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破魔之道（5）
牧桑轻轻带上了门，抖了抖漆黑的风衣，浮灰飞扬起来。袖口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弹出，他目光四下一扫，仿佛利刃切割。
地下室仍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牧桑眯起眼睛观察了一遍，地面上杂乱地踏过不少脚印，桌面上仍是厚厚的一层灰，没有什么异常。他的记忆力很好，能够凭着记忆判断这地方是否有生人来过，他本人也因为记忆力而闻名一时。九岁那年他在宋神剑道馆主面前一展才华，被邀请入门下，十五岁凭借着出色的判断力和远超同辈的身手加入了追求真理的“鸦尘”，为了理想奋斗一生。
他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根乌鸦的尾羽，漆黑的尾羽象征着不详，可是他并不理睬那些。只见他将那片羽毛祭在空中，羽毛悬浮起来，带着微光的文字缓缓浮现。
他是一个被鸦尘认可的“鸦羽将”，拥有标示身份的乌鸦羽，在鸦尘内部，这算是一种荣耀。这片尾羽也可以张开术法的领域，令他察觉到贸然闯入的人。
突然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咔哒咔哒”的物品移动声。牧桑一惊，他猛地将乌鸦尾羽收回，手指抵住匕首的刀身。
能不留痕迹躲过他的视线，来者一定精于隐匿之道。
“是我啦，别那么紧张，矿泉水你送走了？”原本空无一人的地下室传来女人的声音。
枯黄的火焰燃了起来，映出一个曲线有致的女人身影。那女人一头银发散在身后，鸽血红的眼睛望着牧桑，目光里带着些许疲惫。
牧桑收了匕首，走过去：“人已经送走了。你怎么不点灯？我还以为你没回来。”
“我早就回来了，熄灯睡了一觉。”洛晴空说：“我这边早早就结束了，那个堕化的魔鬼被老大一刀结果了。”
牧桑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晴空的双眼：“都这么久了，你还叫他老大。”
“他本来就是我的老大。”洛晴空刻意不去看牧桑的眼睛：“我这辈子认定他当老大了，鸦尘归一码事，五盛会归另一码事。”
“那……将来若有一天你和他在战场上相见，你的匕首能对准他的心脏么？”
听到这儿洛晴空微微一震，她低声说：“我不会。”
“不会是么……”牧桑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将自己的长风衣搭在一边：“那就找个时机，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来。佐麟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他很重感情。”
洛晴空低下头：“他不会加入我们的。”
随即她抬起头笑笑：“这也是没办法，老大他性子很犟的。”
“并不是没机会，以前我还在宋神剑道馆修行的时候，他是我的师兄，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他。”牧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到宋君……阿龙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若佐麟不是宋君的学生，现在大概也在医院了，或许……在坟墓里。”
“阿龙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了，现在捡回一条命他倒是不乐意了。我说命只有一条，要他好好珍惜，结果他说他证了他的道，死了也值得了。我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洛晴空叹了口气，摇摇头：“真和老大一个样啊……都是老古板。”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不过这年头就是老古板才受宋君的青睐，哪天我也做个老古板去，学学傲娇妹学学小笨蛋，这两个家伙也是老古板。”
“宋君不一定会收他们，”牧桑阴沉着脸，“虽然文浩没有被她判定为‘危险’，但他仍然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清什么时候会爆炸。”
“那是你以为，宋君对他可好了，老早就邀他入伙啦。若不是小笨蛋拒绝了他现在已经是宋君的人了。”
牧桑注视着跳动的烛火，眼色如同沉水：“不……这里一定有猫腻。文浩那样的血可不是开玩笑，宋君一定是在试探，若是她发现有什么不对……一定会出手！”
“你说真的？”洛晴空皱着眉：“小笨蛋……可是很单纯的，宋君能看出什么不对来？”
“他是个恶魔啊，实实在在的恶魔。你知道八年前宋君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最终将他判为‘安全’么？”牧桑将一张白布拍在桌面上，灰尘四起：“你看看这些名字，这是早就记录在案的‘可能危险’的档案，刚送走不久的云空泉就是其中之一。恶魔血是有临界值的，文浩的血……已经远超那个极限了。”
“你是说……”
“宋君是我的老师，她的道义便是杀干净这样的恶魔，本来她早就该把文浩斩杀了。”牧桑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但是她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一定不会放过的。”
洛晴空揭起那张白布，她看着白布上扭曲歪斜的名字，沉默了许久。
“其实……我觉得他挺好的，”洛晴空幽幽地说，“虽然有点笨，但是很能干，做家务一流，还能不停地使唤，也不抱怨。虽然傲娇妹整天说他这里不行那里不行，其实我知道傲娇妹还是很喜欢他的。”
“仔细想想，他哪里危险了？连打架都不会，前两年傲娇妹还和我抱怨说他完全没有练刀的天赋，三年下来还是个三脚猫。你说他危险？危险在哪里？”
“有些东西……讲给你听也罢。恶魔血浓郁到一定程度的话就不能算作人类了，他们有一颗恶魔的心，我们叫它魔心。”牧桑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们都有一颗魔心，只是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晴空，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体内有一股力量要冲出来，你感觉自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狂躁，嗜血，无所不能。”
“怎么可……”洛晴空很无所谓地说着，她突然一怔，口中的话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你说……这种感觉？我似乎有过。”
她记得那种感觉，在她离死亡线最近的时候她的心里有股甜腥粘稠的血涌了出来，那片血海中浸泡着另外一个沉睡的自己。她无数次做梦梦见那个自己，那个素白面容映满血红的自己。有时候他觉得那才是真实的她，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个投影。
那是一个血腥的，充满诱惑的梦，梦中的她追求无上的力量，却在力量的顶峰落下深渊。她一直没有对别人说起过这件事，包括佐麟。有时候想到这个她就会觉得心头惴惴不安，她有些不敢去想，怕自己会醉死在那个梦里。
“怎样？是不是有过那种经历？那种感觉很诱人，你会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但你绝对不能跌落下去。我们称这个为魔心，恶魔渴血的心。”牧桑说着，语气阴沉严肃：“若是跌下去了……结局只能被破魔人斩杀，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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