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牛车的行进中醒来的。
“啊，天花板不见了。”
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万里无云的蓝天。
说真的，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三天，按照平均一天能赶路50公里计算，我们至少应该走了超过150公里的样子。
但是因为走走停停以及因为路况的原因，实际上到底走了多少我是没有察觉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不出意外的话我已经走了将近一百公里。
路况好转了。
我抬起头，破烂的泥土路被一眼望不到头的标准石板路所取代，甚至可以这么说，周围还有不少像是商人的四轮和双轮马车陪伴，堪称是有点热闹的场景。
石板路堪称豪华，双向四车道.....好吧，至少每个方向并排行驶两辆马车是毫无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每走一段路甚至还有路灯一样的设施被耸立在道路两旁，堪称是画风突变的状况。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在想要在一个中古世界能有如此完善的基础设施，那么需要的人力简直是几何倍数的。
更别提所需要一个组织能力了。
最典型的就是战国时期秦国。能做到编户齐民的秦国可以充分组织大工程所需的人力物力。而中国古代社会因为大工程导致的问题堪称是没完没了，甚至还有王朝因为组织不当而毁灭。
我觉得这个帝国至少在这件事上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国家，因为他们修了这东西居然还没崩溃。
但是仔细想想这很有可能是之前的帝国所修建的，毕竟帝国有很多代，或许这是以前的统治者遗留下来的吧。
不过丽丝塔的抱怨马上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里。
“呼，终于到这里了，如果不是20年前修的这条路，我们或许要明天才能到木塔镇呢。”
“啥？20年前修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莉斯菲尔小姐？”
“问题大了，修路就没有引发什么大的问题？”
我就差点没有问有没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按照常规的历史经验，这种滥用民力的重大工程不闹的鸡飞狗跳墙才怪。
但是丽丝塔的回应却依旧让我有点抓狂。
“有哦，我记得当时爱博尔教会管辖区的大主教因为贪污工程款被革职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石料商人因为提供劣质石板被法官判处亲手将这些石板从路基上挖出来？”
“不是这个。”
“那就是灯油商人因为吃灯油回扣被抓？”
“也不是这个，丽丝塔，就没有什么普通人因为修建条路而不满吗？”
丽丝塔这个半路出家的贵族，如果我不暗示她，她说不定给我扯出什么周边新闻。
当听我这么说之后，丽丝塔才恍然大悟的，然后说道：
“有哦。”
“什么什么？是起义了还是暴乱了?”
“都不是哦，话说莉斯菲尔小姐为什么会得出修路就能导致暴乱的结论啊？”
“嘛，就当我在胡思乱想吧。”
“真是奇怪，不过莉斯菲尔小姐，在修路之前还真的有一起比较有名的事件。”
“什么事？”
现在的我如同一个想要抓住真理救命稻草的家伙，毕竟此刻的事违反我的历史观，或者这么说吧，这种不科学的事居然能发生我自然要好好探究一番。
“我听艾森大叔说起过，修这条路的时候曾经征用过商人们名下的奴隶，这件事引起了商人们的不满，好几个城镇的执政官府被商人们围起来了。”
“哈，奴隶........话说帝国境内奴隶的数量是不是很多啊？”
“嗯？很多啊，该怎么说比较好呢？….城市里更少一些，大概10人当中有1个人是奴隶，城堡里则是除了军队之外基本上都是奴隶了。不过村庄里基本上都是自耕农，倒是我们家族覆灭的那个时代农奴更多一些，不过据说特尼西亚大公国还保持着村庄农奴制度，其他公国我就不知道了。”
我早该想到这个。
奴隶制。
说真的，在以人力计算国力的古代社会，中国总是不敢兴建那些看起来特别劳民伤财的工程。
爱惜民力或者说儒家的轻徭薄赋思想总是在中华帝国的圈子里根深蒂固，甚至连古代的宫殿都有这种爱惜民力的倾向。
对比一下西方的宫殿，中式宫殿有以下两种特征。
其一，建筑材质主要是木制而不是石制，最贵的部件通常只是顶梁柱，而且通常都是因为运输费用，建筑费用很低。
其二，屋子内采光极差，而且装饰也称不上特别华丽。
连给皇帝住的宫殿都这样肯定糊弄这肯定不是因为那些表面上的道德理由，这里有着纯粹的现实原因。
说真的，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一个梦魇，那就是过度征发自耕农导致他们造反。所以这才是我反复询问丽丝塔那些怪异问题的原因。
没错，在中国古代社会的绝大多数时候，帝国的其构成的主体永远都是自耕农，而当自耕农的生存受到威胁那么这个王朝的死亡也就不远了。
所以除非是战争入侵威胁或者是兴修水利之类的要命工程，不然对于自耕农的剥削，皇帝总是在忍耐着。
但是奴隶制，则属于另一种范畴。
奴隶制社会的经济形态非常特殊，如果说以自耕农为组成的单位：户，是一个农业帝国的赖以为生的基础细胞的话，那么奴隶用一句人们比较熟悉话就能够形容其性质。
会说话的工具。
既然是工具，自然就没有什么纳税义务，甚至他们本身含义就是财富。
既然是财富，既然是工具，那么就要物尽其用，粗糙的食物，恶劣的生活条件，只要够让奴隶活就行。甚至把奴隶折磨死了损失的只是拥有人的财富，因为奴隶是属于某个人的财富，拥有者很多时候反而会尽力去维护奴隶的生存。
也就是说，奴隶的过度消耗与自耕农不同，奴隶没有衍生的其他损失，奴隶死亡损失的只是财富本身罢了。
所以这种大型的，繁重的工程都可以交给奴隶去做，甚至奴隶主们还会组织起以奴隶为主的工厂去生产奢饰品捞取最大的利益。
而且奴隶的来源很广泛，贩卖，对外扩张产生出的战俘，犯罪都可以充作奴隶，但是自耕农的繁衍则完全要依靠女人的肚子，所以奴隶制在很多古代社会的统治者看来简直是一种完美的制度。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自耕农背后自带了一整套由自己的社会组织，可以说每一户都代表一个家庭，而过分压榨一个自耕农，得罪的是一个五口之家。
但是奴隶不一样，他们的社会关系都是被割裂的，被剥夺的，他们残留的只有生物学意义上的活着，所以他们对于压着的忍耐力也是很高的。
这就合理了。
一条完美的石板公路下面埋着累累尸骨，但是所有人都不在意，毕竟换做是一个现代人也不会因为几头牛羊的死亡而有什么感情波动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嗯？”
丽丝塔一脸认真的听取着我的吐槽，但是她永远也无法我想要说什么。
“莉斯菲尔小姐，你这是在感叹奴隶制的无情吗？”
“哦？你也这么认为吗？丽丝塔？”
当丽丝塔听到我这样询问之后，她难得的低头沉思了一下。
很快，她便给了我一个答案。
“我总觉得奴隶很可怜，但是我受到的教育告诉我，奴隶贸易是必须存在的，奴隶是一种人们需要的商品。”
丽丝塔一脸认真，看来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嘛，看来丽丝塔这个家伙还没傻到家。
说真的，在那个村庄里的时候，我总觉得丽丝塔是一个圣母到不行的家伙，但是现如今来看，丽丝塔是一个难得具备知识和判断力的聪明人。
所以我伸出手捏了捏丽丝塔的脸蛋。
“丽丝塔，奴隶制对于这个帝国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就像是血液一样，假如奴隶制度消失了，那么这个帝国就会崩溃。”
“什么……..”
丽丝塔一脸惊讶，仿佛我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一样。
啊，看来丽丝塔只是以为奴隶制的毁灭影响的只是一些既得利益者和奴隶主，但是殊不知奴隶社会的命门在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
啊，看来她还不知道。
想着这件略显有趣的事，我又再度用我的双手捏了捏丽丝塔的脸蛋。
“没什么，丽丝塔，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
无知是一种幸福，还是不要告诉丽丝塔真相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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