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光并没有去自己打工的地方,他直接坐上了地铁,转乘回到了六年前位于马斯特特的故居。
或许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保他用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若不是这样,恐怕汉娜估计就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跟着他走完这一路。
我并不喜欢汉娜,但也并不讨厌。介于两者之间的感情总是这样微妙难以捉摸,似乎在得知是汉娜喜欢光时少了几分厌恶,在光那忽近忽远的距离感上又多了分同情。
即使如此,我对于她也很尊敬。
毕竟能够喜欢上光,本身就便犹如奇迹一样。
“今天的你到底怎么了?”
回到家,我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我怎么了?”
回到家就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刚刚从楼下信箱中收取的信件一封封拆开,对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冷言片语。
“还说怎么了,夕雾在一旁看都差点要忍不住了。”若不是因为我在做饭,我甚至都想提着手中的刀冲出去和他好好理论一番,“你和汉……不对,今天明明不是有机会站出来说自己可以写剧本,可以帮助汉娜的吗?为什么你不站出来?”
“……”
“而且,你的愿望就不是就让夕雾帮助你完成剧本吗?”
“……”
两连份的沉默甚至让光查阅信件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放下撕开了一半的信件,从一侧的书架上拿出厚厚一叠草纸,以及一封开了封但又被重新塞进去的信。
比起六年前还要沉默的他好像被剥夺了话语权,微微摇动手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关掉火,接过那叠草纸与信,我只身陷入光对侧柔软沙发内,用着稍稍抬起头就能看见他侧脸的姿势举起草纸,一页页翻看起来。
这是名为“眼泪工厂”的剧本。从开始的措词与修饰方法,巨细无漏的感情描写方式,我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出自于他手。通篇仅仅三万字的短篇故事简单地讲述了一个悲凉的社会与一个寻找泪水的男子穷途末路的故事。
通读一遍,潸然泪下。
拭去眼泪,却忧心忡忡。
不论起因经过结果,甚至是我当初指点他的主线剧情,人物的矛盾与冲突,这些他都描写的恰到好处,甚至比起我当初所见到的故事还要精细。精妙的描写让文字富有了气味,有了动作,有了声音,有了本能。更别说,在光极其擅长的第一人称下,阅读本身变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舒畅体验。脑袋并不需要太多的去想象这些东西的颜色与模样,他们反而会自己出现在脑海里,自由畅快地演绎自己。
可是……可是呢……
抬起眼睛,光与我的视线撞在一起。或许自己眼中参了太多忧郁,那一瞬他知道了我想说的话。
是的,这是不是剧本退一步先不谈,这样的故事实在太难去演绎。详尽的描写与表达方式是光的长项。但凡是他见过的事物,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细微感情与变化,他都细致入微的描写,甚至做到比亲临现场还要复杂的多重感觉。
虽然这样的短文作为电影的剧本长度来说恰到好处,但想要能找到能够体会到这番感情的人,恐怕除了光别无他人。
我抽出信封里的淡黄色信纸,扫过一遍,心里默然叹息。
是他编辑寄给他的信,信上虽没有提到这边短文的事情,但对于他之前所写投递的文章都有着不同程度上的“忠告”与“点评”。表面上看皆为溢美之词,但这成片的赞美反而隐喻了评价的本质。
尽致而平。
正如那满是赞美的信件一样,对于光来说一文不值。
这片文章也一样,不但因为描写一般人无法体悟无法表演,另一方面也因此失去了描写本身的作用。对于一个短篇故事来说,花了太多的笔墨在极端的描写上,反倒是去了丰富故事内容的空间。
毕竟,无论怎样说,最能感动人的绝对不是鲜艳绚丽的皮囊文笔,而是最朴素魂与骨——其故事本身。
恐怕也是这封表面上意义不明的信,给了写完这篇文章后满足的光醍醐灌顶的一盆冷水。
“夕雾大概明白了。”我放下纸与信,手指摸了摸因为浇了泪而有些发红发痛的下眼睫,“这个,还有人看过吗?”
“只有你一个人看过。”
“编辑也没有吗?”
“没有,那篇文章也只是草稿。”
看样子,光写这样的文章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那之后,你一直都在写吗?”
“算不上一直,但一周起码会写上一篇,然后和编辑部的人聊一聊。有些时候他们觉得很好,会帮我刊登在杂志上,赚点稿费。有些时候会指出我的错误,修修改改。”光轻轻耸肩答道。
“出名了吗?”
“姑且吧,出过一本短篇故事集,但离出名还太远了。”
“那不是也很好吗!”仅仅是能够出本书,对于我这种对他仅仅指点过半天不到的人来说,已经是极致的快乐了。
“额……你不要摆出小狗一样祈求的表情好吗,那本书我这里也没几本,大都送给其他人了。”
“诶!?”顿时失落的我双手扶着膝盖坐下,“干嘛都送人啊……自己留一本多好。”
“自己的书,心里都明白。”
他的话里,丝毫没有半点自豪。平静的仿佛开败的花,垂下落败的枝与叶。
那封信的寄信时间,也不过四五天前。那短文封笔的日期,也堪堪不到一周。恐怕那正是他准备自豪地带着自己的作品去当做剧本提供给电影社,准备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时,对他的当头一棒。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将我叫来实现愿望,不会在戏剧结束后轻易地妥协,不会在夕阳下扔下汉娜一人,说着谎话回家。
光自己,恐怕真的无言面对她。
“光,要吃点东西吗?”
“我——”
“——不要说自己没胃口。”
“额……”
满脸写着“你既然都知道还问我为什么”的无奈,这样的表情反倒消去了几分之前的死意。
“而且,是你最喜欢吃的麻婆豆腐哦。”
“你竟然会做,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的?”
“这个还用问吗。”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塞了满满一层的豆腐块与冰箱门上的调料包,此地无银三百两。
关上冰箱门,重新系好围裙,站在垫脚的小凳上,打开火。
“饭很快就会做好了,快过来帮忙。你总不会让那个夕雾一个年仅是十三岁的弱女子帮你做饭吧。”
“我又没——”
“——没·什·么?”
我转过头来,“轻柔”而又“有神”地望向光。
“——没、没说只让你一个人忙活。”
浑身一颤,匆匆起身的他连忙窜进厨房,揭开电饭煲的盖子。轰然从里面冲出的热气顿时雾上他的眼镜,手忙脚乱间手指不禁触碰到内侧边缘,顿时又烫的眉头一紧。
一看就不是经常做饭的人。
但是,若是这样能够消去他感到无比遥远的表情,能够让他在忙碌中如“人”一般。
这就足够了。
……尤其对于他这样的“神明”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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