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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用作支付的半日

第五章 用作支付的半日

1.

今天醒得比平时起来的要早,我在已经调前了的闹钟要叫的前一秒我把它给按住了。

几经思量过后,我还是拿起了很久都没穿过的那条牛仔裤,然后是蓝色的毛衣衬衫。毕竟是和女孩子出去,low虽然是我一贯的风格,但是拉低了人家的光鲜也是我的不对。还有那双很久没穿过的黑色球鞋,我先擦一擦吧。然后头发的认真整理一下,乱糟糟的话有些不像样了。顺便再仔细看看脸,会不会沾上什么异物之类的……

弄了好半天,突然有种困惑感。明明只是帮别人一个忙,却弄得好像是去约会一样,我的自我意识过剩的太严重了。

当我到达西校门的时候,樱田已经站在了那里。她身着粉色的连衣裙,肩上披了件蓝色的牛仔夹克,手里提着一个小包,包的背带上挂着那个熊猫玩偶,看得出来那是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然后她就那么温文尔雅的站在校门旁,温柔的目光四处扫荡着。光泽黑亮的头发随风摇摆,高雅,端庄的气质暴露无疑。

看见我的到来,她的眼神已经透露出惊讶的神情,嘴变得像一轮弯月一样。可能是觉得我来得出乎意料的早吧。其实有约定时间的话,我是习惯提前到。比起别人等我,我等别人要更符合我的作风一些。

“谢谢林蒙之同学!”我才刚刚靠近她,她就向我鞠了一躬,周围还有着不少过往的行人。她这一礼貌的举动倒使我颇显尴尬。

“啊,没什么,我们走吧。”

“嗯,首先,我们要去地铁站坐地铁。”樱田从腰边的小挎包里拿出了一张小纸条。我瞟了一眼,看上去上面是记录着去往目的地的路线。

这虽然是我第一次和樱田出去,但我对与她的独处并不感到陌生。乒乓球课让我们有了搭档的关系,课上的相处也让我们逐渐熟络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觉得和她有什么好聊天的话题,加上乒乓球室内场上的噪音不足以让我们一边打球一边也能很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不过在休息的时候交谈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发生。然后,嗯,我们就能很自由的交谈了,尽管话题不会像我和游志丕那样聊得天马行空。

“林蒙之同学,你有去过中心广场吗?”她在自主买票机上一边选票一边问我。

“没有。”

“我也没去过。部长给我的纸条上是说要坐地铁三号线,你坐过吗?”眼睛盯着屏幕上下扫动,嘴巴也是能说个不停。樱田千琉,往狠点说,也算得上是个话痨。

“没有。”

“我也没坐过。”

“那真是巧啊……”

“emmm,可能是因为我们外出都比较少吧。”

“啊,这点倒是没错,我很少出校的。”

我们的学校坐落在这个大城市几乎边缘的地带,临靠着大海,远离着市区。颇有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感觉。就我个人而言倒是蛮喜欢的。

“唔,找到了,要坐五站呦。”她纤细的手指却略显笨拙的在屏幕上点击着。拿到了地铁票还像小孩子一样开心。“走吧!”

今天是周日,地铁上的人额外的多,而且看样子大多是我们学校的大学生。我和樱田只能站在门边扶着扶手。我的视线停留在车载电视上。并不是因为我喜欢看节目,而是我不敢把目光留在樱田身上。因为就那样看着她的话有点‘危险’。

“林蒙之同学会不会有一丝期待呢?”。在空洞隧道里奔驰的地铁上,樱田这一问倒使我摸不着头脑。而我的目光又不得不再次转向她。

“期待?指的是什么啊?”

“当然是中心广场啦,我听说那里是个又大又热闹的地方哦,好像有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了!”

“啊,好像是这个城市里最大的商城吧。”

“是啊,我想想就好兴奋哦!”

“你可不是来逛街的吧……”

“啊!是哦。”

“你还真忘了啊!”

“嘻嘻,没关系的。”她捂着嘴轻笑了一下,“所以说林蒙之同学呢?”

“哦,那就期待一点点吧。”

“诶,看样子林蒙之同学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吗?”

“那倒也不是了,只是可以安静的看书睡觉是我的毕生追求了。”

“呼,林蒙之同学像是那种古时候的文人雅客了。”

“那到不至于啦……”

地铁哄哄的开过一站又一站,地铁上的人也渐渐变多了,本来就不够宽敞的空间就越显拥挤。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樱田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

“对了,我其实有一个问题。”

“诶,林蒙之同学有问题吗?”樱田瞪大眼睛盯着我。

“你这样子强调一遍感觉是我有问题一样啊。”

“不是你有问题吗?”她一脸无辜样的表情看着我。

“啊,是,是我有问题行吧。”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变成文字游戏啊,“我想问的是,你打工的那个咖啡店是你自己家的吗?”

这是我昨天晚上注意到的问题,看樱田和那位老板一样的人在柜台前聊得起劲,怎么看那种关系也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吧。

“啊,你说这个啊。”她那清纯的大眼睛朝我眨了一下,“那我可以先好奇一下林蒙之同学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吗?”

于是我把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顺便还加了一句,“那个老板娘是你妈妈吗?”

看到她噗嗤一下的笑了出来我就知道猜错了。

“不对哦,你可以再猜一下。”

“哈?”为什么感觉上大学以后周围的人都在强迫着我做这种麻烦的事啊,这是种很流行的游戏吗?这难道是不加社团的诅咒吗?

我本想通过默不作声来糊弄过去,但她却一直死死盯着我,还是用的那种满怀期待的眼神。

“不用那样看着我啦,完全猜不到的说。”

“诶?!”看着她吃惊的样子,我甚至忍不住想笑出来,“林蒙之同学你有认真想吗?”

“喂喂喂,我又不是神啊,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可我感觉林蒙之同学很敷衍哟。而且你刚刚偷偷瞟了我一眼,很奇怪。”她眯眼看着我,一副鄙夷的样子。

“真失礼了,不要强人所难嘛。”

“是这样子吗?”

“是这样子啊。”

“哈,我知道林蒙之同学的缺点!”她的大眼睛灵光一眨,温柔与自信全都显露在脸上。

“啊?这么快吗?”我尝试着接上她的话,有点怕这时光转瞬即逝。

“林蒙之同学很懒哦。”

“嗯,这点我不否认。”

“但是懒得很特别。或者说是懒得不一般。”她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和我说道。

“怎么听都很奇怪啊……”

“林蒙之同学很聪明,但却不愿意动脑。”

“聪明?不要凭空得出这种毫无意义的结论啦。”我立马否决掉了她的观点。

“不是哦。”她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是那种信心十足的感觉,“是小依同学告诉我的!”

这回答比樱田本身的想法更加超出了我的预料。那个焦小依,竟然会背地里会和别人说我聪明这种话。不,这种事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是真的呦!”樱田似乎是看出了我的迟疑,把脸稍稍向我这边凑了过来,“小依同学说,'那家伙除了脑瓜好一点外简直是一无是处'。”一开始声音倒是说得很大,不过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慢慢放下小了,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但灵巧的眼睛又瞟了我几眼。

“啊,那确实是她会说的话。”我的口气像是安慰樱田不要自责般的说道。原来所谓的褒奖只是在羞辱一个人的时候所附加的助词而已啊。焦小依果然还是焦小依了。

“店老板娘是我的阿姨哦。那是她新开在这里的店,我因为没事就特意过去给她帮帮忙,顺便做些宣传什么的。”她终于放弃了让我继续猜的想法,话说这我怎么可能猜的出来嘛,亲戚之间的关系也太多了吧。

不过也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并不是所有日本学生都有边上学边打工这种习惯,这只是偏见罢了啊。

“这样啊,不过我感觉你挺熟练的,穿上女仆装也有模有样的。”

“欸!”她的脸上开始泛起了一丝微红,一直看着我的眼睛也瞥向了一边,“其…其实还好啦,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啊,好像弄得她完全害羞起来了。

——中心广场,到了,请到站的乘客从右侧车门下车。

“到站了,我们走吧。”我跟在她身后下了地铁。地铁上的大部分人也都是在这一站下的。真不愧是市中心,从地铁站里就可以感受到这是一个多么繁华得地方了。地铁里只看得见黑压压的人群,用挥汗如雨形容实在不为过。

“那么,我们该走哪边出去呢?”地铁站一共有四个出口。

“啊,我看看啊。这四个出口分别写的是——中心广场,外场,外滩,中心停车场。应该是去中心广场吧。没错吧?”

樱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得到我肯定的回答。“我没来过这里,你的小纸条上没写吗?”

樱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中心广场吧。”

“说的也是,走吧。”

话是怎么说,这也足以看出来她做起事来也是马马虎虎的了,不过和我打球的时候到挺认真的。

“啊,好大,好宽敞啊!”一来到地面,樱田她就毫不在意他人地感叹着。的确,这个广场真的是很大。地铁出口坐南朝北出现于广场的一角,其他三面则是巨大的商场大楼环绕包围着,玻璃外表的墙散射着五光十色的绚丽色彩,就算不走进去也能感受到楼中商品的琳琅满目。不愧是整个城市最大的商城,若是一个人站在这个广场中央的话,绝对要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不过,那不现实就是了。如此大的广场上依旧有着黑压压一片的人群。

“确实是个大地方了。”

“如果不是有事在身的话,真的想好好在这里逛一逛了。”

“这么大个地方,会逛得头皮发麻吧。”

“哈哈哈,那是因为林蒙之同学更喜欢安静的地方啊,我的话可是完全没有问题哦。”

“是嘛,那为你的青春活力鼓掌。”我轻拍起了双手来表示我不是在开玩笑。

“这么说得话你好像变成一个老爷爷了哦。”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变成一个老爷爷,因为老爷爷都比我活得自在啊。”

“唔,这么听起来林蒙之同学好像总是噩运缠身了。”

“啊,算是吧,麻烦的事总是接踵而至。”

樱田懵了一下,我才注意到刚刚的说辞出现了点问题。

“啊,那个,这,和你没关系啦,我是说我老姐之类的……”我连忙地朝她摆了摆手。

“诶,老姐?林蒙之同学有亲姐姐吗?”

“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想承认了。”

樱田的脸上不知为何洋溢着一种非常羡慕的表情。

“要是我也有兄弟姐妹就好啦。”

“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哦。”

“啊?”

“我说亲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可不像你想得那么轻松哦。”

“诶?”樱田的脸上又浮现出一点疑惑。我不想再打破她的美好幻想了。因为也有可能我对兄弟姐妹的认识仅仅局限在了我那恼人的老姐罢了。

“嘛,也就那样了,话说现在还是做该做的事吧。”

“啊,是啊。我们还要去租衣服了,一不小心又忘记了!”

……鉴定完毕,樱田千琉是属于冒失可怜型的。

“出地铁口左手,第三个门。啊,找到了。”按照纸条上的指示,找路似乎并不难。我们很快的伫立在这巨大商城的一个入口前。

“诶,林蒙之同学你看,门边有一个虎的塑像耶。”一个与人等高的虎塑像立在入口处,这无疑是很吸引人的注意力的。

“啊,是啊。”

“这是门前放个老虎,这是寓意着什么呢?”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寓意?”

“是啊,不是一般什么特殊的动物,符号,在特殊的地方是有表达什么意义的吧。例如蟾蜍代表着金钱一样。”

樱田千琉的问题和思路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新奇,这点我在和她上同一门选修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所以也不会太吃惊。要是别人的话第一次就被问及这种问题恐怕会很苦恼吧。

“啊,你说这个啊。”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止是老虎,你看看其他的门吧。”

她颇带好奇的转头看向左边最近的门。“那是,牛吗?”

“右边的门还有一个兔子哦。”

“啊,我知道了,是十二生肖吧!”她反应出奇的快,而且那种欣喜之情完全就像一个拿到糖果的小孩子。

“有点想从自己的生肖门进去了。”

“哈?”她的发言又让我摸不着头脑。

“因为从自己的门进去有一种进了属于自己地方的感觉,不是吗?”她倾头看笑看我。是一种傻傻的感觉。

“诶……你是属什么的啊。”

“我是属龙的。嗯,应该是属龙的。林蒙之同学呢?”

“兔。”

“按顺序的话,额,糟了,我记不太清了。”她吐舌笑道。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诶诶,林蒙之同学好厉害啊。”又是一脸羡慕的表情。

“常规操作,常规操作啦,一般来说都知道的吧。”说道这里,樱田的脸上比先前多了一丝害羞,我这才想起来樱田千琉是日本人的身份,“啊,对了,你来中国多久了啊?”

“我,我其实是出生在中国的,然后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日本,大概在初中的时候又回到了这里。”

“哦,难道中文这么好,原来在这边生活了这么多年了。”

樱田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爸爸是日本人,妈妈是中国人。小时候是住在日本的,后来因为家里发生了点事,才般到中国来。”

她又叹了一口气,一种很勉强的微笑出现在她脸上:“在这边的日子我很开心,但有时候我还是有一点点怀念从前了。”我注意到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那个熊猫。她的语调没了先前那般的欢快,没想到外表清纯的她内心如此优柔。

与我的大理石脑袋完全不同。嗯,这可不是我自己的评价,是焦小依曾经这么说我的。她说我的情感死板得很,如果一般情商低的算是木鱼脑袋的话,我的绝对是大理石做的了。这种评价现在的我倒是很乐意接受,不过当时她这么说的时候我们好像又再拌嘴来着……

对于这样的樱田,我没说什么,而是将步子往右边迈去。

“林蒙之同学?”她有些疑惑的望着我。

“我们走龙门进去吧。”我的言语留有一丝谨慎。

“欸……”虽然依旧是懵在那里,不过我注意到她的眼角因为微微扬起。

“归属感嘛,到商城里面我们再找路吧。”我也使出全身解数,朝她留下了一个微笑,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会觉得恶心吗?还是说?

“嗯!”双眼睁大,她有在咧开嘴笑,她的回答里也有一丝纯真与欢欣。

不过她找路的时候就有点憨头憨脑的,一种完完全全的天然呆的感觉。然后不出所料地,她总能带给我意外地惊喜,不,也许惊吓更适合形容。

“啊!”

“怎么啦?”我被震慑在她的惊呼之下。

“林蒙之同学你看这个。”她指着面前的一个奶茶店。

“额,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哦!这张纸上说地就是这个地方啊!”她激动地举起手中的纸条给我看,我接了过来。纸条上是这么写的——3号线地铁,中心广场站,地铁出口左手第三个门,三楼,电梯口右手第二个商铺。

“emmm,好像没什么问题。”

“那怎么办?”她猛冲过来,差点扑在我身上,我稍稍后退了一步。既然是我要求换了一个门走,那我身上也有责任。但是我很确信换门并没有什么影响。

“问…问一下吧。”

“啊,对哦。”不得不佩服她情绪上的收放自如。

她走上前去问那卖奶茶的服务员。“姐姐您好,请问您知道这里有一个叫做‘美和服装’的店吗?”

“‘美和服装’吗?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耶。”

“可是地址写的就是这里哦。”

“但这周围可是没有什么服装店哦。”她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这周围全部都是卖吃的的商铺,那么果然是……

“樱田!”

“嗯?”她被我叫住,一脸苦楚。

“走吧,那个店怎么看也不在这里吧。”

“说的也是了。”她停顿了一下,“果然还是从第三个门进来再试试吧。”

“我到觉得问题不在这里。”

“那么,果然是纸条给错地址了吗?比如说应该是从第五个门进去之类的。”

“额,如果是给错地址了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比较大的可能。”

樱田突然将脸凑了过来,搞得好像在密谋什么事情一样。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隔得太近使我极其不自在。

“我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找错地方了。”

“一开始?”

“是指地铁出口,还记得吗,四个出口,我们应该是出口走错了。”

“啊?”樱田有点惊愕。“可是无论如何走标有中心广场的门出来不应该很正常吗?商铺都集中在这里啊!林蒙之同学会不会太断言了一点呢?”

“emmm,怎么说了。啊,一个问题,如果要你介绍地址你会怎么表述。”

“唔。我肯定会把应该从哪个地铁口出来的说清楚,不然像林蒙之同学会纠结的。”她用食指抵着嘴唇,有模有样的说了起来。

“额,你还真是…好人了,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当然是说从哪个门进去的啦,不过相比之下,如果要说是第几个第几个的话,我觉得用生肖门来代替会更好一点。”说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已经懂了我的意思,“为什么不用生肖门来表示呢?这样子会方便许多吧!”

“嗯,问题就在这里,明明可以清晰易懂的用那么明显的标志表示,为什么要用第几个第几个表示呢?如果不小心数错了不就问题大了?”虽然大部分时候是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不过思考起问题来却格外的认真嘛。

“所以说?”

“所以说…”

“我们是真的找错出口了吗?”樱田脸有点红,恐怕是为刚刚否定我的一丝羞愧。

“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会大一点。”

“那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出口呢?”我们一边说,一边都在主动的往地铁站走,是打算重新来过。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估计是外场吧,毕竟要是去外滩和停车场的话,理由完全不充分啊。”

“嗯,说的也是。”

“啊,万一错了就会被打脸了。”

“如果不是你来的话,我恐怕会在中心广场转上一下午了。”

“啊,是嘛……”听樱田这么说,我心中有些触动。

2.

外场的装修虽远比不上离它不远的中心广场,但也决不平庸。比起中心广场那种样样俱全,外场更像是术业有专攻类型的,主要就是服装类。

“如果早知道这里是以卖服装为主的话,就应该一开始就来这边了。”樱田如此叹惋道。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我们照着纸条上的提示走到了该到的地方,看着“美和服装”的招牌终于勉强的松了一口气。可能只是我很勉强,因为我不想再做多余的事情了,即使樱田她还是显得活力十足。

“林蒙之同学。”樱田在和那个老板交流一阵子后笑着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看着老板手上拿的服装我就知道了,我来的主要工作要开始了。

我要试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体操服,170那恰到好处的尺码让我觉得很别扭。尤其是穿上之后那紧紧包裹着我的质料让我有一种想用面条上吊的感觉。磨磨蹭蹭了好久才走出试衣间,站在我面前的竟然也是换上了体操服的樱田。

“我还以为你在试衣间睡着了呢。”她的玩笑完全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她身上。我实在不愿意想一些令人难为情的词汇,但如果真要拿什么形容的话,可能就是——再好不过了。

“林蒙之同学?”可能是注意到了我在发呆吧,希望她还没发觉我的想法。

“是。”

“衣服还合身吗?”她略带温柔的试探性眼光向我投来。

“啊,你…你穿很适合。”

“什么嘛,我是问你觉得你试的那件合不合身啊!”樱田涨红了脸,视线也从我这里移开。啊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就是一件体操服吗,为什么大惊小怪。这时的我真想给自己扇上两巴掌来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已经有体操服了。”她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小得让有些激动的我差点没能听清。

“啊,抱歉,我…我觉得挺合身的。除了不太习惯穿这种紧紧的衣服。”

“体操服都是这样子哦。”

“啊……啊。”看来是没在意刚才的事了,好,正经起来!

“嗯,那应该就可以啦。谢谢你了,林蒙之同学,现在你可以换回你自己的衣服啦。”

“哦,好。”

樱田和老板继续商讨着什么,我也尽量让刚刚差点烧坏的脑子稳定了下来。等我在出试衣间的时候,樱田竟然也换好了衣服。

“就是这七件衣服哦。”

“没问题。”

他们正在商讨购买的事宜。

“谢谢老板!再见。”樱田微笑着,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我们回去吧,林蒙之同学!”

完成任务的樱田千琉更加肆意起来,一边走笑。

“对了,林蒙之同学有加了什么社团吗?”

“没有哦。”

“那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我们体操部呢?”

“也没有。”

“哇,好果断啊。”她鼓起了微红的双腮。

的确,我的回答完完全全是我直觉的展现,像是完全不给樱田一点儿面子一样。

“那林蒙之同学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唔……暂时也没有。”

“是嘛……”我的余光注意到樱田瞟了我一眼。她停顿了一下。我们安静地往前走着“我有哦。”

“是什么?”我并不是特别想知道,只是感觉不问一下的话对话也就无法进行了。

“暂时还不能告诉林蒙之同学你。”暂时还不能,意思是说以后会告诉我吗??不,怎么想这也很奇怪吧。

“哦……”

“不过,与其说是我想做,不如说是我的梦想吧。”

“梦想啊……”

“林蒙之同学!!!”樱田鼓起脸颊。

“是。”我配合的回应到。

“林蒙之同学也请有一个目标哦,这样才有努力的方向嘛!”

“诶?”这是对我下命令吗?话说没想到樱田千琉竟然是一个如此上进的人。

“加油噢!“樱田千琉朝着我俏皮的眨了个眼。

说句实话,我并没有对面前的这个女生有任何想法,不过她刚才的那一下完完全全击中了我的心。应该说,只要是青春期的单身男性绝对都被击中的!樱田千琉,这个人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意外的高雅,意外的糊涂,意外的开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我低声细语道。

“嗯?”

“啊,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言语在空气中凝结,我们都只顾往前迈步,却不知去往何处。

数秒过后。

“呐,那我们去市图书馆吧!”

再次看向她的脸,那上面依旧挂满了令人温馨的笑容。

“去那儿干什么…”我的回应与她轻快的语气相比只能算是小声嘀咕。

“我想找找我们课题研究的资料啊,林蒙之同学不准备一下吗?”

看来她对这件事挺上心的啊,看来我怎么也得稍稍装下样子吧。不然准会挨焦小依的骂。

“啊…那我也去吧。”

“嗯!”

这份声音与这份笑容,再一次击中了我。

“嗯,那我们走吧。”我将手伸向了她。

她的那双大眼睛盯着我快速的眨了几下。

“我来帮你提袋子吧。”啊,是我的疏忽,不说出来的话会产生误会吧。

经过三秒钟的思考过后,她微笑着将袋子递给了我,“那就有劳林蒙之同学啦。”然后她走在前面,还是连蹦带跳的那种。

看着活蹦乱跳的樱田,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不止是生活方式,从那以来的几年我所做的改变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我就不能那么活泼开朗的跳起来,为什么我就不能邀请别人出来逛街,为什么我就不能参与社团组织,为什么我注定就是一个圈外人。

被动摇了,不,不能被动摇。当初是下定决心要改变的,又怎么因为她的出现而迟疑了,我要做我认为对的事,这才是我。

这,是我吗?我,到底变了吗?

风又开始吹了,很温柔,很欢快,就和我面前的这个风一样的女子一样。不过它从哪里来呢,又会吹向何处了。而我就像一朵云,飘荡着,四处寻寻觅觅。

3.

我们在市内做着拥挤的公交车,辗转数次后才来到市图书馆。

这是一栋大气恢弘的建筑,白色的墙体与黑色的屋脊房梁相衬映,一种浓厚的水墨风味展现在读者的眼前。走进馆内,宽阔的前殿上有一尊金色的孔夫子像,上面还镌刻着“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学则殆”的至理名言。

“感觉很棒了!”樱田的反应完全不像是来到了一个图书馆,而是站在一座世界奇迹景观之前那种所该拥有的兴奋。

“嗯,不过要我说,来到这里的人还能安心看书吗?”

“说得也是了。”她附和上我的话。

其实我也不是单单在开玩笑。比如说如果我只身来到了这里,比起看书,把这个图书馆转上一圈才是更符合我的选择。

“我们逛一逛这个图书馆吧。”

啊咧?自己心里的想法却从她的嘴里飘了出来。

“感觉来了不逛一圈是一种可惜了。”那颇带可怜的眼神望向我,仿佛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那课题研究怎么办呢?”

“emmm。”樱田四处张望着,是开始在自己的想法与现实的需求之间产生了犹豫吗?

“那儿有张场馆地图,我们跟着地图转吧。”不,完全没有纠结,她只是在找路啊!

不过这样也好,应该说是正合我意。课题研究什么的听起来就够麻烦了,况且还是那样一个题目,就暂时抛在脑后吧。于是我就打算跟在她后面,默默地参观一下好了,希望这回不会走错路。

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观赏理论上给人的感受会自然一点。但这图书馆意料之外的设定可还真不少。

有被盆栽簇拥的书桌,读书之余还能赏花观草。

有放在水池中心的书架,在选书之时还有金鱼为伴。

还有各种富丽堂皇的浮雕,刻在上面的都是些中外神话故事,挺有艺术感的。

以及,最令人惊叹的,是在图书馆里还修了一道长约百米的文化长廊,长廊两侧刻着的是古今中外的名人名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廊里铺的地毯很软很舒适,导致我们走过这一段路的时候格外的慢。眼睛也不自觉地被墙上的名言所吸引。

大概是因为在看名人名言的时候,总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劲才已经枯竭的身体里升起。尽管很清楚这种冲劲不现实,但也抵挡不住自己想看的欲望,或许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吧。

‘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趁自己还年轻,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轻声念了出来。话的右下角标注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字,这很快让我想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本书。记得那是初中必读的课外书籍之一,具体内容我到记不太清了,不过主人公好像叫保罗来着?

“这是保尔柯察金说过的话吧。”啊?是嘛,那先向作者道歉。

不知何时一直走在我前面约一米处的樱田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她随口一言倒是误打误撞的纠正了我。

“我觉得这句话很不错哦。”她轻声补充道。

“嘛,合情合理的一句话。”对于她这样一个已经有了明确目标的人来说这也算作是一种鼓舞吧。

“生活永远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美好,但也不会像我们想的那样糟。”

这是樱田轻声念出的刻在这句话旁边的一句。曾有幸拜读过,这是莫泊桑小说【一生】中的一句话。不过与其说念,我到觉得她的言语中充斥着诉说的感觉。

“这话也很在理,但就我自身经历来说又不能完全苟同。”

“欸?”她瞪大了那双温润的双眼朝我看来。

“不美好是真的,都是因为我的自做自受所带来的下场。不那样糟,那就只能从不同人的角度去看了。谁又说得准呢?”

樱田好像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吗?”

她好似回过神来一样,手轻轻抓起衣角,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个……”她停了一下,又吸了一口气后终于开始说话,“林蒙之同学以前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啊,原来斟酌这么久就是这个问题啊,还让我提心吊胆了一下。

“也没什么啦,算不上是什么事。”

“可小依同学之前告诉我说,你是一个悲剧人物耶。”她小心翼翼,逐字逐句的说着,中途还不忘瞟我两眼。

……

“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好像变得谨慎了起来。

其实对于我个人来说,初中时的那一段经历是想忘却又忘不掉的,也是改变我的行为方式直到现在的契机。但就事件来说,不过是一段有点像小丑退场的蹩脚表演而已。我没想到,樱田竟然会对这事感兴趣。

“那你是很想知道吗?”我用着带有调侃的语气对樱田说道。

不出所料,她则像小孩子要接受表扬一样兴奋的点起了头,这一点上她尤为可爱。

“想也不告诉你。”

她那雪白的脸有些发红,还鼓起了脸腮。

“林蒙之同学!”因为是在图书馆,她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不过听得出她很想大声说我。

就这样应该还不会生气吧,我心里是这么估摸着。

“嘛,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哦。”她有些不甘心的低下了头,可能还有点的是被我调侃的羞愧。

但我却有种感觉是,她在笑。说不上是在笑什么,但大致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你这样的话还能交到朋友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这也是焦小依曾今对我的评价。至此这也成了继那件事之后我作为圈外人的借口。现在没想到我可以说玩笑话的对象又多了一个……是要我感谢这面墙吗?不过,这面墙上难懂的话也挺多的。

比如说这句,‘井上不忘学,升龙必效兴’。我向来不拿手古文,所以对诗歌也没什么兴趣。不过这句诗与其他不同的不在于内涵的区别,而是与其他的名人名言都是被直接打印在墙纸上,边上还写着作者的名字。可唯独这个是用华丽边框裱装着的宣纸上的手书,也并未留下作者的名字。

“樱田,你见过这句诗吗?”作为初中就来到中国的人,我倒认为她对中国文学的积累不会比我差,毕竟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

她楞了一下才回答说没有。

既然是手写书法,看纸张保存的也非常完好,年代肯定也不会很久,若是现代的作品我们不知道也不足为怪。而且最大的可能是某位名人为图书馆提的字,但按常理来说都应该留下名字吧?哪怕作者自己不在宣纸上写上,馆方也应该在旁边加以备注,就像其他的那些名人名言一样。

“林蒙之同学对这个很感兴趣吗?”樱田注意到了在思考的我。

她这样一说到又提醒了我,我又在进行一些自我意识过剩的猜想了。

“啊,没什么,这是觉得这个有点与众不同,我们继续往下看吧。”

她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在中午来临之前我们完完整整的逛完了整个富丽堂皇的图书馆——安静的自习室,旷阔的读报区,还有拥挤的藏书阁。是个图书馆,却胜过图书馆。这也致使课题研究的调查完全被我们抛在脑后。嘛,那都不是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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