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雪拥着若水,她垂着头,清澈的灰眸凝视着剑上的太极图样。她的柔软指腹轻轻滑过剑尖,滑过剑身,来到剑柄,然后紧紧握住。
女武神们与崩坏抗衡的战火仍在延烧,火光与清晨的霞光交织在一起,宛如绚烂的烟火在荒凉的大地上盛开。
终于走到了这一刻。
尤记那年与师父相识的情景,那时的立雪才五岁,正好遇上了崩坏兽闯入家中。
她永远记得,自己的亲人以肉身为年幼的自己挡下攻击,猩红炽热的血液喷溅在自己脸上、身上和周围的地面的情景。她永远记得,那些让她本该拥有的一切在一夕之间付之一炬的崩坏兽,还有那塑料般光滑坚硬的诡异皮肤。
程立雪失去了一切,圆睁的大眼里只剩下空洞的恐惧和绝望,她甚至太过于悲痛而无法升起一丝恨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灰蓝色的身影一晃而过,那个人利索地击退了向立雪扑上来的崩坏兽。她回头,立雪的目光对上那个人海蓝的眸子。她的眼神沉着而静谧,让立雪不禁感到一阵安心。
“抱歉,来晚了,没能救下你的亲人。”这是她开口对立雪说的第一句话。
她就是立雪的师父,符华。
既不说话,也不笑,这个陌生的姐姐沉默地领着程立雪在夜色浸染的街坊里穿行。幼小的立雪畏缩地抓住符华的手,隔着一层手套,立雪还是能感觉到师父的手很凉。
可是,有家的温暖。
师父手把手地教导立雪读书、写字、抚琴、习剑……尽管师父总是不苟言笑,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是一个何等温柔的人。
和师父上街时,目光一瞬间的停滞,也被师父看进了心里。翌日天明,立雪就收到师父给她的礼物——那是她前一天在街上多看了一眼便喜欢上的发饰。
师父很忙,她和立雪是聚少离多,但尽管百般忙碌,师父的云吞面月月皆在,从未缺席过。
每一年立雪的生日,桌上还热腾腾的云吞面底下,压着一张用娟秀工整的字迹写了“生日快乐”的纸条,落款是“符华”二字。
随着时间一年年地匆匆而过,师父在立雪的心里,占有的位置也愈来愈重要。
她很想让师父为自己骄傲。
她很想看见师父的笑容,很想、很想。
“贪”是垢毒。
立雪深知,让师父如此忙碌地奔波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可是,“孤独”也是一种毒。它深入人心,不致死,却让人难以承受。
立雪依然任性地希望,在某些日子里,师父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只要一天就好、一天就好……可惜,她所盼望的这些,都未曾实现过。
这时,立雪才恍然惊觉,自己对师父的称呼,从来只是名字。能够用来介绍的称呼、可以使她安心的联系……
并不存在。
所以,某天,她开口了。
“师父……”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立雪向师父第一次提出了请求。“我可以……叫您师父吗?”
说罢,她紧紧闭上眼,错过了师父微微怔愕的神情。立雪所不知道的是,符华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子。
微凉的手掌,以令人安心的力度放到立雪的头上。立雪缓缓睁开双眼,灰色的双眸望进了师父海蓝色的眼里。
“好。”
印入立雪眼帘的,是师父的笑容,多年的愿望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她甚至为此而忘了呼吸。
然而,如今象这样重新忆起,才注意到那时的师傅温柔地笑着,眼神却是那么悲伤。
第二天,师父在立雪醒转之前便悄悄离去了。
再次见到师父时,立雪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女武神,她为苍生而战、为世上的美好而战,也是为了自己敬爱的师父而战。
师父所传授的武艺、讲述的教诲,无一不成就了如今的程立雪。
可是,她无法理解,师父当初为什么离开她。
未能问出口的话语在这多年之中逐渐凝成了心魔,师父为了延缓崩坏能对立雪的伤害,而教授予她的“太虚剑心”中,止水、无尘、明镜、太虚……那无尘之境,立雪始终难以突破。
焰火焚烬了大地,爆裂的声响将立雪的思绪拉扯着回到战场上。
不安的心仍然悬空,无法触底。
“我们放出的诱饵成功吸引了目标的注意,指挥官!请做下一步指示!”
立雪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
——就以此战作为淬炼,就以此身作为器鼎!
如此,终能离那个人更近一步。
“做得好!”她站起身,反手提起了若水的剑柄。“让诱饵部队退后,把目标交给我!”
——到那时,或许……
“接我这一剑!”程立雪紧握着若水,驱使神之键的力量,唤出水凝聚成的龙卷袭向空中的律者。
或许……
然而,若水产生的水龙卷,却在律者一摆手之下,被瞬间蒸发。
就连若水本身,也抵不住那律者释放出的高温,剑身碎裂,散落于沙土之上。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仅仅在一瞬之间,滚烫的炽焰穿透立雪的胸口。
师父,真希望……在最后……
好想再一次,亲眼看到您的笑容。
……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程立雪的嗓音迴蕩在符华的脑海里,她甩了甩头,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将立雪从思绪里赶出去。符华凝视着身前的石碑,石碑端正地上刻着“程立雪”三字,是自己的笔迹。
“师父会保护你的。”这是在那天战前,符华对立雪所承诺的话。
然而,在符华终于赶到现场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横躺在地上的程立雪。
立雪苍白的脸上早已褪去了血色,从胸口淌出的血染红了衣襟,也染红了她身下的沙土。没有阖上的双眼里浑浊一片,仿佛和紧握着若水残骸的手一起诉说着她的不甘。
就连眼角的泪花都来不及滑落。
符华伸手,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让立雪未瞑目的双眼闭上,她的手顺势抚过立雪的脸庞。那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生命力。
那触感如今好似还残留在指尖,符华垂眼望向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然后轻轻抚过石碑的每一寸,如那天她让立雪闭上双眼时的谨慎。
程立雪的死,在符华的心底划出了一道难以痊愈的伤。
再也无法兑现的承诺,让她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她来晚了,就像十多年前初遇的那一夜,没能救下自己本能够保护的人。
每当符华从繁忙之中闲静下来,她总会不由地想起程立雪。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她一口一个师父地唤着自己;想起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想起她清澈的灰眸里掩映着的憧憬。
程立雪的一生,始终活在符华的影子里。她追逐、她盼望,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只有一点点……她是多么地希望,自己能够和她敬爱的师父再靠近一点。
在这份仰慕之中,逐渐萌生了另一种情感。
如果说,师父对她笑了的那时,是萌芽,这株好不容易冒出头的嫩芽,却没有再得到成长茁壮的机会。
是一朵来不及盛开的花朵。
坟旁的花草早已长得老高,是时间流逝的轨迹。尽管那懊悔不已的心情已经被时间的洪流冲淡,符华仍清晰地记得有关立雪的点点滴滴。
或许,这也是另一朵来不及盛开的花。
积雪还未完全消融,盛放的白色花朵却在坟前随风摇曳。符华自坟前起身,落下一句低语,是留给在地底沉睡的那人。
“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今年的花,开得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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