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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最后的离乡之歌

序章 最后的离乡之歌

【公元3000年3月4日】

最后一艘运载飞船的火箭推进器已经到了预备点火阶段。

在远处那锈迹斑斑的发射架机械臂所包围的,充满旧时代古典气息的氢氧集束火箭中,却是目前科学家所能做到的极限之作,那臃肿的钢铁之躯掩盖的是简陋至极却又当之无愧的尖端科技……

因为它是地球人类航天史上最后的巅峰、最后的技术荣耀,它就像是无数研究员心中的一座纪念碑,就像是平地凸起的巍峨白色高山一样耸立在被炸得坑坑洼洼无数次的亚欧大陆蒙古高原上。

可这艘飞船……

它也是人类文明永恒可又短暂的墓碑,或是撒播希望的最后光明之火……

此次约有1万人即将搭载这艘飞船前往已经在近地轨道完工的二十艘星际殖民船,按原计划共计将有800万人带着对无尽星空的幻想和绝望的挣扎踏上这无比漫长的旅途。

“执政官先生,一切都已经就位,”军官快步走上了这个距离发射场远达30公里的观察台,向他……

观察台上站立的那一个那个一身白军服,年轻而又显得沧桑到不像话的男人,向一个可以说是英雄……或是某个即将成为全民公敌的存在汇报:“运载飞船随时可以起飞,指挥室还在等待您的命令。”

“点火吧……”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是!”军官掏出口袋里对讲机,只说了那么一句,然后就垂下手,竟然就那么站在那里,陪着那个年纪可能比自己还小好一些的年轻人一起站在那里,透着观察台的密封玻璃看着远处那巍峨……又让人恐惧的白色高山。

这一天……

有的人已经等太久了。

自己直到现在,到底是都干了些什么……

苏柯林的突然狠狠握住了冰冷的钢铁栏杆,手臂颤抖着,发出骨骼长时间静止不动的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没错……

他现在,竟然不在那艘飞船上!

他这个站在人类权力巅峰的存在并不在那艘飞船上……

他这个“联合世界”的首席执政官,一个独裁者现在竟然还能平静地像是在看烟火一样,站在离那最后的诺亚方舟这么远的地方看风景,明明心里都已经吓得要死……明明都已经怕的恨不得下一秒就屁滚尿流的去找被自己扔下观察台不知碎成几半儿的对讲机,告诉那些操作人员绝对不要发射!

因为他还不在上面!

自己是不是疯了……真的是好想活下去……

“上将你……想坐那艘飞船吗?”苏柯林抖着手从口袋里抽出一袋烟——明明他从不抽烟的。

微微抬头,看着旁边的军官,看着他肩头三颗充满骄傲的金色星星。

“我是想坐……”军官苦笑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说道:“但我坐不起……那是有钱人才有资格去搭乘的邮轮,而我……”

“是个穷人!”

军人响亮的声音里隐隐约约地似乎有着某种怒气,似乎是抢在让自己的愤怒变得肮脏前发泄出来,“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女儿也是一样!”

“对不起……”苏柯林抬起手里的打火机点燃烟塞进嘴里的烟,然后递了一根过去。

“其实我不想说你什么,但你这一次真的做错了!”军官没有接过烟,而是几乎对着他大喊道:“我本以为你会给我带来希望!带来公正!但这就是你给我们的东西?”

苏柯林没有说话,含着干涩的嘴里那根几乎看不出火星的香烟,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有些歇斯底里的军官。

“现在那艘飞船上坐得都是些什么人!?”军官握紧了拳头,那目光中的信任早已被愤怒的火焰侵染,食指猛然指向远处的白色墓碑,“我以为我的女儿有机会的……我原以为她能得救的……你知道她为这些飞船付出了多少吗!?”

“可她现在却要呆在控制室给那些渣滓点燃这艘飞船?到底是凭什么……凭什么啊!”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还能给我们什么!”军人伸手夺走他嘴里的烟头丢在地上,军靴一脚踩灭火星,把那劣质烟草狠狠压边,转身咣当一声就甩上了格栏门。

从阴暗的楼梯里传来了一阵发狂一般前行的脚步声,又渐渐安静下来……传来了隐约一阵啜泣……一种近乎绝望的啜泣……

“对不起……”苏柯林淡淡地转过身,又给自己拿出一根烟。

“咳!咳……”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有些弱智,非常需要烟草中尼古丁的刺激……

这一天也在预料之中不是吗?

“我马上就会给你的女儿报仇的……上将。”

轰……!

那是核爆一般的轰响,在急速高温的瞬间冲击中,白色的灰尘像是被石子击打的水面一样在这空旷的蒙古高原中心迅速扩散,像是空气变成了无边的白色海啸,将在高空冷凝的泥头铺天盖地撒向四周,

灰尘混杂着火焰般的炽红的气体,在这个空旷的高原上再次轰击出难以想象的深坑。

发射塔在点火的瞬间就已经完成最后的使命,因为地面已在点燃的瞬间化为岩浆,而它也也在顷刻间化为铁水,然后被彻底蒸发掉,高原上那巨大的运载飞船就像是皇族的玉砌宫殿一样,像是一点点爬升,然后速度开始加快,那燃料形成的白色云雾在空中飘荡,紧跟在飞船的尾翼之后形成了白色云朵,然后又被狂风抹去。

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终于是到了看不见的地步。

那个军官女儿主导研发的火箭,再次成功带动着这艘可能是人类航天史最大也是最后的航天器驶入太空,缓缓驶向近地轨道那铺满无数休眠舱的20号殖民船。

苏柯林一摇一晃地走下了观测台……

回到他应该呆在的广场上,站在演讲台上无聊地看着那些嘈杂的记者和政府反对派人士。

他该庆祝人类再次成功……人类的希望即将到来吗?

好无聊……

还是算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在一片喧哗中走下了演讲台。

“苏柯林先生,你对于之后联合世界的去向有何看法?”

“苏柯林先生你为何没有搭载那艘船?”

“听说此次殖民者存在着富豪投资者优先的情况,请问是真的吗?”

“你觉得今后人类该怎么办呢?”

……

“已经全部结束了……”只说了这么一句,苏柯林就不礼貌的推开了面前叽叽喳喳的女记者。

“一切都结束了……”

“那苏先生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吗?”可女记者伸手拉住了他,固执地让摄影师把摄像头对准他的脸,“一句话也行。”

苏柯林看着记者背后摄影师抬起的那黝黑,古朴的摄像机,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因为它是如此像自己的那些敌人……像那些自己恨不得拔枪立刻杀死的存在。

好想骂他们一句……

“现在你们满意了?”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或许是对自己说的也不一定。

不知怎么地就回到了办公室,苏柯林拖着疲惫的身体斜倒在沙发上,看着时钟的指针一点点旋转……一点点旋转……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那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报告!”

“请进……”

“报告长官,联合世界要求立刻进行全体会议,请你马上去会议室准备进行远程会议。”秘书一边把咖啡放在苏柯林面前的茶几上,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苏柯林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就去。”

“是……”

女秘书缓缓走了出去,可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那个憔悴到让她觉得陌生的人,终于是拉上了房门。

该结束了吧……

苏柯林勉强站起身。

咯嘣……

他拉开了抽屉,抽出了那个祖父留给自己的,一把黑色的……冰冷的东西。

那是一把挺古朴的瓦尔特手枪……

听说挑起二战的希特勒也是用这种手枪自杀的。

看来自己也是要一样了……

男人默默地看着手中那有些朽烂的木柄。

他问心无愧,但是却罪无可恕。

自己和他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不同……毕竟自己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这些牺牲,这些残忍,都是有必要的。

可那个人……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

结果是好的……但大家都强调过程……

过程是好的……却没有结果,大家都一起去死……

说到底自己到底是和他一样自欺欺人吧,自己犯下的罪孽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好混乱……

这也许就是人类的原罪吧。

永远都需要一个最可恶的人背负全部的罪恶……

昏暗的办公室里,他终于举起了手枪。

手在发抖……

虽然也曾经是个军人,但他从未把枪指向自己的脑袋,现在握着这把手枪,竟然已经有了一点点的生疏。

自己罪无可恕……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秘书那关切的眼神。

对不起……

呯——!

身体摔到在地上,可似乎有人冲了进来,抱住了他……

似乎有人在哭……

真的对不起……

【3000年3月5日:关于联合世界解散的决议全票通过】

【3000年3月6日:联合世界正式宣布解散,当日,A国向B宣战】

【3001年12月8日:A国公然违背全球禁核武条约,全球核武使用禁止名存实亡】

【3003年2月5日:C国宣称拥有南极洲全部主权,并向A国宣战,和B国达成同盟协定】

【3003年5月12日:欧洲饥荒红色预警,进入强制管制模式】

【3003年6月2日:南极洲遭遇饱和核攻击】

【3003年9月30日:E国人口锐减计划遭到公民质疑,骚乱爆发】

【3003年11月1日:E国宣布进入强制管制模式】

……

【3010年12月31日:全球进入强制管制模式,任何生存资源均由政府配发】

【3011年1月1日:联合世界宣布重新建立,履行全球军事执法权】

……

【3030年1月1日,全球人类存活数量:0】

【3030年3月2日:殖民船20号红液动力引擎发生多次爆炸,已确认确认全船共计10万人已全部丧生】

【3030年3月10日:殖民舰队已完成对20号星舰的资源回收,继续进行殖民任务】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么……小苏你愿意当我的小弟吗?”

“哈……!?”

在地球上,那已经彻底死亡世界里沉寂了近20年之久的联合世界基地深处,突然传出了这么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你们到底是谁啊?”

“这只哈士奇我不知道,但我啊……”

“可能是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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