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牧生这个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又一次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终于有人对他提起了兴趣。
【素山·秦家堡】
退休老人秦木纯怒气冲冲，直接把武林日报呼在一个正在吃小龙虾的男子脸上。
那男子脚蹬人字拖，身穿浮夸衫，裤脚卷起一长一短，衣袖同样撩到肩膀，胸前写着大大两个字“软饭”，背后也同样挂着两个字“真香”。
可以说是把充满艺术气息的邋遢发挥到了极致，给人一种“明明他很low，但我却输了”的迷之挫败感。
“吃吃吃，吃你个死人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仗着我们秦家的名字作威作福，一天到晚就知道管棉儿要钱！你看看人家纯阳宫的后起之秀，再看看你自己！你这也算我们秦家的孙女婿？”
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他用沾满十三香的手抹了抹嘴角的酱油，对着秦木纯嘿嘿赔笑道：“嘿嘿，爷爷，您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婆每天办案那么辛苦，我这是在给她做贤内助呐。”
秦木纯气结：“你——我秦家祖上三代都是为国为民护一方平安的捕头，棉儿的爹更是为救苍生舍身殉职，棉儿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成器、不成器、不成器的软骨头……还吃！还吃！吃你ma！”
“哎呦，哎呦，爷爷！别打了，龙虾壳都给你，都给你！”
“给我回来！今天我打不死你这个软骨头！让你耽误棉儿！要不是你救过棉儿的命，我今天就把你剁了拿去喂龙虾！”
一动不动我就是王八。男子抱着一盆小龙虾就灰溜溜地逃走了，他躲到秦家堡的楼顶用顺手拿来的报纸放龙虾壳。
面朝着一望无边的群山绿林，面朝着拂面清风，身边放着一壶清酒。无拘无束，无杯自饮，好不自由快活。
他拿虾时无意瞄了一眼被酱油弄糊的武林日报，不禁露出了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唉——世人笑我不要脸，我笑世人酸红眼。
（举起酒壶）谁道酒逢知己才算好？我言一人独食比天高！
（屯屯屯）谁道英雄好汉封王侯，我言王侯将相不如狗！
与其万古流芳，不如潇洒一趟。（剥虾）
比之侠胆义肝，宁选软饭一碗。（吃虾）
啊，这才是人生，这才是享受哇——”
这个躺在秦家堡上做出废柴宣言、满脸幸福的男子是神捕世家秦家的赘婿，名叫卫恭。
别听这名字有种巨侠范，但他却不想成为成为正义的伙伴，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吃软饭。
这个名字或许注定无法被后人所知，但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聪明人都必然会为他那不出世的聪明才智所折服。
即便是我们可爱又无敌的李牧生同学，在后来评价他的时候也只能感叹：“昔日故友叼似卿，如今坟头杂草盈。奈何在下没文化，一句牛逼行天下。”
……
言归正传
马车哐哐作响，压飞一个小石子时所产生的震感都会传到车内每一个人的身上。
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退去，仍在冒烟的那栋钢铁建筑愈行愈远，渐渐被重山叠嶂盖去。
回纯阳宫的山路上，望青涟看着手中的荣誉锦旗，嘴都快噘到天花板了。
“哼！万剑谷那帮小气的老头子，一块破布顶个屁用啊！还不如给点钱实际！我出了那么大力，气死了！”
“对对对，师叔说得极是。”李牧生往她旁边一坐，竖起大拇指：“师叔此行劳苦功高，如此战绩累累，再怎么说也应该先给几箱黄金白银塞塞牙缝！”
“哼，还是你小子明白我的辛苦。来，这荣誉锦旗送给你当抹布了！”
“多谢师叔！”
李牧生接过锦旗，心中操蛋。
心想：你这女人还真会得了便宜再卖乖！托这块破布的福，你回宫都不用挨打了。还想着要钱？咋不想着吃屁！？
“师弟，你和师叔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念灵儿看了觉得奇怪，她怎么不记得李牧生和望青涟又过什么交集？
这话吧，李牧生听了想打人。
——师姐，你是真的没有眼力劲，我和她关系好？
——对对对，我和她关系是真的好！最好别让我找到坑回来的机会，否则定要她吃了我的都吐出来！每次见面都给她骗，还坑我坑出精来了。
念灵儿看他俩面带微笑不做声，便话题一转：“师弟你能平安无事也一定是托师叔的福吧？对不起啊……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她有些泄气地低下头。
李牧生就知道如果和她说了铸剑坊里的事，她只会更加担心和自责，故而才特地一笔带过。
近一个月的经历只坚定了他心中的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已经不想看到单纯的师姐因为各种尔虞我诈而感到为难的表情了。
所以就连貂哥的惨死也被他说成是英勇殉职。
“哎呀，小打小闹啦~实际上大家就是坐下来打了一局昆特牌。我跟你讲哦，我在那里面比你们外面安全多了！”
“是吗……”
“诶师姐，你脚怎么了吗？从刚才开始动不动就摸一下？”
还是他观察得比较细心，念灵儿任何一个再小的动作都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对此，念灵儿摇摇手表示没事。
“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哈？崴了？这可不能放着不管！快给我看看。”
“没事的啦，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我上次踩了沾着狗屎的姨妈巾一脚结果崴了两个多月，快给我看看。”
“师弟你太大惊小怪了……”说着，念灵儿偷看了一眼望青涟。
就说这车厢里怎么有点亮，原来是点了个大蜡烛。
我们的小涟也是老江湖了，一看就知道现在不是她发光发亮的时候。
于是也很识相地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
“哎呀，好累啊……今天做了那么多事，累死我了。先睡个午觉，你们别吵醒我哦。”
大蜡烛自动熄灭。
念灵儿起初还是有点不情愿，但师弟的态度格外强硬，她这才半推半就地同意他抬起自己的脚。
可看着李牧生慢慢脱下她的白靴和袜子时小心翼翼的动作，她还是害羞地捧起大西瓜遮住了脸。
话说你们还真的买了一车西瓜回去啊！？
“都红肿了，还说没事？我替你揉揉。”
“那个……今天运动比较多，所以可能会……有点汗。”
李牧生突然坏笑：“我听说出汗多的女孩子都比较饥渴哦，难道说师姐你表面上那么清纯……”
“才没有！我不是……”念灵儿发起脾气来就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膝盖：“师弟你太坏了，这样下去是没有女生会喜欢你的。”
“没有女生喜欢我，这样对师姐来说不是更好？这样我就能做你一个人的护花使者了呀。”
这话可是让念灵儿脸一红，和前方的西瓜形成强烈对比：“你采花使者还差不多，而且还是连采了多少朵都数不清的那种！说，你都对多少个女生说过这样的话了？”
李牧生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假装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你还记得你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念灵儿一听不对劲，眉头一皱放下西瓜并气呼呼地说道：“我不吃面包！”
“所以我也没和女生说过啊，师姐你是第一个。”
“呜——”
怎么还能这样回答的嘛，太赖皮了！和说好得不一样！
少女羞到头上开始冒烟，发出水开了的声音，随即又慢慢把西瓜抬起来挡住了脸。
过了一会儿，西瓜后方才传出蚊子叫般轻的声音：“我可以理解成你想做我的护花使者吗？”
“啊？什么？不好意思，我刚刚选择性失聪了。”散发着单身狗清香的回答。
“我说！”大西瓜迅速逼近：“我说，没什么……”
念灵儿攒了半天的气槽，实际上也只够她爆发这么一次。
这时装睡的望青涟则是一脸“这是什么操作？”的表情，心中暗骂道：李牧生同学，你偏要套用那么老套、那么胃疼的发言模板吗？
然而我们无敌的李牧生同学真的选择性失聪了吗？
不，他只是不禁回想起了前些天和叶双双在客栈阳台上的对话。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总是回想起自己的本意——
……
当时双双直言不讳地问他：“那个姐姐喜欢你，你喜欢她吗？”
他的回答则是：“喜不喜欢有区别吗？”
双双不是很明白：“难道没区别吗？”
他并没有否认：“师姐对我很好，但是我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们捡到我的时候，我被人砍得像大波浪薯片一样。名字是靠身上的一封信才记起来的，年龄也是掌门摸骨后告诉我的。你说万一我是个带恶人，万一我有什么叼到不行的仇人，那么和师姐走得太近不就是给她添麻烦吗？”
双双沉默片刻：“那你就离她远点呗。”
他回答：“如果是在宫里倒还好，但到了外面我真的很怕她会被人骗。因为她好像自带什么奇怪的吸力，总是能引来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指不定在求剑大会上也会被什么大坏人当成欺负的目标。”
双双：“那你还撩她？”
他强挤出笑脸，一摊手：“没办法啊，谁让我是个懂礼貌的好男人嘛。看到可爱的女孩子如果不撩一下以示尊敬，那不是太失礼了吗。”
……
愉悦的人生总是会伴随着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苦涩。
李牧生同学每天开心得像个阿库娅，实际上他又是何等羡慕那种脑袋空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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