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一起上了公交,偏偏还死皮赖脸的坐到我身边,要是看在他的特殊性我早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蹩脚的搭讪虽然很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能被他挑动起情绪,明明在这三年了,却感觉现在似乎才刚刚开始。
他和我说很多,我和他也说了很多,却没有全都告诉他。因为我实在不想把他拉入妖怪的世界中,他是人类,一个真正的人类,不像我,只是个怪物。
明明不想告诉他的,可他却完全不死心。
自顾自的在不是目的地的一个站点下车,并且朝我挥了挥手。第一次感觉身体背叛了我的脑袋,明明不想告诉他,明明不想和他联系了,可自己还是下了车。
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回走着,走过公交刚开过的小桥,来到一片绿荫深处,他娴熟的找到了一个小亭子,将一个石凳擦了擦示意我坐过去。
九月的天已经没有夏天是那么亮了,天气很舒服,微风仿佛将我的心都吹开了。我和他的谈话结束在月亮出现之后,他扭扭捏捏的想送我回家,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非常有意思就同意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坐公交,沿着明亮的路灯一路走啊走,平常觉得很长的路这时却一会就走完了。
我站在公寓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月光下很清晰,心脏又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直到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完全消失,我才收回了目光,
天上很干净,没有一颗星星。
最后看了一眼最中央的月亮后,我返身上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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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虽然被绑架了,但心情却很奇怪,一点都没有生气,或者后怕的感觉。到家时已经蛮晚了,这时候的公寓很黑,但我意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件睡衣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今天作业好像还没做可身体却完全不想起来。
似乎当一下坏孩子也不错。
我在蜷曲被窝中回忆着这两天。
本来已经习惯了孤独一人的滋味,现在突然冒出了另一人,还真是挺奇妙的。
“嘿嘿。”
不小心漏出笑声后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可还是有些兴奋。
真好呀,还有人能认出我。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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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5日
他死了。
直到中午,我才从老师的口中知道,秦淮死了。
死亡时间是在夜晚,在一条马路边上被走投无路的逃犯抢走了所有钱并杀死了。
我失魂落魄的下了楼,用不知道从哪涌上的力气跑到了高二(1)班。果然没有他,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已经崩塌了。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这么充满恶意,它就是这么喜欢折磨我这个不属于这个它的怪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教室的,也不知道这天是几点放学的,我只是静静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走出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门口的保安看到我很奇怪,却也没有拦下我,他们本来就是混口饭吃的,几点从学校里走出什么人,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的,何况还是穿着校服的人。
我呆呆坐在公交站,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一辆99路,看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停止在了12点05分,此时的街道漆黑一片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轰隆。
一辆公交车停在了我面前,车体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似的,车灯却异常的明亮,两道光芒直直的驱散了所有黑暗。
噗呲---
气动的声音传来,99路公交车的前面缓缓打开,与车灯强烈到刺眼的灯光相比,车内却暗到看不见任何东西,连司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我关上了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被它吸引了,像伊甸园的苹果,诱惑着我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这辆公交车内部和别的没有两样,车门关上后就缓缓出发了。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不同了,就像是快速后退的光影一般,呈线壮的光芒如群星璀璨的流星般向后迅速划过,整辆公交车仿佛是在无尽的黑暗中超速行驶。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车,就停了。
噗呲---
气动的车门再次打开,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猛然一步踏出了车门--------
车外的样子并不像我在车内看到那样如同在宇宙一样浩瀚,我明确的感受到了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周边是和平日里无常的空气,只是时间不太对了。
明明自己是在12点05分上的公交,为什么下了车却----
变成了白天?
我再次打开手机,骤然亮起的屏幕显示了当前的时间:
18:05
“为什么?”
“啊?!什么为什么,老子问你要江湖救济是在抬举你,你还敢问为什么?”
我听着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一群混混包围了,有黄毛的有绿毛的…..他们不是..?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伴随着熟悉声音出现的,还有那熟悉的人。
我
回到了过去?
这一次,我拒绝了和他坐一辆公交车回家,而是自己走了回去。
---------我不会让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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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一进学校就有些恍惚。浑浑噩噩的上完了上午的课后便再也按捺不住了自己的心情,往下一楼的高二(1)班走去,然而,
费尽力气鼓励自己打开门却发现他并不在座位上。
【知道吗,秦淮出事了,昨晚回到家的公交出了车祸,没能活下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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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
我拦下了他坐公交的意图,亲自送他一路走回家,直到目送他进了家门我才离去。
这一次不会有问题了,一定没事的。
然而第二天,
我再一次打开高二(1)的教室,他仍然不在座位上。
【知道吗,秦淮死了。半夜家里进了抢劫犯,兄妹两个全都死了,好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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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
我们在桥头下了公交,再走了一段路我让他去我家过夜,可他居然拒绝了。
这个时候不要在矜持了,你不跟我走是会死的。
“我妹妹还一个人在家呢,总不能丢下她吧。”
“那如果你和你妹妹只能活一个人呢?”
“为什么要这么样问?”
“别管,回答我!”
“当然是妹妹啊,”即便秦淮毫不犹疑的回答了我,可我还是将他打晕带走了。
本以为我已经救了他,可没想到她的妹妹会半夜出来找他遇到那个逃犯….
而秦淮
看着妹妹的尸体,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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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几次呢,我已经数不清了,也懒得去数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我排除了多少危险,秦淮一定会死。我越是偏离原来的世界,死的人就越多。
我想告诉他,告诉他要自己救自己,可根本说不出自己是从过去来的,只要一说出口便会被一股巨大的痛苦侵袭全身,像被天雷碾过似的。
太痛苦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这18年我没有一天是真正想活着。
你折磨了我18年还不够吗,你还想折磨我多久?
我不知道人在悲伤到的极致时会不会哭,也不知道妖会不会哭,但是我真的哭不出来。浑身上下只有麻木,对这世界上一切的麻木。
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就如同一个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人,他到死都不会感到绝望;可他一旦接触过火,就一定会产生绝望。
让希望和绝望相伴相生,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恶趣味。
我放弃了。
我最后一次下了99路公交。
和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安安静静的等在车站,带着自己的耳机,看着《人间失格》,乖乖的等着他来赶走混混们。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和他谈话了,就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我们说话的一样,要是这样今后的两年也能过这样的日子,即便我死了,他也会记住我吧。
我只是想在死去的时候,让一个人能记住我曾经来过而已,这难道是很过分的事吗?
他和第一次一样,带我来到了桥边的小亭子。
时间一点一滴就要过去了,可我突然就是想问他一下:
“如果你知道我今天就会死,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救你啊。”
这个傻瓜。
你知道我去过多少次你的教室吗?你知道我看到过多少次你的空位吗?你知道我有多想能在你的位置,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看着你趴在桌面上吗?
我真的好想救你啊。
我看着他想了许久,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我想到了。
让我来杀了他不就好了。
让我来下这个手,让“秦淮必须在今天死”。
让我..
“你一定要活下来,听到我的话。”
我毫不犹豫的将袖间一刀捅入了秦淮腹中,我不知道这一刀他会不会死。
可我知道这一刀,能让你我都解脱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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