽略了身后。
接着，是一个如同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小女孩的声音。
“欢迎光临‘艾丝达卡（Esdakah）的魔法商店’，观察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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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过后，大都会博物馆门前成了旅客们的临时休息所。
游客比早晨刚来的时候多多了。人群三三两两走过，悠闲地讨论着旅行途中的喜闻乐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克瑞拉坐立不安地蹲在扶手附近的台阶，手机紧贴在耳边。
嘟嘟声响了十几次之后，听筒里传来文森的声音：
“你好，文森暂时被外星人抓走了，请听到提示音以后留言……”
克瑞拉挂掉电话。
“可恶……又不接电话。”
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到文森那点都不严肃的语音信箱，让人火大。
说好了下午1点集合，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奥兰和米洛塔都到了，文森却迟迟不见人影。
旁边的米洛塔看了看表，绷紧了表情。
“1点15分……文森被东海岸的少女搭讪了吗？”
“不行，我去找他。”克瑞拉站了起来。
“再等等吧，你们两个也迟到了几分钟。”米洛塔说。
迟到。
这对于时间观念好得几乎是强迫症，方向感又好的文森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早知道就不应该分头行动，哪怕两个人一组，也比单独行动好。
先前的罗尔夫队集体失踪，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敌人的影子，如果文森也失踪的话……
克瑞拉不敢往下想。
“迟到不是文森的风格。”克瑞拉强调。
“我知道。”米洛塔轻描淡写地回答之后，开始摆弄手机。
这种情形之下米洛塔还有心情玩手机，克瑞拉看不下去。
“不行，我去还是要去找他，你们在这里等。我找到他就打电话通知你们，你们先看到他也通知我。”
“我反对。要是你丢了我们怎么给文森交差？”
“对啊，克瑞拉。这种时候才应该集体行动。”奥兰帮腔。
集体行动……
就剩下三个人。如果两个人去找文森，剩下的就落单了。如果两个人等，那去找的一个就落单了。
三个人同时去找的话又太没效率。
“文森是观察者，我想没事的。”奥兰试着安慰克瑞拉，“多的不说，反正人类使用的枪什么的是伤不了他的。”
“就怕看上他的不是人类。”米洛塔说。
“你什么意思！”米洛塔的话激怒了克瑞拉。她咬着牙，用愤怒的视线灼烧米洛塔的眼睛。
“算了，盲目去找也不是办法。先追踪一下文森的位置。” 米洛塔无视克瑞拉，优雅地站起身子。
“我把我们四个的手机信号都输进了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只要是在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就能追踪当前位置。当然前提是你要记得带手机。”
“这个时代还有不带手机的白痴吗？”
“呃……”奥兰难为情地流下冷汗。
“咳咳。”
米洛塔清了清嗓子，把手机屏幕拿到克瑞拉和奥兰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中央公园的地图，她的手指落到两个一闪一闪的红点上。在这两个红点的左下方，还有另外一个单独的红点在闪。
“这两个重合的红点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下面那个是文森的。”
“80街的线上……文森负责的是73到86街，应该没错。”克瑞拉点头同意。
米洛塔轻轻侧着脑袋，半闭起眼睛。
“他在那里留好一段时间了，到底在干吗？”
“发现线索了吧。”奥兰说。
“有线索的话应该打电话联系我们才对。”克瑞拉说，“别拖了，先过去汇合。”
就在她刚要跑出第一步的时候，奥兰发出尖叫——
“哎？？？红点不见了？！”
“什么？”
克瑞拉看回手机屏幕。
标志文森所在位置的红点刚才还在闪烁，现在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空白的中央公园地图。
有种不详的预感，仿佛是看到文森在自己眼前消失，背后一阵寒凉。
“怎……怎么回事！”
“可能是跑到没信号的地方去了。”米洛塔收起手机，“看来情况没我想的那么乐观……”
“可恶！快！”
克瑞拉带头，三人朝着中央公园跑去。
“追踪系统到底可靠吗？”克瑞拉边跑边问。
“追踪的只是手机信号。要吗是没信号了，要吗是手机出事了。人我不敢说。”
克瑞拉再次摸出手机，拨打文森的号码。
是不是手机没信号，其实很好确认。
电话通了。
因为是跑动中，手机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喂？”
“你好，文森暂时被外星人……”
“该死，果然没有信号！”
担心的心情翻倍，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加快步伐，绕过博物馆，穿过雪原。
前方的小丘上，贝维德尔城堡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突然，胸口传来憋人的闷痛。。
思维里传来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好像淙淙的溪水，但是比溪水更浓更粘稠。
“克瑞拉？”
听到米洛塔的声音的时候，双腿已经停了下来。
“没事吧？克瑞拉？”奥兰也走回来。
明明他们就在旁边，声音却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我没事……快去文森那里……
想这么说，但是嘴巴不听使唤。
好像是被梦靥缠身，看得见、听得着、可以思考，但是无法自由操控自己的身体。
克瑞拉试着朝米洛塔伸出手。
办不到。
试着用更大的力气。
还是办不到。
“多拉斯水！”
耳畔传来米洛塔急促的声音，好像是在催促旁边的人。
“这里！”
这次是奥兰的声音。
塞子被拔出玻璃瓶的声音过后，某种苦中带酸的液体流到嘴里。
非常难喝的味道，光是尝到就令人作恶。
“吞下去，克瑞拉，把它喝掉！”
脸颊被某人的手抓着晃来晃去，在这个作用下，恶心的液体充满口腔。那液体实在是太苦了，以至于开始是苦得发甜的味道，几秒钟之后变得苦不堪言。
难道说……
克瑞拉终于明白过来。
转化又开始了。
什么忙也没帮上，又给他们添麻烦了。
还是在去找文森的路上。
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太没用了。
“快，克瑞拉！有人走过来就麻烦了！”
不是已经添麻烦了吗？
不吞下去的话，会添更多麻烦吧……
她试着吞嘴里的液体，但是在没有触觉的情况下，无法办到。
“不要多想，顺着感觉走！把身体交给本能！”
“那边有人来了！”
“还不行！你去引开他们。”
“哦，我试试……”
跑远的，似乎是奥兰的脚步声。
本能……
顺着感觉走……
克瑞拉试着在舌根加力。
必须吞下去，为了不添麻烦，为了节约时间，为了文森……
随着液体进入食道，克瑞拉的眼前一片漆黑。
****************
“既然知道我是观察者，那么……”
文森转过身，眼前是个个子小小的萝莉。腿上套着性感的黑丝袜，一身黑色连衣裙，一张与身材同样娇小的脸庞，戴着尖尖的帽子，打扮得像个女巫。
拿在艾丝达卡手里的，是一把女巫用的扫帚。刚才抵在文森背后的就是扫帚的尾部。
“哎呀？失败了？”艾丝达卡收起扫帚，语气里充满遗憾。
由于无法肯定对方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文森决定主动搭话。
“刚刚是想吓我吗？好吧，那样的话确实失败了。”
观察者的本能在文森体内跃跃欲试。
但是很奇怪，他分别不出这个自称艾丝达卡的少女属于哪个种族。
就像人看一眼人类就能辨别那是人类，他从来没有在辨别种族方面遇到过困难。
第一次遇到无法辨别对方的情况，实在是奇妙而又让人感到后怕的体验。
大意了。
如果艾丝达卡是借书人之一，她不可能一个人借光纽约图书馆的书，背后应该有一个上百人的组织。进来魔法商店之前他还感觉自己是嗅到猎物味道的猎人，现在，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已经变得暧昧不清。
无论如何，最好不要惹怒艾丝达卡，按部就班地试着沟通才是好对策。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文森从容地说，“我是奈特学园的文森，现在正在纽约修学旅行。如你所见我是个世界观察者。”
他担心的是被追问前来魔法商店的目的。虽然可以用偶然碰到这种借口蒙混，但是艾丝达卡会不会相信就是个谜了。
“奈特学园啊……”艾丝达卡眼珠一转，露出可爱的笑容，“什么嘛，原来是艾丝达卡的后辈啊。”
“哎？”
“难道女巫小姐你……”
“嗯嗯。”艾丝达卡开心地点着脑袋，“艾丝达卡也是奈特的毕业生哦。既然是奈特的后辈，那就不用客气。”她开心地靠上前，像个小学生一样仰视文森，“怎么样？喜欢艾丝达卡的魔法商店吗？”
“啊……还不错，挺有趣的。”
奈特的毕业生的话，至少比文森大两岁吧，可艾丝达卡那娇小的体态看起来比他少不止两岁的样子。
“嘿嘿，谢谢。”艾丝达卡很满意文森的回答，“有什么你喜欢的东西吗？”
“这个嘛……”
如果之后能套出关于亚特兰蒂斯的情报，买一两件东西也是值得的，何况是刷学院的金卡。
文森扫视商店，商品全都沾满了灰尘，有些东西根本看不出形状来。
“东西很多啊。”
“呵呵，艾丝达卡的收藏是很丰富的哦。”
“有什么推荐吗？”
听罢，艾丝达卡热情地推荐她稀奇古怪的藏品。但不是体型过大，就是完全没有用，文森一一否决。
最后，文森的目光落到水洼旁边那个帆布包裹的扫帚形状上面。
“那是海神的三叉戟哦。”艾丝达卡在旁边说明。
“海神的三叉戟？”听到难以置信的话，文森重复了一遍。他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朝艾丝达卡看回去，“……神话中的海神波塞冬经常拿在手上那个三叉戟？”
“嗯嗯。”艾丝达卡连连点头，“是客人寄放在魔法商店里的。”
三叉戟……难怪在篷布的包裹下呈现出扫帚的形状。
神话故事里的波塞冬经常以手持三叉戟的形象出现，三叉戟可以说是海神的象征。根据神话，众神用洪水惩罚贪婪堕落的人类的时期，海神曾经用三叉戟震撼大地，造成灾难性的地震。
如果说海神有什么宝藏的话，说三叉戟是最珍贵的宝藏也不足为过。
“客人是谁？”
“呵呵，讨厌。怎么可能泄露客人的隐私嘛。”
“啊啊，说的也是。”文森难为情地眨着眼睛。
太心急了。
不过，海神的三叉戟是随意摆放在这种随随便便的魔法商店里的东西吗？
“应该是玩笑吧，海神的三叉戟什么的。”为了使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文森努力地挤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真的哦。”
艾丝达卡毫不含糊地答道，清澈里的眼里没有半点污秽。
“你刚才试过了吧。太天真了，一般人怎么可能搬得动神的所属物。”
“哦……”
压住篷布的是非常沉重的东西。如果是同等体积的黄金或者别的常见金属，身为观察者的文森还是搬得动的。可是里面那东西远远超过了这个重量。
不过——
“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明它是海神的三叉戟吧……”
“我就知道……”
艾丝达卡一边叹气一边垂下肩膀，然后从文森跟前走过，蹲到篷布旁边，优美的手指在篷布表面轻轻点了一下。
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
篷布慢慢变透明，像果冻布丁一样摇摇晃晃，接着便化为水淌掉了。
留在原地的，是一把黄金的三叉戟。
质地非常纯正，就算是百分百含量的黄金也没有那么夺目的色泽。它闪耀着华丽的光彩，凄冷的岩洞也因为它的光芒而熠熠生辉。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世间奇珍，文森的心情也跟着澎湃起来，心跳加快，手心发热。
不论它是不是海神的三叉戟，人间的工匠是不可能锻造出这般精美的艺术品的。
“怎么样。”
艾丝达卡再次用手指点击三叉戟表面。
一圈水墙随即裹住了三叉戟，又恢复到刚才的篷布形态。
文森在自己的后背掐了一把。
刺痛。
还好，不是做梦。
“那个……把神的所属物展现在我眼前真的好吗？”
“没什么哦，能找到艾丝达卡的魔法商店的都是有资格的人，就像你这样的观察者。”艾丝达卡又露出天真的灿烂的笑容。
这话使文森回想起发现魔法商店的过程。
昨天他头一次从桥下走过，注意到了桥下的空间和桥的宽度不一致的违和点。
不过克瑞拉和奥兰都没有注意到。
只有观察者能进来的话就说得通了，奥兰是巫师，克瑞拉虽然也是观察者，不过还没有完成转化。
“不过，抱歉地告诉你，客人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是不卖的，三叉戟你放弃吧，你随便挑一件别的。”
眼珠一转，文森露出狡黠的目光。
“任何物品都可以吗？”
“只要不是客人寄放的都可以哦。”
“那我可以要有关亚特兰蒂斯的情报吗？”
如果艾丝达卡真的跟借光图书馆的书的人有关，那她不可能不知道亚特兰蒂斯的情报。
……虽然她会不会说是另一回事。
“这个啊……”艾丝达卡面露难色，无助地望着天花板。小嘴张成一个“o”形。
那个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小学生，很难想象她是已经从奈特毕业的前辈。
“亚特兰蒂斯的情报不是客人寄放的东西吧。”
“确实不是呢……”
艾丝达卡没有否定，她在犹豫。
就再文森准备再推一把的时候，艾丝达卡说了意外的话。
“最近图书馆里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书都被借光了，艾丝达卡也很头疼呢。”
“你最近也去借过亚特兰蒂斯的书？”
“对啊。”艾丝达卡点头，“把三叉戟寄放在艾丝达卡的魔法商店的是位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客人，艾丝达卡一好奇就想去查找亚特兰蒂斯的资料，结果书都被借光了。”
文森很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毕竟图书馆里那几排空空的书架就是把他推到艾丝达卡的魔法商店里来的原因。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艾丝达卡也是“借书贼”的受害者的话，那么她显然不是借书的人中的一员。
在搞不清楚情况的当下，只能试着套话了。
“我太理解你了。其实我也去过图书馆，找不到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书正犯愁呢。”
“文森也想去亚特兰蒂斯吗？”
“嗯。”文森重重地点头，“我有外勤任务在身，需要五天内登上亚特兰蒂斯。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还一点线索也没有。”
“那就算找到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书，也来不及看了吧。”
说得没错。今天星期二，离星期五的修学旅行只剩下三天。
被借走的书不下五六百本，就算把那些书立马找来，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看完，更不用说还要从其中筛选出如何登上亚特兰蒂斯的提示。
“你说的对。我还是想别的办法吧。”文森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朝门口看了一眼，“总之，很高兴认识你……”
“请等一下……”
小心地叫住文森之后，艾丝达卡别过眼球，扭扭捏捏地说：“其实……那位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客人留下了关于亚特兰蒂斯的线索……”
“真的吗？”文森的兴奋转瞬即逝，“不过……那也算客人的隐私吧。”
“不是的不是的。”艾丝达卡摇摇头，“客人说了，就算被人知道也没关系。”
“太好了。”文森安心地松了口气，决定试试运气，“只要艾丝达卡你不介意的话……”
“‘在大洋的尽头，她凝视着新世界的航道（At the end of sea she stares at
the channel to the new land）’。”
也许是恰好在两声水滴声中间的关系，这句话听得异常清晰。
脑海随之里传来叮的声音。
那是灰尘被抹掉之后，真相之门开始显露出轮廓的提示声。
在大洋的尽头，她凝视着新世界的航道……
文森在脑海里默念。
“说得太含糊了，我实在想不出来，才想到去图书馆查资料的，结果书都被借光了……”
“和我差不多，我的队伍目前对亚特兰蒂斯的方位的了解仅限于它就在大西洋，并且是不能从海上去的地方。”
“哎呀，这个艾丝达卡也听过。”
文森握住艾丝达卡的手，面露微笑。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艾丝达卡。”
******************
向艾丝达卡道谢之后，文森从魔法商店出来。
手机响了。
是米洛塔打来的。
屏幕显示的时间是1点45，早都过了他制定的集合时间。
“抱歉，米洛……”
话还没说完，就被米洛塔责备的声音打断：
“半天没打通你电话。克瑞拉的转化症状又犯了！你在什么地方？！”
调查亚特兰蒂斯的心情全都吹到九霄云外。他不由得握紧了手机。
“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米洛塔的声音暂停了一下，“在小路边……前面能看见山顶的城堡……背后是大都会博物馆……”
“我来了！”
文森已经捕捉到米洛塔他们的方位。
挂上电话，文森全速冲刺，不到一分钟便在白雪覆盖的小路边的看到克瑞拉。
她好端端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直视着斜下方的雪地，眼神有点茫然。
从脚下被踩平的雪地来看，应该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了。
“克瑞拉！”文森跑上去抓住克瑞拉的肩膀，充满关切地看进她的眼里。“没事了吗？还好吧？”
克瑞拉突然跑过来的文森吓了一跳，接着吞吞吐吐地回答：“啊……没……没事了。多亏了……他们两个……”
文森心里的石头落地。冷静下来之后，五感恢复。
周围的空气里有股多拉斯水发散出来的刺鼻气味，闻到这个味道，文森把之前发生的事猜了个大概。
扭头一看，奥兰和米洛塔并排站在长椅旁边，克瑞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她周围弥漫着挫败的空气，已经形成了一道强烈的绝壁，很难靠近。奥兰和米洛塔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他们想搭话，但是无从开口。
“我们去博物馆那边买点水，克瑞拉应该漱漱口。”
也许是看出了克瑞拉的想法，米洛塔挽住奥兰的手臂。
奥兰顿时就脸红了，动作也变得僵硬。
“米……米内……”
“好了，走吧。这是攻略美女的大好机会哦……”
她转过来对文森递了个眼神。
文森会意，点头道：“看你的了，奥兰，抓住机会！”
“对吧？对吧？”米洛塔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拉着奥兰走了。
文森暗自在心中向米洛塔道谢，目送她和奥兰的背影在白茫茫的雪原中远去，坐到克瑞拉旁边。
还没开口，就被克瑞拉倒上来靠住肩膀。靠得很猛然，不如说是失去支柱之后倒过来的更为恰当。
文森握住她的小手。妹妹的手好冰，比刚从冰窟窿里走出来的文森的手冰得多。
“……道过歉了吗？”
“道过了。”
“……说了谢谢吗？”
“说了。”
“嗯……好孩子。”
话不出三句，文森竟然找不到说的，感觉像和陌生人并肩而坐。
保持互相倚靠的姿势过了一会，克瑞拉率先打破沉默。
“我是不是很拖后腿……”
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不是被观察者的听觉加强了听力的话，可能根本听不见。
“算是吧。”文森不否认。
就算说不是，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听了这话，克瑞拉的身子触电般地缩了一下，她僵硬地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进文森的眼里。
“果然……我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文森的心里传来一股酸痛。
想把她抱进怀里永远保护起来，不让任何危险靠近她。
可他不能那样做，没有人喜欢被可怜。
他谨慎地组织语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不瞒你说，其实我们出发之前，雷德伍德先生曾经劝过我不要带你一起。他认为你现在在转化期，关键时刻很可能坏大局。”
克瑞拉咬着牙关，抓紧了胸口的衣服，被文森握住的那只手开始颤抖。
尽管心如刀绞，文森还是迫使自己说下去。
“我不同意。来纽约也好，留在奈特也好，转化期就是转化期。把你留在那边，症状出现的时候还需要专门的人去看护，照样添麻烦。”
“这样啊……”克瑞拉阴郁地埋着头，发出自嘲的笑声，“呵呵……走到哪里都是累赘。”
“只到转化结束之前为止。不是你的错，克瑞拉。每个人都必须经历这个过程。前年这个时候我也给米洛塔和奥兰添了不少麻烦。”
“可我和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那又不是坏事。”文森露出平和的微笑，“前年如果我没有给奥兰和米洛塔添那么多麻烦的话，关系不可能这样好。我认为友情是通过互相扶持来加深的。你不在朋友面前跌倒一两次，他们找不到理由扶你。”
听到意料之外的说法，克瑞拉的眼里恢复了些许光彩。心情并没有完全好起来，但是不是没有效果。
“他们没有讨厌我？”
“没有。”文森接连摇头，“不要小看我的朋友了，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麻烦就讨厌别人。”
“原来我是‘小麻烦’啊。”
“这名字听起来不错，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
“你敢！”
对文森竖眉之后，克瑞拉再次握住文森的手。抓得很紧，好像怕文森跑掉一样。
文森温柔地握回去，把妹妹的两只冰冷的手放在手心里捂。
从克瑞拉的角度来感觉，他的两只手应该热得发烫吧。
“转化期……一般持续多久？”
“因人而异，短的几天，长的几年。”
“你呢？你当时持续了多久？”
“不到三个星期。”文森耐人寻味地看向远方，“幸亏米洛塔及时赶到，不然我可能早都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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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文森的转化症持续的最后一天，恶化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思考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有思考。存在于脑海里的是一些很不真实的印象，就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复制来的记忆一样。
那天晚上，在奈特学园的一个中型教室里，回荡着狼人喘息的声音。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光景，桌椅碎裂，门窗崩坏，墙壁里的电线被扯断之后裸露在外边。
伴随着明亮的电火花，电流的滋滋声不时传来。
五个变身后的狼人以坏掉的课桌为掩体躲在后边。
狼人的身体被结实的绒毛覆盖，体型如同灰熊，眼睛闪着冰冷的蓝光，嘴里的利齿仿佛有利剑般的锋芒。
也许是生存本能的警告，伤痕累累的文森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对五个狼人同时展开攻击。
按照正常思维，被五个狼人包围的情况下逃跑才是正确选择。
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攻击本能，要么破坏点东西，要么自己坏掉。
“这个观察者没救了，干掉它！”
带头的狼人说道。他的嘴角到下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非常明显，凹下去的地方没有被绒毛覆盖，露出粉色的肉。
因为是狼人形态，狼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喉音。
五个狼人同服俯下身子，蓄势待发。
他们长着最喘息，邪恶的唾液顺着嘴角滴到地上。
面临一对五艰难战斗，文森没有感到害怕。
并不是他有胜算，而是转化症状遮蔽了他所有的情感。
他不甘示弱地朝狼人吼回去。
不像是高等生物之前的战斗，更像是野兽在抢夺食物。
靠近窗户的那个狼人受不了挑衅，扑向文森，转眼已经跃到眼前，高高举起爪子——
文森抓过身边的桌子，朝着狼人的长嘴拍去。
他在速度方面比较占优势，可狼人的嘴比想象中的硬，桌面的攻击只是稍微改变了行进路线，本来应该刺进文森胸膛的爪子变成划破了他的手臂。
与此同时文森的身后传来一声嘶吼，背后传来一阵闷痛，窗户突然拉近了，然后脑袋重重地撞上墙壁。
教室一阵摇晃，天花板上落下碎屑。
文森从地上爬起来，大吼一声，回身扑向拍过他的那个狼人。那狼人还没从惯性动作里恢复过来，就被文森折断双臂。
文森试图进一步撕扯他的胸腔时，背后传来骨头被打碎般的剧痛，滚到墙角。
他失去几秒钟意识，意识慢慢变清晰之后，发现自己浑身皮开肉绽，衣服残破不全，伤痕一道挨着一道，火辣辣地痛，全是狼人爪子留下的杰作。
狼人发出食肉动物的嘶鸣，双眼发出恐怖的蓝光，围过了上来。
生存本能告诉他，狼人已经准备好最后一击。
文森挣扎了一下，没站起来。
“跑不掉了！”
领头狼人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条，钉穿文森左脚的踝关节。
“啊！！！！！！！！！啊！！！！！！！”
剧痛侵入骨髓，文森发出骇人的嘶吼。
还没完。狼人抓起他的右脚，钉在同一块木条上。
“啊！！！！！呃啊！！！！！！！！”
文森的嘶鸣撼动了教室。
他疯狂地挣扎，身体剧烈晃动，与地板碰出恐怖的声响。
刚才站在门边的狼人跳上前按住他，死死抱住被钉在一起的双腿，另外两个分别按住他的两条手臂，才勉强把他控制住。
即便如此，文森还是在发力，一边对领头的狼人狂叫。
“按住了，扯下他脑袋！”
领头狼人的手里伸出来一根月牙形状的指甲，围绕文森的脖子划开一圈血痕，作为下手的记号。
“痛苦不会太长，观察者。”
领头狼人用刽子手的语调宣判文森的死刑。
他一把握住文森的头，朝上拉扯。同时抱住他双腿的那个狼人开始朝下用力。
撕裂身体的剧痛侵袭脊椎，甚至盖过了踝关节被钉穿的疼痛。
那一刻——
出现在文森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是克瑞拉清新的笑脸。
妹妹的笑脸是他被夺去理性之后仅存的回忆。
决定穿过尽头之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和家人说永别。唯独无法忘记一起穿越尽头之门的妹妹，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家伙。
你要一定要活下去……克瑞拉……
文森朝克瑞拉的影像伸出幻肢，似乎想在临死前最后摸摸妹妹柔嫩的肌肤。
“住手！”
制止狼人的动作的，是一个威严的女声。
领头狼人松了手，朝门口看过去。
“米洛塔？你还有什么花招？”
“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喝多拉斯水。”
“不可能！这东西没救了！”
“就一次！”
“这是校长的命令！”
“死刑前还有最后一次喝多拉斯水的权力！不要装了，你过去也是被判死刑之后喝下多拉斯水才完成转化！”
被揭了老底的狼人首领发出一声骇人的咆哮，但没吓跑那个女人。
没过多久，空气里飘来一股难闻的味道，又酸又刺鼻。
被这股异味刺激，文森的身体里爆发出异常的潜能，剧烈地扭动身体，差点挣脱三个狼人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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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知道，当时把多拉斯水送来的就是米洛塔。那是孤注一掷的手段，当天的多拉斯水如果没有生效，我今天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了。”
“当时你没控制住吗……”
“没有。”文森自嘲地摇头，“我也有不擅长的地方。托米洛塔的福，喝下多拉斯水以后完成了转化，再也没有变成暴力狂。”
“坏蛋……以前都没听你讲过这些。”
克瑞拉还是靠在文森的肩上，只不过力道变得温柔了。
“不想让妹妹担心嘛。”
“那我也不要你担心。”
“来不及了。”
“让我再喝点多拉斯水吧！”克瑞拉突然站起来，双手握拳，“不能再拖大家后腿了，我要喝到转化完成为止！”
“没门……”文森的眼里闪过惶恐的目光，垂下眼球，“多拉斯水充其量只能起到催化剂的作用，最终决定转化期长短的还是个体差异。”
“可是……”
“没有可是！”
咆哮着的文森，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起来。
克瑞拉被吓坏了，目光变得和文森一样惶恐。
公园里吹来一股冷风，带起几片长椅靠背上的雪片。
不小心吓到克瑞拉，文森被内心的负罪感谴责。可为了克瑞拉好，还是不把最关键的地方告诉她比较好。
多拉斯水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加速完成转化——那就是在转化体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
把这些告诉克瑞拉的话，克瑞拉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的。
文森作了几个深呼吸，激动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总之，多拉斯水只是应急手段，不是万能药水。不要再说胡话了。”他在克瑞拉的头上摸了一把，“对不起，不是故意凶你的。”
“嗯……”克瑞拉点了点头，眼里却是焦虑的神色，懦懦地看进文森的眼里。
“我如果控制不住转化，也会被狼人抹杀吗？”
“都叫你别说胡话了……”文森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对她露出微笑，“你比我好多了，小笨蛋。我当时转化症状一出现就变成暴力狂，奥兰都吓怕了。比起我来，你这两次安静多了，可见你的自制力比我强。”
得到表扬，克瑞拉害羞不跌地露出一丝安心的微笑。
“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总感觉……好多了，可能大家没这么在意我的情况……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
“对啊，别人明明没那么想，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
看到克瑞拉恢复精神，文森感到莫大的安慰。
这就是兄妹之间的羁绊吧，一个人的心情会影响到另一个人。
“我没事了，联系奥兰他们吧，差不多该开始下午的调查了。”
“嗯……啊！完了，忘了告诉你们寻找‘借书贼’的作战取消，下一个目标是大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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