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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虚幻

02-1:虚幻

出发进入内地之后不久,衡谷就看够了路途的风景;靠在了座位上开着闭着眼睛养神,群青则是正经的坐着,怀里抱着临行前小靥他们准备的食物和盘缠。衡谷对这些没什么概念,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一直行驶着的马车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沿途的道路很宽,有种大马路的感觉,四周高耸的白桦林着实冷清;这里的天空和人世没有什么不一样,干净湛蓝甚至白云悠然,白桦林除了荒无人烟的冷清之外却也实在干净而富有自然的美感。

衡谷很好奇为什么一路驶来都没有遇到过“人”或者其他的车辆,只有沉默的跟死一样的两人,以及不知道附身在哪里的车夫轮入道。

忽然一阵微甜的风吹来,衡谷打了个激灵,连忙坐正了和群青挨到一起;注视着四周。

一串如同风铃被风吹起摇曳的清脆响声传来,微甜的风越来越大。妈哒还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杀气,衡谷满脸黑线的看了群青一眼。

群青扬眉,伸手附在刀上准备随时抽出刀来。忽然风停了,有气息传来,沉稳而厚重。群青微微皱眉,放下了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前面的是谁?”

小男孩的声音,喊得脆生生的有些稚嫩和骄傲;群青微微瞥了一眼身后,镇静的回道:“三途河修行者,携带旅人一位。”

衡谷连忙回头看,却见后面那辆车极快地赶了上来已经和自己这辆车并驾了;不过人家的是“轿车”,满是绸缎遮掩。看不见车里坐的人是谁,只有一个小男孩坐在车头马夫的身后;正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

男孩大概是十岁左右的样子,长相很是清秀可爱,一双眼睛是鬼魅的深蓝色,不过粉嘟嘟的脸真是让人想去捏捏;衡谷和男孩对视着,看久了忽然觉得胸闷得有些压抑。就被群青一把将头给推开了。

“哈哈,他是什么吖?”男孩看着衡谷如此窘迫,笑着扭头问车里的人。

绸缎垂下又被风吹起,终于露出了车里人的一部分,看穿着像是平安时代的朝服,厚重华丽且做工漂亮;只是依旧看不见脸,不过看魁梧高大的身形是个成年男子。

男子并未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男孩却又咯咯笑了起来,看着衡谷和群青。笑着说道:“原来是三途河的修行者,怪不得会携带亡魂。”

好大的架子!衡谷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小男孩,好像朝着他笑都觉得好为难。男孩总是笑得很轻松,车里坐着的人依然一动不动。怀疑自己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群青却没有放松;一直紧紧的护着怀里的包裹。正视着马车行驶的前方。

这里的白桦林很大,并不茂密却是连绵不绝,衡谷看厌了风景,就只能靠在座位旁懒懒地呼吸着。

旁边车上的男孩依然坐在车头的车夫身边,车里坐着的人却忽然扬起了手,手中握着一把深红色的木扇;扇尾的黑色吊坠飘扬起来,再次传来了如同鬼魅般的铃声。衡谷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原来那铃声果然就是这人传来的。

忽然觉得手臂上一阵疼痛,衡谷转过头就看到了群青重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微甜的风再次开始旋动,衡谷只感到脑内很清醒,对面行驶的那辆车;男孩的身形变得扭曲,然后化作了灰蓝色的、满是羽毛覆盖的妖怪。车里正抬手扬起扇子的男人说了句不清晰的话,男孩化作的妖怪就退进了车座里。

那男人的脸总是看不见,被绸缎遮挡着,衡谷低着头想要窥探一下那里面;却被群青一把拉回了座位。

“不好惹,别看。”群青低沉着声音说道“他们是大人物,不过对我们不感兴趣。”

大人物?衡谷好奇的侧过脸去想要再看看,却被群青一把抓住脸给扭正了回来。

“说了叫你别看了。”

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他们的马车就如同烟雾平地流动一样,速度忽然快的犹如妖魔就在下一瞬不见了。衡谷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惊起了诡异气氛的人,忽然就连人带车不见了。

“不是吧这什么技能,这么牛?!”衡谷探身望向前方没有尽头的道路,蜿蜒不绝;只是刚才那辆华丽的轿车现在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那架势能是什么大人物,衡谷支着脸却再睡不着了,只能睁着眼睛和群青一起端正坐着,一路独车向前进发。

过了许久,马车才开始减速了,衡谷注意到前方不过百米就是一座高大的石门,是某个地方的进入处。

“到了吗?”

群青端详了一下前方即将到达的石门“没有,这里只是浜原的一半。”

“我们要到达的紫目町还有点远。”群青正经的说道,边伸出手抚在了小腹上“好饿啊。”

作为妖怪就不要这么严肃的眯着眼睛说自己好饿,还看着别人啊喂!

衡谷的身体向后退了一些,靠在了扶手上然后警惕的望着群青。群青咧了咧嘴,颇有些蔑视的笑了笑“我对食物有很高的要求。”这话真是过分,虽然可以确定自己不会被吃,但是得知了原因以后感觉高兴不起来。

心塞。

这里的风就没有停过,之前那辆车走后就小了点但还是让人觉得不暖和,群青身着黑色和服风的裙子,一点都没有丝毫被冷着了的迹象;衡谷不得不承认妖怪体能果然和人类不一样,自己已经不自然地瑟缩在了座位里;马车到了石门前才发觉这石门实在是巨大,足足有十米以上的高度,但是并不好看;简陋而且看似石料粗糙,触目惊心的是体表有许多凌乱的痕迹——刀口,类似铁蒺藜一样的划痕,还有许多污浊凝固的血迹。但是闻不到任何奇怪的异味,大概是岁月已久而挥发了。

“真是让人不舒服。”衡谷捂着嘴小声嘟囔着,然后转过身望向了石门附近的桦树林。

猛然间高纯度的颜色在灰白色的桦树林里极其醒目,吸引了衡谷的目光;他连忙招呼了身旁坐着的群青,群青转过头来第一眼就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望着那边。

三个人,衡谷看不分明身形但能感觉到至少有一人是男子,不过群青的视力就要好太多,一眼就看清了那边的人。

“似乎在疗伤,我们过去。”群青招呼着马车停下,马车真的就缓缓停止了,伫立在了宽阔的大路边上。

衡谷有些不想去毕竟这里是妖怪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但是群青一个人径直走了过去,他转头望了望四周的一片死寂,打了个喷嚏只好环抱着手臂赶紧跟了上去。

桦树林里非常的清冷,弥漫着尘土的味道,干燥的空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衡谷不停地搓着鼻尖防止自己的鼻腔里进入了桦树林里奇怪味道的东西,群青也举手捂住了口鼻,怀里仍然小心翼翼地抱着小靥准备的包裹。

枯叶铺满了地面,还有不知名的白色的细碎花朵,也都凋零枯黄地点缀在地面上;即使是小心翼翼地踏上去也会踩碎许多的枯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风在林中穿梭,卷起枯叶旋动着。这些声音让人听了不免觉得如同枯叶被踩疼了,发出了凄厉的哀嚎。衡谷觉得自己的心境都被打乱了,群青也皱着眉显得很不自然。

果然桦树林也不是让人安全的地方,随着脚步的走进,衡谷跟在群青身后才终于看清了原本在树林里的人。

是两个男性和一个女性,那是个少女,正躺在一个男子的身边,看起来应该是晕倒了;只是两个男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也并不轻松的样子。群青和衡谷走进了没多远,只不过是还有二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其中那个站着的人就发觉到了;缓缓转身,淡然的看着他们。

这是个相当好看的人,五官端正清秀没有一丝妖异的气息,有着浅蓝色的清浅眼眸。银白色的长发被松散的带子扎了起来,简单的白色和服上没有任何的图案,腰间有把佩刀;他转过来时,衡谷都感受到了一阵清冷而犀利的气旋,远比群青恐吓河童以及轿车正太威吓他们时要强大许多。

这个人很强很强,群青停下脚步,衡谷也随之停了下来。群青和那人对视着,衡谷注意到了地上的两个人,和站着的男子不同的是坐着的那人衣着很深沉,颜色是极深的近乎黑色的靛蓝色,还能看见叠起来的衣角和袖边有着浅蓝色的华丽家纹;那人一头深蓝色长发,正闭目深思,丝毫没有在意两人。他身边的少女则看起来非常的纯净,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身着厚重华丽的振袖和服,一头黑发散开在枯叶面上看起来很美。

强大的就是美丽的,衡谷注视着那两人,面前站着和群青对视的男子却忽然轻声笑了起来。群青也似乎放松了一些,看样子是通晓了那人的意思了。拉起了衡谷的手开始走向他们。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待走到了面前以后,站着的白衣男子微微点头向群青问好;然后放下了原本正抬起的手,走到了坐着的那两个人身边看着她们俩。

群青松了口气,抿着嘴鞠躬问好,衡谷虽然不懂这样有着巨大区别的礼数是为什么,但还是跟着群青鞠了个躬;这种时候遇到了能秒杀自己的人,还是能屈能伸比较好。

“你们好,旅行者们。”白衣男子开口说道,声音很轻;一瞬间让衡谷误以为是小靥的感觉,那种有些淡泊飘渺的声音,他在这人的声音中听不到情绪和欲望。干净的声音然人觉得很空灵。

群青也有些愕然于这男子的声音,不过还是很快回了他:“你们好。”

衡谷不说话,就站在群青的身后看着他们。白衣男子的眼神注视在了他的身上,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请问您是人类吗?”深沉淡然的声音,深衣男子忽然朝衡谷问去“如果可以的话能请您帮助我们吗?”

还没有反应过来,衡谷愣愣地点了点头“如果能帮上忙我很乐意。”

白衣男子欣慰的有些笑意,做出了“请”的姿势,衡谷得以近身到深衣男子和振袖和服少女的身边。

这次看清了少女的情况,果然是很痛苦的样子;靠在深衣男子的身边,惨白的脸上满是冷汗,紧紧皱着眉似乎在昏迷状态下也很痛苦;喘着气,和服覆盖在她的身上显得很沉重。

“她因为食用了路边游妖的食物而变成这样。”深衣男子很担忧地扶起了少女靠在他的肩上,对衡谷解释着她的症状“因为我们是妖怪所以并不了解人类的身体构造,希望您能够帮助她解除痛苦——当然不是使她逝去。”

这话说得,真是不客气,衡谷死目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看着她“那个,请问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嗯,在腹部的上面一点点。”少女有气无力的答着。

那就是胃部了,因为是人类所以吃了妖怪的食物导致身体一样,恐怕是重度或者胃部被伤害了吧。

“那么,是觉得胀痛呢还是抽动的痛?”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大概,觉得胃里很胀,并且有东西在里面不停地翻动……唔!”

说着她捂住了肚子,紧闭着眼睛开始大量流出冷汗。深衣男子紧张地抱进了她的身体,然后温和的安抚着她的手,缓慢地摇动着使她放松。白衣男子却仍然镇静淡然的看着他们。

不过明显在对自己施加威压,衡谷紧张的咽了下,尴尬的笑了笑。

“嗯,大概是吃了妖怪恶意的食物。”衡谷叹了口气“胃里有东西的话,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足够酸的食物,吃下后就能够吐出来了。”

深衣男子有些迟疑,大概是还无法真正信任衡谷,但白衣男子淡淡的笑了笑“我很相信您,但是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并没有任何的食物了。”

看样子是落难了啊,也难怪会迫不得已吃了其他妖怪给的食物。衡谷望向了群青,群青瞪了他一眼,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了小靥准备的包裹“也不知道小靥有没有给我准备酸梅子。”

他们看起来很高兴,衡谷走上前居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揉了揉群青的头“安啦……噗!”

没错,虽然这个动作是衡谷没有想法而做出来的,但还是被群青给一拳打倒了树上。

“愚蠢的凡人。”群青撇了撇嘴,然后开始翻找包裹里的东西。

“噔噔噔噔——”

一盒包装精细的紫红色糕点被翻了出来,群青有些得意地举着酸梅子笑着;然后一个抛物线就蹦跶到了少女的身边,递给了深衣男子。

他有些踌躇的看着手里的一盒糕点,少女痛苦的低声哼了一声,再次有些虚脱地垂落到了地上,他连忙抱起了她;不再犹豫地拿出了糕点,喂到她的嘴边。

这恩爱秀得,衡谷扶额表示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酸梅子了,简直酸死人了!

群青却依旧开始认真的和白衣男子对视着,似乎仍然在提防,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白衣男子抢先了一步。

“非常感谢你们,”白衣男子笑得很婉约,一瞬间那样子简直男女通吃“我们是刚来这里的修行者,因为遇到了麻烦;幸好有你们的帮助。”

“安啦安啦不谢的!”群青抿着嘴笑了起来,可能是觉得比较好说话。

通过之后的几句交谈,衡谷算是知道了自己还是个特殊的,不过没有那和服少女特殊——她是活人,不过也难怪他们会请他这个“曾经”是个人类的亡魂来帮助他们。他很好奇为什么两个如此强大的妖怪会带着一个人类少女,深衣男子——崆冉,和那名为千露的少女的相处模式还是让他比较能知道的;不过很在意被崆冉叫作阿折的白衣男子为什么会比他们俩还紧张。

妖怪看来也是有情有义,群青也表示这三人目前可以归于同伴。

千露的身体好转了很多,因为吃了很多酸梅子,小靥的手艺太好;千露吐出了一团黑色的活物,看起来着实让衡谷恶心了一回,幸好他之前没吃过什么东西而不至于呕吐。不过群青他们很紧张,可能是因为千露所食的东西很麻烦。

崆冉一个挥手就让那团黑色的活物在浅蓝色的薄雾中化为了灰烬。

因为得知他们也要前往紫目町,群青和衡谷表示可以一同前往。

成功的结识了三个人,马车现在已经坐不下了;霎时马车整个就消失了,化作了一个身长五厘米左右的袖珍和服小妖怪,被群青收进了包裹里。群青和衡谷出于友好而陪着他们仨一起步行前往紫目町。因为已经化作了亡魂,衡谷发觉自己的体力还是没有像他所知道的鬼魂那样——日行千里,不伤不疲;他的体力也就比千露好了,崆冉阿折和群青走起路来真是步步生风,简直能赶上马车!妈哒说好的鬼魂应该体无重量呢?为什么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走路走久了双脚跟灌了铅似的。

崆冉横抱着千露,一点劳累的样子都没有,阿折也跟自动电梯一样丝毫没有减速;群青可能因为是女孩子,或者体力没有他们那么好,减下速来和衡谷走在一排;不过衡谷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尽力抬起脚,群青则是故意减速散步一样。

“……马上就要晚上了。”阿折忽然轻声说道。

看样子是的,衡谷回过头去看,之前看到的石门已经不见了,现在走的大路也已经渐渐变窄——他们已经走了至少三小时以上。不过桦树林却依然绵延不绝,大路萧索凄冷;距离传说中的城镇紫目町还有些距离。

阴冷的风吹来,地府里也有白昼黑夜之分,四周都变得有些昏暗了;衡谷不免在脑海中想起了之前车目所说的,是因为之前出行的人全部遇难所以他们才获得了一辆马车提前出发。顿时紧张了起来,现在这样的状况不就是妖怪要袭击人的节奏?!

更何况这里还是荒野,衡谷拉拢了外套,身边忽然一阵轻咳;群青的衣服很简单,还是裙子,衡谷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脱下了自己黑色的运动外套披在了群青的身上。群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抿嘴微笑致谢。

“真是抱歉,还要劳烦两位陪伴我们步行。”阿折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俩,有些抱歉的说道“两位其实可以先行一步离开,我们能够应付接下来的路程。”

看样子是意识到了两人并不适合这样长时间步行了,衡谷正打算说点什么就被群青抢先一句。

“不用了,现在已经要到晚上了。”群青颦眉严肃的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给你们奇怪食物的游妖应该是这里群居的妖怪。”

因为之前阿折他们所说是千露吃了游妖的食物,很可惜他们当时就把那游妖给了结了;不过推测应该不是什么成气候的妖怪,看起来应该是**婆之类的妖怪。

“对的,我们现在人多也安全一些。”衡谷笑呵呵的说道。

阿折颇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这让衡谷再次确定他是个温柔的人;崆冉倒是很冷静,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妖怪的性格也和人类一样有着分明的特点和区别。

桦树林因为实在荒凉至极,林子里凋落的枯叶被傍晚阴冷的风吹起来就会发出窸窣的声音,犹如怪谈里那些鬼怪低声的絮语;衡谷总是打着冷噤,群青依然抱着怀里的包裹;阿折护到了他们俩的身边,崆冉则是抱着千露走在前面。

忽然一阵微甜的风袭来,衡谷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阿折则是猛然抬起头看了眼高耸的桦树。

“不好!”

果然是他们,衡谷一下子就感觉天旋地转,继而睁开眼就被群青紧紧地抱着头退到了阿折的身后;阿折取出了刀一下就横劈划开了一团冲向他们的白色物体。

一阵弥漫的浑浊烟雾散开来,衡谷感觉到崆冉也已经退到了自己的身边,正背靠背的看着前方。

又是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这次不再悦耳,衡谷觉得自己满脑袋都有些刺痛;不过千露的反应更加激烈,已经开始痛苦地缩在崆冉的怀里;群青则是已经脸色发白。

看来,下午遇到那两个人果然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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