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九在叫她。
阿九跨坐在大榕树的一枝粗壮的枝桠上,向她挥着手,笑的很开心。
“阿峰,跳下来,爸爸会接住你的。”
程鸿有些不放心的跟了过来,阿峰很听话很活泼,不像家里那个孬种,那个除了哭一无是处的丧门星。
他抱住正咯咯笑着的小儿子,慈爱的笑了,这才应该是他想要的孩子。程鸿把小男孩往肩上一带,让他坐在自己的肩头,做出一副欢呼雀跃地样子,“走咯,我们去吃冰淇淋!”
他又回头向小女孩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他牵上女孩,向着凉亭走去,女仆已经准备好了下午茶。
那个帘后目光的主人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羡慕与渴望几乎要将他溺亡。
如果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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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程度合上诗集,他喜欢默默的记下自己喜欢的句子。
褚玲要走了,对他来说,每天固定的阅读时光也相应的结束了。她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赎。
因为她的求情,自己的弟弟才愿意开口求父亲让他一起学习。
因为她每次都故意考差,他才不是那个垫底的人,虽然只是聊胜于无的帮助。
因为只有她愿意主动邀请他一起玩,一起看书,一起学习。
因为只有她不会瞧不起自己。
因为只有她会安慰自己。
因为只有她,也许,也许,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在乎自己。
他笑着和褚玲告别,注视着褚玲和程峰相伴离去,默然地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就算,没什么好整理的。
程峰的存在就像是云朵,高高在上,她的存在就像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而自己是地下扭曲的,渴望着亮色,渴望着成为云朵的卑微蛆虫。
自己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扭曲卑微。
为什么她会愿意垂怜于自己,是因为她包容一切的纯洁善心吧,像是高贵美丽的天使,虽然她只在意云朵,但每一个存在,她都愿意包容和施予关怀。
程度举起自己的一只手,翻看着,在对身体的厌恶尚未升起的时候就将其掐断。
“妈妈孕育的身躯是不可能丑陋的,是没有错的。”
“父亲讨厌我,只是因为‘我’的存在罢了,因为我这条寄生在这幅身体内的害虫而已。”
他渴望着,像程峰那样优秀。
他仰慕着父亲所宠爱的弟弟。
程峰比自己年幼,却远远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成熟,因为褚玲喜欢他,父亲喜欢他,老师们喜欢他,连一直厌恶着自己的管家大伯都喜欢他。
程度想像程峰一样优秀,像他一样受人欢迎,像他一样成熟。所以他加倍加倍的努力,拼命拼命的克服自己所恐惧的,疯狂疯狂的充实着自己。
他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后,离开了这个专门为弟弟设置的读书室,走廊早已无人,夕日恰然坠下。
程度拍了拍自己的脸,今天晚上也要加油呢。
引灵决要十二岁才能修炼,这是他唯一能提前弟弟一年开始的东西。
如果连这个都把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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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关注着他,已经有多久了呢?
五年。
自己喜欢着他,又已经有多久了呢?
记不清了,总之啊,是很久很久了呢。
身处不幸的孩子会过早的成熟,真是不好的结论啊。
明明自己才十二岁,一天到晚却满脑的情情爱 爱,太不知廉耻了吧,他不会喜欢的吧。
褚玲拉着程峰的手,在去往饭厅的走廊上遐思着。
程度。
忧郁的,温柔的,缄默的,我所希望的王子。
是和作为弟弟的程峰不同的,作为梦中恋人所存在的人啊。
她觉得在和程度打过照面之后,世界无一处不是美好的。
本应是引人感伤的落日,让人痛苦不快的学业,无聊至极的严肃文学,所有的,都变得美好起来。
吃饭之前要把手洗干净,这是她在孤儿院就学会的事。
褚玲看着梳洗镜前的自己,终于忍不住的抚上了自己的脸庞。
青衫薄衿,面若银盘,红唇粉颈,墨缕长辫。
是他母亲最爱的打扮,是他会喜欢的样子。程度在她眼中即像是举世无双的翩然公子,又像是一个倔强含泪的孩子。
她想把他揉进怀里,包容着,呵护着,陪伴着他。
聊慰他的孤独,分享他的痛苦,独占他的美好。
但他作为偌大程氏的长子会看得上我吗?家里会允许我拒绝他们的安排而转恋程度吗?
她将一捧水拍打在脸上,恍然了自以为的现实。
是夜。
褚玲的房间不大,装饰的很淡雅,她坐在桌前,笔录着: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自怨自艾无益。
这样才是对的,才是他也会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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