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着脸的土匪们围在横治娅衣面前呈扇形站开，最近的拿着刀，刀尖已经扎在她的鼻梁上。殷红色的血珠滚落在地上，少女愣在原地发呆。
没有能力再去跑了，浑身硬的像是石雕。小腿肚开始抽搐，膝盖无法弯曲，她弯着腰，僵硬的盯着闪亮的刀刃，能看到土匪与刀刃水平的微笑着的脸，他对视面色惨白少女惊恐的瞳孔，连贯且毫不犹豫的斜过刀下划极快扫过少女白皙的脖颈，暴露行径的活口一个不留。曲肘挥臂甩动手中大刀，少年刹那间起身抽出少女系在腰间的长刀，乒乓匪刀寒芒闪过，窄而长的伤口在他胸口至脖子的位置裂开；少年接下土匪劈来的刀刃，长刀格反滑入斩击，扭腰砍断左侧土匪的颈部动脉，刀柄砸在匪徒脸上顺势右斜切下，一把拉住横治娅衣的手腕，强拉着对方起身向外跑，回过神的少女捂住滴血的鼻子，起身跟着少年跑，边跑回头看一眼一地淌血的尸体，然后扭过头来，紧闭着眼，一眼都不敢多看。
“对不起。”
那把除了锋利与结实一无是处的长刀第一次见了血，只不过不是在横治娅衣手中。少年一瞬间挡住土匪要她命的大刀，切开了对方的脖子，随后几乎眨眼间碾杀般杀死了其与三个周围的土匪，满手血的抓着她的手腕扭头就跑；刀刃上粘稠的血红一片，少年边跑边挥刀，震下部分留在刀身的血迹后架起刀纵身刺入拦截二人的土匪的喉咙，一刻不留的拔出刀，丝毫没有减速，然后重复刚才甩刀的动作。
“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横治娅衣逐渐回过神来，脚下一刻不停。二人俯身于人高的麦子中快跑，少女一个人的时候不敢自己这样跑，不然会找不着东南西北，小时候在里面迷了路，饿的蹲在地上哇哇哭。
“这时候说对不起之类的也没什么意义吧。虽然我的确不想动手。”
“可就是因为我在你身底下不停挣扎才被他们看见的。”
“是这样啊。”
少年摸出口袋里的抛手镖急转，飞镖出手后闷响尾端散出一片尘土，随后听见附近有男人咳嗽的声音。他斜插入麦丛内，改变路线继续前行。
“可我觉得你当时挣扎才应该更好一点。”
“为什么？”
“被奇怪的异性在自己暗示话题中突然按在身子底下，这都不挣扎的话才是怪事吧。”
“是..”
“所以呢，无论你挣不挣扎我们在那个时候都被这窝土匪探子抓到了，在箭射来的时候那些劫匪就已经处于保持警惕了。”
“可..那你怎么不早救我。”
“你看我身上像有武器的样子吗。刚才那些甩手尘用掉后我身上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只能等他们自己过来。我想去拿你的刀，恰巧你转身藏在你身侧的土匪就冲到你身后了，那些人在逮到你的那一刻挥刀时才终于放下了警惕，我才有机会拔出你的刀杀死他们。”
“你体力真好。我快跑不动了。”
“没什么事，我带你绕了几个弯，但现在这片麦田快到头了，再走几十步就出这种高大的麦丛了，我可以去那面的河给你的刀冲一冲血迹吗？臭哄哄的刀直接放回鞘里我觉得你不会觉得舒服。”
“随你的便好了。”
少年拎着刀，看起来像是郊游一样。自信的仰头走在前面，少女跟在他身后，什么也帮不上，只跟着一起往前冲。
“浩所二，我们会死吗？”
“不可能。”
“不要骗我。”
“不骗你。”
“骗人是小狗。”
“我之前认为他们会那样子无视你我走开。很抱歉我的判断出现了很大的失误。”
“没关系的，大家扯平了，但是不如如果你愿意你请我吃一顿好吃的我也绝对不会不开心，虽然说现在此刻要做的只有活下来就好了。”
“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嗯。没事啦。”
“话说他们会不会追上咱们，会不会咱们接下来走着走着身边窜出来个人？咱们还是不要说话了我觉得。”
“不会的。想想一会去干嘛？要吃冰棍吗？请你吃根冰棍。”
“啊...”
“不爱吃冰棍吗？”
“倒也不是不行。”
“想吃什么味的？”
“当然是牛奶的呀。”
“好好好，给你买最大的。”
“不要，吃多了会吃坏肚子的。”
“唔姨说的吗。”
“对。”
“她说的也没错。不过今天特赦了。回去给你买镇上最好吃的牛奶冰棍。”
“我家附近有个推车的小贩卖的牛奶冰棍是最好吃的！”
“好，那就去吃他家的。”
“嗯！”
土路走到了头，少年撩开麦丛，跟在后面的少女也钻出来。麦田外静静的，没有用弓瞄准自己的家伙，也不会有人用刀指着自己的脸。
土匪不见了踪影，少年蹲在溪边冲洗长刀上面凝固的血渍，他站起来将干净的刀还给横治娅衣，她将刀收好，调整刀鞘。回到镇子里，现在已经下午，横治娅衣估计唔姨已经习惯她到处乱跑中午不回家吃午饭了，也没人上街上找她，二人并排走在她无比熟悉的石板路上，第一次觉得这片下雨天滑的发粘的石砖这么的亲切又友好。
“多亏我带了刀啊，这种时期真是出门不带刀都不行。”
“多亏了娅衣小姐哦，你说的地方在哪？”
“喔。在我家附近，不过这样一来你不就知道我家在哪里了吗，咦。”
少女发出奇怪的声音。
“被会把女孩子突然推到在地上的人得知了住址真是件很不得了的事情呢。”
“喂喂。”
“开玩笑啦。沿着这条路走，一会左转遇到第二个路口再左转直走就是啦。”
“好，走吧。”
即便是下午阴天还是没有晴，天气依旧很凉快，横治娅衣和少年一左一右，少年问她唔姨是怎样一个人，得到的回答是：不靠谱的好人。回答倒是蛮新颖，她口中的唔姨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只不过横治娅衣满口叫她婶婶，喜欢打麻将。这个女人有个独特的爱好是吃没熟的青枣，还喜欢让别人跟着她一起吃青枣，这方面横治娅衣描述的很喜感，她曾经常被唔姨在后面抱住然后抓几个枣子强塞到她的嘴里，按着她下巴嚼，然后看她的反应哈哈哈的笑。
今天有风，所以走在街上很凉快。横治娅衣张开双臂，惬意闭上双眼走在路中间。这个时间摆摊的小贩都收摊了，大家在吃饭睡觉。想到之前土匪的前锋队，像是特意烘托那种危机气氛似的街上很少见到几个人。但是这俩人不在意，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少女心情高涨，咿咿呀呀的哼起了小调，腰上的刀随着步伐哗啦啦同轻轻的午后一样轻轻的响。
少年看到挂着木箱的推车了，木箱旁的盒子里还有一盒子串雪糕的木棍，老汉贩子推着支着小车，车上绑着大伞，老汉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扇蒲扇，横治娅衣蹦跳着过去，敲了敲推车板，老汉睁开眼，扇着扇子做起来。
“周叔。”
“哟，娅衣，又没回家吃晌午饭呐。”
“今天难得很凉快嘛。”
“可不，这个月都该过半了，再没两天阴天这人还活不活了，这一天天的可给我热的..”
“周叔，还有牛奶味的冰棍吗？”
“哼哼，你也以为这么凉快的天我的生意不好做吧，错啦！今天一根没剩，全卖了，你来晚啦，太贪玩啦小娅衣。”
“诶..卖光啦。”
“是的，一根都没有剩下，很厉害吧，这个月头一次。”
“好吧。”
横治娅衣叹气，看向少年。
“卖没了。”
“没事，这附近还有家铺子有冰棍能吃到。”
“你了解的不少嘛。”
“哟，娅衣，这位是谁啊，你俩站一块挺合眼啊。”
“我朋友。合眼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啦，我长得好看当然和谁站一块看着都百搭。”
“哈哈哈，你说的也有道理。”
“走吧走吧，浩所二，吃冰棍吃冰棍。”
少女和周叔告别，拉着少年的手腕走一段，然后跟在少年一旁。
“你说的地方在哪呀？”
“挺巧，就在这附近，前面拐个弯就到了，记得往左面看啊，那家店在街左面。”
她点头。拐过拐角，左面有家不小的酒馆，但是这会里面没什么顾客，少年推开门和少女进去要了两根牛奶冰棒，但这家酒馆不卖冰棍，只有刨冰，少女妥协后二人坐在吧台旁，酒馆通风不错，里面很凉快，比外面还凉快，横治娅衣趴在桌上，他俩坐在靠墙的位置，只有一排，对面是墙。外面虽然阴天，但少女说云彩很漂亮，她趴在桌子上侧过脸来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云彩，云飘过来飘过去，她睁大眼睛就盯着云看。
过了一小会，少年听见抽搭抽搭的声音，横治娅衣转回脸来，脸抱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哭起来了。不会是因为吃不到冰棍所以气哭了吧，哈哈哈。”
横治娅衣不为所动，依旧把脸埋在胳膊里，小声的哽咽。
“我真的好怕啊..”
“不怕不怕，已经没事了。”
“如果今天，如果没有你的话，如果没有你，又，又如果我没有带刀，如..如果。”
少年揉揉横治娅衣的头：“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发生过的事情如何纠结如何反思它也不会有改变吧，你活下来了，横治娅衣。你已经活下来了。”
“嗯...”少女依旧吓得哇哇的捂脸大哭。
“辛苦了。”
“嗯...”
“话说，我问个问题，如果你真死了，我就是问个问题啊，如果你真死了你会怎么想。”
“我觉得对不起唔姨。大概没了。”
少年沉默。
“我不想死。”
“这个镇子里的事情再枯燥也好再平凡也好，我不想死。”
“一想到现在我所经历的我所看到的我所拥有的所有，我就一点死的念头都不想有，我现在还一点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啊。什么样的蠢人才会去寻死啊。”
“你还不会死。好啦好啦，冰棍要化啦。”
少年挖一勺刨冰，上面淋着炼乳，送进横治娅衣嘴里。
“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快吃吧，别去想有的没的事情了，有功夫想那些还不如吃碗刨冰吧。很甜呐。”
横治娅衣点点头，咧嘴冲着少年笑。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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